冬日的枯葉在馬路面上被風卷起，兩側光禿禿的樹干聳立在道路兩旁，風中夾帶的寒氣讓路人緊縮脖頸。街邊的書店里明亮的燈光照射在米黃色的書架上，書架上放置著琳瑯滿目的書籍，光滑清晰的書脊正對著人群。

        在教輔書區，沅昭和陸喬正在尋找放假前老師提到需要在外購買的寒假作業，沅昭蹲下在最底下一層中終于找到了這本作業，連忙招呼陸喬過來，并從中抽出一本遞給她。

        陸喬拿過作業說：“這也太難找了，學校還不如一起訂呢！”

        “這是老師另外布置的，又不是每個班都有。”

        陸喬也明白這個道理，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書冊放在收銀臺，書店老板幫她們倆結賬，兩人一同走出書店。門吹來一陣寒風，沅昭打了一個冷顫，攏緊身上白絨絨的圍巾，嘴中不斷地哈出白氣。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她們面前，陸喬打開車門坐進去后說：“上來吧，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沅昭本想答應的，但她突然越過車尾看到馬路對面的楊沐跟一個成年男性進入了之前楊極相親的咖啡店，有些好奇是怎么回事，看向車內的陸喬連忙回絕道：“不用了，我在街上還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我先走了，你早點回去啊。”

        “嗯嗯，再見。”

        陸喬點點頭，關上車門吩咐司機開車，汽車就伴隨著白色尾氣和引擎聲消失在沅昭的視線里。

        咖啡店內，店員端著一杯熱咖啡和一杯果汁放置在桌面左右兩邊，咖啡冒出的縷縷白煙匯聚在楊沐對面，霧氣被對面男人吹散。這人身形略顯消瘦卻不單薄，穿著一身黑色的大衣，梳著整齊的背頭但額角散落幾縷碎發顯出來時的慌亂，面色有些躊躇不安。

        楊沐有些憤怒問道：“你們離婚為什么瞞著我？”

        看到楊沐稚氣的臉上浮現的怒氣，楊承志將口中的咖啡咽下驅散了些許疲勞連忙解釋道“小沐你當時年紀小，我們擔心你受到影響所以”

        在楊沐一年級下學期時，楊承志跟楊瑩就已經開始辦理離婚手續了，離婚的原因也非常簡單就是感情淡薄，加上楊承志把工作重心轉移到外地，而楊瑩不想放棄穩定工作去外地生活，最后他們事業上的分歧導致了婚姻的陌路。

        最后他們商量讓楊沐跟著工作時間穩定的楊瑩，而楊承志有時間可以來探望，畢竟他們是和平離婚，也沒有鬧出雞飛狗跳，所以過年時楊承志也會回來陪伴楊沐，楊沐也一直沒察覺不對勁。

        在楊沐的記憶里楊承志經常出差，也習慣了時常不見人影的父親，只有每次回來的禮物和錢才證明這個人存在過。直到在運動會的前一個星期他在找東西時，無意翻出來的離婚證才知道父母已經離婚有兩年多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一刻楊沐內心中充滿了迷惑、悲傷、憤怒以及無法言說的遺憾，這些情緒沖擊著他，待冷靜后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不告訴自己離婚的事實，大概是出于恐慌他不敢去詢問楊瑩，只能茫然無措地將這一切暗暗地壓在自己心里。一直到現在楊承志抽出時間回來見他，他才將這些日子一直耿耿于懷的問題問出。

        聽到對方滿口父母的苦口婆心，一切都是為他考慮，楊沐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諷刺道：“你們的婚姻開始結束都不需要向我交代，但是連個通知都不能給我嗎！”

        這句話讓楊承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著說，嘴唇蠕動幾下最后平息，沒有開口回應。

        但楊沐并沒有就此停止，接著對他說：“演了兩年的戲是為我還是你們自己，你心里清楚。”

        他站起身，轉身準備走，但想到這件事楊承志肯定會給楊瑩通氣，目前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楊瑩。對于不常在家的父親他能說狠話但是對于每日在家陪伴的母親他沒有決斷。他回頭對著楊承志說：“如果你還認我的話，今天的對話就不用跟我媽說了。”

        說完話他真的轉身離開，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就看見沅昭一手拎著印著書店標識的白色塑料袋，揮著手跟自己打著招呼：“哥哥好，真巧啊！”

        楊沐對于沅昭突然的出現讓他有些詫異，從沅昭嘴里出來的巧字他可不信，他猜測她一定是聽到了里面的談話，特意在外面等著自己，但是現在沅昭在裝楊沐也將計就計的說：“是啊，怎么那么巧啊！”

        沅昭看到楊沐也在跟自己裝，感嘆現在再逗他有些難了，畢竟對方戰斗經驗豐富了，也不跟他拐彎抹角了，從兜里抽出有些暖意的手拉著他的手腕說：“哥哥，這里人多眼雜我們找個安靜地方說吧！”

        楊沐跟楊承志攤牌后，心中的烏云也散去了一些，此時也有興趣想看看沅昭想對自己說些什么，便欣然應允：“行啊！”

        他們來到了小區廣場中的游樂場所，此時這里已經沒有夏日的歡聲笑語，只有凜凜冬風吹過兩側枯樹枝的聲音。由于寒冷的天氣，周圍無比的空曠，兩人坐在秋千上一前一后輕輕地晃蕩著。

        沅昭一向覺得這種事直接一些比委婉更好，便直接開口：“哥哥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楊沐停穩秋千，伸手拉住秋千的鏈條，讓沅昭平視自己，眉目之間透著一股笑意說：“被你撞破后，感覺好多了！”

        沅昭迎上他的目光，再看到他松開了鏈條后抱臂不以為然的模樣，舉起手對著他的手臂一錘沒好氣說：“哼，我關心你呢！你也學會哄人了！”

        “近朱者赤啊！”

        沅昭在他這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一邊用腳摩擦著水泥地一邊望向他真誠的說：“你想好怎么面對楊阿姨了嗎？”

        提到了楊瑩，楊沐臉色一肅，雖然沒有看向旁邊的沅昭但是他依然感受到身邊人熱切真摯的關心后，一下陷入之前的情緒中，迷茫地望向對面枯木：“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看到楊沐這副樣子，沅昭明白他的糾結，越是涉及自己重視的人越容易看不清且理不順，對于他被身邊人以為你好的名義傷害到的情緒，她更是感同身受。

        沅昭說：“那我說說自己的主意？”

        一時之間楊沐也沒有主意，聽到沅昭說自己有主意，他便想試試:“說吧。”

        “既然他們瞞著你，那你也對楊阿姨說，讓她猜去吧！”沅昭歪著頭笑瞇瞇說出自己的主意。

        聽完這個主意，看著她此時瞇著眼像極了偷腥的白狐貍，尤其是她圍著的圍巾像是翹起的尾巴，不過楊沐不得不服她這個主意，刻意隱瞞的人又不是自己，自己為什么要主動戳破窗戶紙，他點點頭對沅昭比了個大拇指。

        沅昭見他同意了，也戀戀不舍地從衣服溫暖的兜里抽出手，也比了個拇指對著他的拇指蓋了個戳。

        楊沐不禁笑了聲，瞥到她的手指關節有些泛紅，像剛出鍋軟乎乎的壽包上一點腮紅，迅速移開視線說：“我們回去吧，太冷了。”

        “嗯嗯！”沅昭點點頭站起身，圍巾有些松散的搭在肩膀上。

        楊沐也站起來，順手將她的圍巾調整拉緊一些，寒假時光也正式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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