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時漫離開以后,病房里的氣氛變得很僵硬。
時川立在原地,低下了頭。
攥著飯盒的手用力收緊。
他知道自己以前做錯了太多,現(xiàn)在懺悔的確有些晚。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缺席了時漫成長過程中的很多重要時刻,自己把路走到了盡頭,想回頭,很不容易。
時漫不原諒自己是人之常情。
他不能強求什么。
只是,越是老了,就越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年輕時候,時漫還小,跟在他屁股一口一個“爸爸”叫著,別提有多幸福了。
可是現(xiàn)在……
說到底都是自己作的。
馮蘭香深長地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鲋策呑拢聪驎r川,眼里是無奈。
孔靖像個木偶似的坐在那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尷尬得很。
和小宇偶然對視了一眼,他站起來往外走:“那什么,我出去看看漫姐。”
匆匆看了一眼許京言,孔靖微怔。
他從許京言的眼里看到了慌張,無措。
那種感覺很陌生,以至于他有一瞬間的恍惚,覺得那不是許京言。
可他沒來得及多想,徑直走了出去。
不大的房間里剩下三個成年人和一個少年。
半晌,時川才沉聲道:“我……明天再來……”
語氣有些茫然,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時漫原諒自己。
他抬起頭來,沖許京言揚起一個苦澀的笑:“今天謝謝你,對不起,讓你一塊兒受連累了……”
“我不是為了你,”許京言淡淡地說,“我是為了時漫!
所有事情的出發(fā)點,都是時漫。
“京言,這次多虧了你照顧小漫,”馮蘭香很欣慰,“你陪著她,我很放心!
孔靖在醫(yī)院里找了三圈,最后在二樓的陽臺發(fā)現(xiàn)了時漫。
那個位置很偏僻,門虛掩著,不注意的話看不見那里其實有個陽臺。
走過去之前,孔靖敲了敲門。
時漫被敲門聲拉回思緒,轉(zhuǎn)身看到孔靖站在那兒。
她臉色仍然不是很好看,身后的夕陽漸漸落幕,最后的一絲殘陽如血灑在她身后,更襯得她身形單薄。
這一刻,孔靖忽然意識到時漫也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有自己軟肋的普通人。
心里是說出不來的心疼和尊敬。
他也是一個人在這個圈子里闖蕩,比誰都知道時漫有多不容易。
“漫姐,回去吧,這兒冷!
時漫低垂著眸子,了無生氣,半晌才緩緩抬起望了他一眼,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無情的?”
孔靖搖頭:“沒有,不管你做什么,漫姐,我都支持你!
“無條件支持你。”
“那就讓我再在這兒待一會兒吧,我現(xiàn)在不想回去!
“那,我去給你拿件衣服披上吧!
走得太急,不光沒給時漫帶件衣服,他自己也只穿了一件羊毛衫。
“嗯,謝謝!睍r漫再次轉(zhuǎn)身,雙手搭在大理石圍欄上面,目光放空,落在遙遠的天邊。
落在殘陽與星河的交界處。
那里既沒有光明,也無處可尋黑暗。
只有一團晦暗不明的暮色,糅合了無盡的滄遠與深沉。
身后再次傳來門開的聲音,時漫沒有回頭,隨后肩上落下一股沉沉的重量。
“謝謝……”那股香氣傳入鼻腔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后面的人不是孔靖,而是許京言。
手指暗中揉搓著欄桿粗糙的表面,她就僵在那兒,什么都沒說。
因為她覺得他們倆之間的氣氛應(yīng)該是很尷尬的。
而且,有點兒后悔自己對許京言說了那樣的話。
她明知道不該對他發(fā)火的,可還是把許京言當(dāng)成了發(fā)泄的工具人。
平白無故對他發(fā)泄了一通,語氣還那么重。
還在思考該怎么開口道歉的時候,余光里許京言已經(jīng)站到了她的身邊。
“他已經(jīng)回去了。”許京言先開口,打破了尷尬。
時漫愣了一下,缺缺地道:“是嗎……”
“嗯!
空氣又安靜下來。
時漫舔了下嘴唇,吸了口氣,鼓起勇氣,低著頭說:“對不起,我不該那么說你的。”
“沒關(guān)系,是我考慮地不夠周到,讓你受傷了!
許京言這么說,時漫就更覺得自己理虧了。
哪有平白無故被別人罵了一頓還反過來道歉的。
顯得自己很無理取鬧。
“許京言,”時漫低頭摳著欄桿上的一個洞,她的心也像那個洞似的,陷下去了,而且怎么也填不上,總覺得空落落的,“我不需要你同情,我不可憐,這個世界上比我可憐的人多了去了,我這點兒針大點兒的事兒算什么!
還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風(fēng)輕。
將痛苦的過往輕描淡寫,一帶而過。
越是這樣,許京言就越覺得難受。
他轉(zhuǎn)過身,伸手握住了時漫的手。
掌心的溫?zé)釓妱萑肭郑瑵L入時漫冰涼的血液中,隨著全身的涌動,匯入冰涼的心臟。
他攥得很緊,是恰好讓時漫抽不出來的力道。
“如果你想逃避,我就和你一起逃避。如果你想面對,我就和你一起面對,不管這個世界是什么樣的,我都是一樣的!痹S京言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掌控你的什么!
這世界上的一切于許京言而言都是死板的定數(shù),唯獨她是不確定。
他的聲音如夏夜斑斕的一汪靜水,緩緩地流淌進干涸的枯地。
送去的不只是滋潤,而是生機。
時漫的心臟狂跳了幾下。
冰涼的掌心開始涌出一股熱流。
身上,心里,是暖烘烘的。
太久沒有這樣的一種感覺。
溫暖得讓人覺得無比陌生。
遠方的最后一絲橘紅光芒沉入海底。
夜色深沉。
一地斑斕。
她孤身站在那里,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陪她一起面對茫然暗夜。
心中涌動著一股熱流。
不管面前有多黑,她都不會再怕了。
出院以后,時漫回到了劇組。
之前因為孔靖和副導(dǎo)演配合著,拍攝的進度沒有落下多少。
只是有幾個之前拍過的鏡頭,時漫想重拍。
提前開了個會,和劇組里的人溝通了一下,除了制片那邊要控制預(yù)算持保留意見,幾乎是全票通過。
“導(dǎo)演,你太牛了,”王子華不禁對著時漫豎起大拇指,“都生病住院了還在想拍攝的事兒,讓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啊!
一群人跟著附和:“是啊是啊……”
大家都是有經(jīng)驗的人,場景怎么分鏡,分鏡怎么拍,最后怎么剪,其實一說出來腦海里就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
再加上合作了差不多一個月,時漫想要的風(fēng)格他們都差不多了解了。
之前的處理方式也可以,只是重拍的那些片段,表現(xiàn)方法比之前要更好一些。
更能打動人,直接觸及心靈。
在時漫表達完自己的構(gòu)思之后,他們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時漫的確是個極具才華又細膩的導(dǎo)演,這一點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盡管劇組里的人都同意了,可制片那邊的意見不敢輕易同意,要上報到總制片人那里。
唐晉清從外地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到劇組去看時漫。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唐晉清氣得牙癢,又不忍心罵時漫,語氣只是沒了平常的隨意輕浮,變得正經(jīng)了不少。
時漫對他這副認真的樣子不太受用,故作輕松地笑著聳了聳肩:“我這不是挺好的,你可別咒我!
“挺好的?”唐晉清哼笑,“你管住院叫挺好的?”
“誰還不能住個院了,你沒住過?”時漫一邊畫分鏡一邊說,隨意的很。
唐晉清氣極反笑,坐回到沙發(fā)上,雙腿交疊,瞇起他那纖長魅惑的雙眼,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那你是打算下次讓我去參加你的葬禮?”
時漫筆下一停,抬起頭,雙眸漆黑,目光如炬,忽然很認真地說:“師兄,你還記得你大學(xué)時候的夢想嗎?”
唐晉清愣了一下,試著回想了一下,然后說:“拍電影,至死方休?”
時漫揚起嘴角,一臉“沒想到你還記得”。
“你的夢想,我替你實現(xiàn)了!彼f。
拍電影,至死方休。
“……”唐晉清垂眸,目光忽然黯淡了幾分,“時漫,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太瘋狂了。”
時漫繼續(xù)低頭畫分鏡,呵呵笑了聲,沒注意到唐晉清暗下去的目光。
“對了,師兄,重拍的事情,你這邊考慮得怎么樣了?”
“同意了!碧茣x清說。
“太好了!睍r漫看向唐晉清,眉眼彎彎,眼里鋪滿了夢想的星光,“謝謝你,師兄!
唐晉清無奈:“真是敗給你了。”
從很久以前,就敗給你了。
唐晉清接了個電話,回來后滿臉笑意。
“電影拍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嗎?”
“暫時沒有!睍r漫說,“我還沒想過,不過我一直都很想去旅游。之前沒時間,現(xiàn)在沒錢!
“我這有個電影節(jié)的名額,你去不去?”
時漫一頓,來了精神:“什么電影節(jié)?”
“里維青年導(dǎo)演影展!
時漫兩眼放光,放下手里的紙筆站了起來:“里維?!真的假的?!”
唐晉清就料到她會感興趣,得意洋洋地說:“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時漫頓時激動起來:“時間呢?”
“時間還早,你拍完《飛鳥不下》再去!
“!。 睍r漫激動得跳起來,在地上跳了幾下,抱住唐晉清,“師兄,你真是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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