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時漫洗漱完下樓找東西吃的時候,在餐廳遇到了里奧。
他一個人坐在正中央的方桌旁,面前擺著一盤沙拉,手里捏著的叉子不時在盤子里的菜葉里劃幾下。
看起來很是沒什么胃口。
時漫正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和他打個招呼,他一個抬頭,就看見了時漫。
“時漫導演!”里奧開口叫了她一聲。
時漫點了下頭,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面。
經過昨晚的事情,他們倆都有點兒局促。
一是當時真的醉了,二是這事兒確實很尷尬。
于是他們倆,彼此心照不宣的,都沒再提起昨晚的事情。
時漫點了份濃湯。
兩個人相對而坐,一盤沙拉一碗濃湯,十分寡淡。
里奧看了一眼時漫的濃湯,蹙眉:“時漫導演,這個是你的午飯?”
時漫點頭:“不知道吃什么。”
里奧表示贊同:“我也一樣。”
“里奧,你的日本名字叫什么?”時漫舀了一勺湯放進嘴里。
“伊藤涼。”
“怪不得你叫里奧。”
里奧:“?”
“里奧和涼的日語發音很像吧。”
“哦,哦……”里奧會心地笑笑,“是的,就是這樣。”
隨便聊了幾句,氣氛終于拉回正軌。
里奧好像又有了胃口,叫了一份西班牙炒飯。
“下午繼續我們的旅程,好嗎?”里奧期待地盯著時漫。
“好。”
“那我們去當地的神跡遺址?”
“可以。”
午后的風溫熱中透著絲絲悶燥。
遺址的游客絡繹不絕,多是三三兩兩的男女。
里奧饒有興致地向時漫介紹:“傳說這里是宙斯和牧羊女私會的地方,里維有個傳說,凡是來到這里的情侶都能得到神的祝福,就能夠……”
他頓了頓,表情有些痛苦:“中文里有個成語,我不記得是什么了……”
“長相廝守?”
“啊!”里奧豁然開朗地點頭,“是的,就是這個。”
時漫輕笑。
“你覺不覺得其實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里奧雙手撐著一級半人高的臺階翻了上去。
他回頭向時漫伸出手。
時漫也撐著翻了上去,動作很麻利,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
把里奧看得一愣。
時漫:“什么很有意思?”
他們繼續向上走。
“東西方的思維是很不同的,但是關于愛情這件事情,東西方是一致的,人們都希望得到神的祝福。”
“可能,愛情是凌駕于所有價值的東西,”時漫若有所思,停頓片刻后說道,“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純粹的感情。”
里維眼前一亮:“可以再多說幾句嗎?我不是很理解。”
“親情靠血緣維系,友情靠交流維持,唯獨愛情,是一種信號。”
“在一個時刻,確認心動,確認喜歡。”
時漫眉眼舒舒,額前的碎發被風卷起繞了幾個圈。
她緩緩地說:“在那個人到來的時候,天突然就亮了。”
比如那個人的出現。
仿佛神的光芒降臨大地,世間萬物從此染上光輝。
“愛情真是很玄的東西。”里維看向時漫,眼神溫柔沉靜。
時漫笑了聲:“這話你是從哪兒學來的?”
明明中文說得都不怎么流利。
這句話倒是說得很通暢。
里維一腳跨上露天的廟頂。
腳下的景觀岌岌可危。
但他如履平地。
“跟你學的。”里奧說,“這是《芒刺》里的一句臺詞。”
時漫愣了下,眨了下眼睛,思索片刻才回想起來《芒刺》里確實有這樣的一句臺詞。
女主角在篝火旁凝視著一門心思往火堆里添木柴的男主角,默默說出了這句臺詞。
“時漫導演,這個電影里的臺詞真的很棒,不瞞你說,我是因為喜歡這個電影才自學了中文。我當時怎么也想不到,我以后會因為能夠講中文而成為志愿者遇見你。”里維輕聲哼笑,笑聲沉在風里,“這算不算是一件很玄的事情?”
“當然算。”
里維長舒了口氣,邀請時漫坐下。
他們并排坐在神跡的頂端,腳下依舊是絡繹不絕的游人。
在向神祈求著他們的愛情。
“愛情在天,還是在人為?”里奧問時漫。
時漫愣了愣:“這個……好像不是我電影里的臺詞吧?”
“不是,是另外一部電影里的。”
“我不知道。”時漫說。
日頭漸漸西斜。
里維和時漫坐著聊電影,從新浪潮一直聊到日本新電影。
時漫說她最喜歡的日本導演是北野武。
里維卻說北野武是個很不可理喻的人。
時漫:“當他的學生一定很有意思。”
“相信我,只會很痛苦。”里奧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透過她身后,看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昨晚被打倒在地的恥辱再次襲來。
他一把攬住時漫的肩膀,向她靠近,聲音輕柔。
他用日語說:“時漫小姐,其實我很欣賞你,希望能和你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時漫猛地推了他一下:“承蒙厚愛,很高興認識你。”
里維閃了個趔趄,手撐在身后,怔楞地看著時漫,臉上浮著一絲不可思議:“你能聽得懂我說了什么?”
時漫站起來,嘴角輕揚,笑容恣意:“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因為喜歡一部電影而去學習了一種語言。”
她轉過身,忽然頓住腳步。
“許京言?”
許京言正站在臺階的最上面,手扶著一塊石頭,臉色蒼白。
這是他恐高之后產生的生理反應。
時漫立刻跑了過去。
“你不是恐高嗎?你上來干什么?”
許京言雙唇緊閉,凝眸看著時漫,半晌從口中吐出沉沉的幾個字:“來找你。”
他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微微顫抖。
“恐高還逞強什么啊?!”時漫是責備的語氣,“不能喝去小孩那桌兒!”
雖然嘴上是責備,可還是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握住了許京言浮在空中的那只手。
許京言心滿意足地笑了下,收緊了手緊握著她。
手心是冰涼的。
時漫心揪了下,說:“下去吧。”
“嗯。”
她扶著他慢慢走了下去。
腳踩到地面,許京言才漸漸恢復了平常。
他站在那里,回頭望了一眼廟頂。
里奧還站在那兒。
兩道深長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織了一瞬間,迸射出火花。
許京言默默攬住了時漫的腰,指尖滑過輕薄的衣物,皮膚上遺留下一股涼涼的觸感。
時漫激靈了一下,瞪了許京言一眼:“你干嘛?”
許京言面無表情但語氣很弱,一張人神共憤的臉說出了一句人畜無害的話:“害怕。”
時漫:“……”
行行行。
敗給你了。
“不怕了,我們現在就回去吧。”
“那你不要松開我的手。”
“知道了……”
他們一路牽著手往回走。
兩人迎著和風,漫步于夕陽下。
腳下粗糲的沙子不時往腳趾里面躥,踩得人腳下癢癢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時漫問。
“給你打了電話,可你沒接,助理打聽到你在這里。”
“我電話在酒店里。”她說,“到現在還沒開機呢。”
自從來了這里,時漫基本回歸了原始時代。
出門兜里永遠只有幾張鈔票,沒有任何的通訊設備。
遠離了電子和網絡,生活突然變得寧靜了下來。
這里沒有人認識她。
也沒有人會打擾她。
更沒有人詆毀謾罵她。
仿佛國內的一切已經成為了遙遠過去,和她毫無半點聯系。
兩道細長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遼闊。
時漫漸漸低下了頭,感受到手心里的溫熱,想抽回手。
“你說了不會松開。”許京言握得很緊。
“但是現在已經不在上面了,你都已經不害怕了,這樣的握手還有意義嗎?”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有意義。”
心隱隱地像是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
有點兒疼,有點兒澀。
她突然感到無力,同時有些煩躁。
她承認,自己是有一點喜歡他。
可他已經有老婆了。
自己不可能會和一個有婦之夫有個好結果。
除她是他老婆。
時漫沉默著,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之后,她站定腳步,重新抬起頭,就著夕陽望向許京言。
橙紅的光映在他面容的半邊輪廓。
美得驚心又動魄。
她吸了口氣,望著他的眼神透著一絲猶豫。
“許京言,”她語氣深長,似乎思考了許久,“我也結婚了。”
“我知道。”
他也望向她,晚風從耳側吹過,鬢角的發絲拂過臉頰。
似乎只有簌簌的風聲與沉重的心跳聲。
與紫紅色的海岸連成一線。
云邊晚霞,掩蓋住了夕陽最后的一束光芒。
黑夜,留一地斑斕。
那天是時漫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最難忘的一天。
登上微信,前一天的安慰現在通通更新成了祝福和口誅筆伐。
之前的微博詞條已經被清理得干干凈凈。
剩下的都是諸如此類:
許京言官宣已婚
許京言表白時漫
時漫是許京言的白月光
我也不想哭,可是他說他愛她
……
她懶得回復消息,索性一條都沒回。
只是看到趙欣雨的那條聊天框后面跟著99+的小紅點時,她回了一句:【已閱】
下一秒微信電話打了過來。
“你……不上班嗎……”時漫接通了電話。
“時漫!”趙欣雨幾乎是用吼的,“你結婚為什么不告訴我?!還有,為什么不告訴我許京言就是你老公?!時漫,你沒有心!嗚嗚嗚……”
“……”
等趙欣雨那邊總算安靜了一點兒,時漫才開口說話:“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結婚證丟了……所以我……不記得我跟誰結了婚……”
“時漫,我真服了你了……”
“嗯……”
背后伸出來一只手,把時漫手里的電話拿了過去。
然后微信電話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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