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他看著她。
她也看著他。
相對無言。
她舔了下嘴唇,坐在椅子上,干巴巴地喝了口水。
說不上來心里是個什么滋味兒。
激動?欣喜?
好像都不是。
而是有點兒別扭。
時漫避開許京言的目光,望了一眼窗外:“時間不早了,我要睡覺了,你回去吧。”
許京言賴著不走。
時漫重新抬頭去看他:“???”
許京言一臉正經地解釋:“我們是合法夫妻。”
“合法夫妻,嗯,”時漫點了下頭,“我記得,我們當時是簽了合同的。”
許京言臉色驟變。
這一年多以來,哽在他心里的那份合同,時漫終究沒有忘。
時間如白馬,奔騰回到那年夏天。
……
夏日午后,空氣中滿是燥熱的味道。
蟬鳴不絕于耳,淹沒于喧囂的鬧市。
時漫坐在老舊茶館里的窗邊,困倦地微微扭動了一下肩膀,單手托腮,無聊地看向窗外。
她身穿一件長款寬松純白短袖,搭配黑色五分運動褲,腳踩一雙沒什么設計感的黑色涼拖鞋,后腦勺簡單地綁了一個半丸子頭,剩下的齊肩黑發隨意散落。
穿得比公園遛彎兒的老大爺還要隨意。
膚色白皙,長相清純,卻是一臉厭倦。
路面車水馬龍,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
相比之下,她可算得上是過于“清閑”。
一天之內連續參加三場相親。
跑保險的都沒這么積極。
“漫漫,我們一會兒去看電影好嗎?”坐在時漫對面的男人吃完點心抿了一口烏龍茶,臉上的肉一擠,仿佛能從縫隙里滴出油來,“我聽說你很喜歡看電影。”
時漫僵硬地回過頭,努力在厭倦的臉上揚起一個還算是禮貌的微笑,強壓住了心頭的不耐煩:“實在不好意思,我待會兒還有一場相親。”
“什么?”男人不可思議,“你要帶我一塊兒去相親?”
時漫:“?”
男人舔了一下嘴唇,消化了這個意料之外的行程,整理自己的領帶,有些勉強地說:“行吧,我接受你的這個計劃,說實話,還挺特別的。”
“……”
是挺特別的。
時漫彎月一般的眉毛微微蹙起,嗓音頗冷靜,直截了當地說:“王先生,我們不合適。
“漫漫,我是不是哪里做的還不夠好?你說出來,我可以改的。”
“不是改不改的問題……”
是根本沒有改的余地好嗎?
試問哪一個女孩兒能對一塊套在西裝里的豬頭肉動心呢?
更何況她還是個顏控。
除非去整容……
不,整容也救不了,各方面都不行,根本不只是顏值的問題了好吧……
“王先生,我能問問你嗎,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這話一說出口,時漫就后悔了。
她仿佛看見眼前的豬頭肉突然熟了,熟得流油,熟得冒泡……
王先生摸了摸淺紅臉頰上的一片痘痘,忽然變得羞澀:“你長得很可愛,眼睛圓圓的大大的,鼻子小小的挺挺的……”
“行行行,我知道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時漫抬手打斷,不再讓他繼續說下去,“我去整容行了吧……”
重音在“我”上。
“啊?不用啊,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王先生沒聽懂她的意思,信以為真,目光順勢下移,落在時漫的鎖骨以下,“不過如果你堅持要整的話,可以去豐個胸。”
“???”
時漫冷言道:“有空對女生的長相品頭論足,不如去買個豬頭。”
“買豬頭做什么,你喜歡吃啊?”
“……”
“真巧啊,我也蠻喜歡吃豬頭肉的。”
“……”
“不是吃,是看。”時漫扯了扯嘴角,用盡了最后的一絲耐心。
“看?”
“看看你自己長什么樣子。”
話音落下,幾個正在喝茶閑聊的老大爺側目,臉上浮現某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意。
與此同時,角落里一個頭戴黑色鴨舌帽的男人也緩緩抬起了頭,一道清冷的目光從時漫的背后穿過,落到王先生的身上。
然后不動聲色地壓了壓眉峰。
時漫不想再待下去,從包里掏出二百塊錢,拍在桌面上,起身離開。
王先生和角落里的男人一同站了起來。
“你等等,”王先生肉乎乎的手按住兩百塊錢,臉上不大高興,“咱們之前說好了aa,一會兒我微信轉你四十。”
“……”
他不說,時漫都差點兒忘了。
她掏出手機,當著王先生的面把微信刪了,甜美的臉上勾起一個冷笑:“不用了,我不缺那四十塊錢,你留著錢買鏡子吧,記得買個大點兒的,要不然裝不下。”
“你……”王先生氣得臉都綠了,“長得這么好看,說話怎么這么難聽!”
時漫冷笑:“對難看的人就得說難聽的話。”
王先生正要攔住時漫跟她好好理論一番,只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倏然屹立在時漫身邊,一雙桃花眼冷徹如寒冰,并無半分風情,透著絲絲寒涼。
帽檐遮下一片淡淡的陰影,更顯得目光森然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男人伸出手臂很自然地攬在時漫的肩上,懶洋洋地吐出清冷的幾個字:“姐姐,走了。”
時漫愣了一下,側目瞥了一眼男人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骨節分明,纖長白皙,在心里暗暗“嘶哈”了一下,又掂量了掂量現在的情形,把嘴邊的那句“帥哥,你誰”咽了回去,轉而歪頭沖王先生嬌媚地一笑:“我弟弟來接我了,后會無期。”
“弟弟”身上有淡淡的冷松香。
男人放在時漫肩上的手指在聽到“弟弟”兩個字時微微顫動了一下,并不明顯。
茶館瞬間躁動了幾分,目光齊齊投射過來,王先生面露難堪,卻也不敢再聲張。
男人攬著時漫,帶有一絲繾綣:“走吧。”
時漫點頭。
俊男美女并肩走出了處處散發著年久失修味道的茶館,仿佛兩人與外界天然形成了一道屏障,那種新鮮的旺盛的色彩,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推開門仍然是世間煙火繁鬧,飛鳥撲棱棱地落在電線桿上,嘰嘰喳喳叫囂著夏天。
三點多鐘的日頭,仍舊有些毒辣。
“謝謝。”時漫對一旁比她高了將近一個頭的陌生男人說。
她沒有抬頭,有些倦了,語氣中帶著一種隨意與冷靜,像是不怎么有興致,嗓音卻仍舊與少女時代相差無幾。
男人怔了怔,似乎突然想起什么,隨即松開手,淡淡地說了一句“不客氣”。
再無交流。
時漫走到路邊的公交站牌下,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男人慢慢走了幾步,坐在長椅上。
他雙腿張開,手肘撐在修長的腿上,完美如雕塑。
聽得一陣熱鬧的彩鈴響起,十幾秒后,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女人的聲音有些尖銳,背景音里摻雜著街頭市井聊天兒以及麻將打出落下的撞擊聲。
時漫閉了閉目,深吸一口氣,十分憤怒,又有些無奈:“媽,我是跟你有仇嗎?”
那頭覺得莫名其妙,停頓了片刻:“你這是什么話?”
“不然為什么要給我安排這樣的相親?!還是三場!!!”時漫一想起今天那幾個奇葩極品男就頭皮發麻,“你知道今天來跟我相親的那些都是什么人嗎?”
“知道啊。”
“……”
“知道你還給我介紹?”
“不然呢,給我介紹啊?東風,”馮蘭香打出一張牌,“你說你也快三十了,連個對象都沒有,說出來我都覺得丟人。我看他們幾個條件都還可以,你選一個吧。”
“……”
這難道是在菜市場挑大白菜嗎,可以隨便選一個。
馮蘭香:“要不是你平時不上進,我至于替你操這么多心,前前后后都給你看了多少相親對象了,你都說不行,什么時候能讓我省心啊,真是的。”
“我怎么就不讓你省心了,我又沒求著你讓你給我找對象,是你非要擅自做主讓我去相親,不滿意也不能怪我啊。”
“那你倒是帶回一個滿意的來讓我看看,”馮蘭香打出去的牌接二連三被碰了,越說越氣,“一天到晚的不見人影,也不知道成天在忙什么。當初讓你考師范當老師,工作穩定,對象也好找。你就是不聽,現在怎么著,工作不穩定,也沒人愿意要你。你看人老秦的女兒,多懂事啊,畢業之后當老師,找對象,生孩子,孩子現在快滿月了。她從小還沒你學習好呢,現在可比你強了不止一點兒。”
“……”
還是那些車轱轆話來回說,時漫已經說厭了,她也不想再妥協。
“媽,不是所有人都必須要去當老師,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嗎?我的工作是導演,一天到晚得在劇組拍戲,我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沒時間也沒精力去應付那些相親對象,我不想隨便跟一個不喜歡的人結婚過日子,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您能別再逼我了嗎?”
“我逼你?時漫,你有沒有良心?!”只聽得那邊傳來哐當一聲拍桌子的聲音,“從小到大我哪一件事情不是為了你好,你沒對象,我給你安排相親,還錯了不成?!”
時漫吐了一口長氣,在公交站旁徘徊,越發疲憊。
她說服不了馮蘭香。
也消除不了她們之間的矛盾。
許久不見,母女之間的話題除了相親就是相親,再無其他。
公交車前前后后來了又走。
路邊行人不多,男人一直安靜坐在長椅上,始終沒有上任何一輛車。
“媽,我已經二十七了,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不干涉我了?”時漫受夠了。
“等你結婚我就再也不管你了!”馮蘭香痛痛快快扔下一句話。
電話中斷。
放下手機,時漫做了個深呼吸,仿佛大病初愈,毫無生氣。
腦子里只剩下——
結婚。
只要結婚就行了?
一個不太成熟的念頭突然蹦出來。
轉過身,不經意地一瞥,恰好與長椅上的男人四目相撞。
一雙妖孽般的桃花眼讓她的心狠狠顫了一下。
美得驚心動魄。
黑色的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鋒利的濃眉與風情滿滿的雙眸,淺棕色的瞳仁些許暗淡,晦暗得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
五官的整體印象被弱化,卻突出了眼底勾魂攝魄的巨大沖擊。
直白而驚顫。
實在是很賞心悅目的一雙眼睛,時漫足足看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
而自始至終男人也沒有從時漫身上移開過目光,就那么直勾勾地與她對視。
某個瞬間,他們好像彼此心照不宣,確認了眼神。
一個有些荒唐卻又十分合理的想法霎時間在時漫的腦海浮現,然后逐漸清晰。
她抬腳向男人走過去,直接停在他面前,微微彎下腰,雙唇微啟,眉目彎彎,面帶恬淡的笑容。
稀碎和煦的陽光從她背后漏過,仿佛沉醉了一整個夏天。
微醺的暖風分別親吻過各自的發梢。
時漫口中輕輕飄出幾個字,慢悠悠地鉆進男人的耳中。
云淡風輕卻又十分堅決。
“帥哥,結婚嗎?”
(https://www.dzxsw.cc/book/42652400/2989973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