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里維電影節正式開幕。
和煦的西海岸,到處都充滿了新鮮的藝術氣息。
電影節為期二十天,前十四天進行各受邀導演的作品聯展,最后的幾天進行獎項的評選。
因為這是專屬于導演的電影節,獎項設置的也不多,無非就是最佳影片,最佳新人,最佳導演這一類的,但里維電影節和其他電影都與眾不同的一個地方是——
它設立了一個單獨的單元。
一種關注。
這個單元專注于那些或是思想犀利,或是立意獨到的影片,更重要的是,能夠足以代表導演本人的藝術追求。
除卻最佳導演,這個單元的獎項是最后含金量的。
許多導演帶來參加影展的作品就是專門沖著這個單元來的。
電影節開始后的幾天里,時漫每天都泡在各個影廳里,一個接一個地看其他導演的作品。
她像個如饑似渴的孩子,瘋狂地吸收各國導演的優秀作品。
看得越多,她就越覺得自己還不夠。
還遠遠不夠。
影廳里寂靜如雪。
熒幕上流光熄滅,空留一室的昏暗不見斑斕。
時漫坐在最后一排,靜默地望著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身邊落下了一道身影。
比他先過來的,是他身上冷冽的氣息。
在這個溫暖得過頭的南半球小鎮,他的存在好像總是隔了一個墻壁。
兩道頻率不同的呼吸在黝黑的空氣中逐漸趨于一致。
她轉頭看過去,卻什么都看不見。
太黑了。
什么都沒有。
即便他從來都自帶光輝,此刻也一并沒入黑暗。
可她依舊感覺到他的目光灼熱。
燒得自己半邊面頰紅熱。
時漫站起來,有些恍惚地說:“結束了!
明明早就結束了。
“嗯,”許京言也站起來,“回去吧!
時漫停頓了會兒,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她說:“我現在還不想回去,你陪我一塊兒走走吧。”
皎白月光下的沙灘靜默如雪。
時漫脫了鞋走在上面,手里拎著自己的鞋,她走在前面,許京言跟在后面,趁著澄澈的月光打量她的背影。
“你瘦了!彼f。
“?”時漫愣了一下,回頭對上他寧靜的目光,心隱隱地動了一下,繼而回身繼續走,有些無所謂地說,“可能吧。”
她漫無目的地踢著腳下的沙子,偶爾一陣微風吹來,卷起沙子在空中飛舞片刻,最后重新落入土地。
海浪寧靜地拍打著海岸,腥咸的海風徐徐吹向岸邊的兩人。
輕薄的衣袂在暗夜中隨風飄搖。
“以后好好吃飯。”
“……知道了,媽媽!
“……”
可能是感覺到了背后的一陣陰沉,時漫停下腳步,回身去看他,烏黑的眼珠在月光下溜溜地轉了一下,而后眼角斂起一個上揚的角度。
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她看見他輕輕擰了下眉頭,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時漫:“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電影節結束。”
“你都不用工作的嗎?”
“在這里也是工作!
許京言說的也沒錯。
里維電影節每年也會照例邀請一些演員來參加,一是提高電影節在全球的影響力,二是可以帶動當地的經濟。
“好吧,”時漫抬頭望著高懸星空的月亮,像是在自言自語,“我還想繼續拍電影,想一直拍下去。”
“這幾天我看了很多其他導演的作品,觸動很大,我發現自己還有很多的不足。我想趁著我的藝術生命還沒有結束,走到更遠的地方!
凌晨的海岸,唯有海浪與風聲喧鬧不停。
她的眼眸中閃著一團幽火。
一團永遠不會熄滅的火。
“時漫!
回過神來的時候,時漫已經被許京言攬進了懷里。
夜風輕柔,她似乎能聽見混淆在風中的心跳聲。
只是分不清那到底是她的,還是屬于他的。
“你去好好追尋你的夢想吧,我會無條件支持你,”他的聲音沉靜,如雨滴落在泥土里,“我說過會一直在你身邊,無論是兩天,兩年,還是二十年,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電影是你的生命,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你不知道。
電影是你的生命。
你是我的生命。
空氣變得潮濕起來。
雨滴落在灼熱的皮膚上,蒸發帶走絲絲溫度。
雨還沒有下大之前,他們躲進了海邊的應急救援屋。
兩個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濕了一部分。
好在救援屋里有應急的裝備,還算是齊全,許京言找了件沖鋒衣套在時漫的身上。
再去找的時候,卻怎么也找不到第二件。
剩下的只有一條尼龍褲子。
時漫坐在角落里,舉著手電筒給他打光,看見他面色僵硬地舉起那條褲子的時候,噗嗤笑出聲。
她晃了下手電筒,光線在不大的木屋里亂撞了幾下,也撞到他半濕的上半身。
衣服是絲質的,還是白色的,浸了水格外貼身。
身體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遺。
她默默吞了下口水。
在心里極力說服自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是罪過。
“看來好像只有這一身衣服,”她向他走過去,把外套遞過去,“你穿這個吧,我不太冷!
“不用!痹S京言還在盯著那條褲子,似乎是在想還有沒有什么其他的辦法。
咧咧的風從門口吹進來,在他身上刮過,拎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時漫:“你還是先把外面的衣服脫了吧,別著涼!
手電筒的一束光打在許京言的上半身。
她看見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咳咳……”她翻轉手電,把光打在天花板上,非?桃獾剞D移了視線,“我是怕你著涼,沒別的想法……”
她閉了下眼睛,干脆閉口不言。
時漫,你這下不是越描越黑了嗎……
昏暗的室內,她自覺地背過身去,隱隱聽到一些窸窣的聲音。
衣物落下,剛好在她腳邊。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
腦子里突然蹦出來那天早上的畫面。
睜開眼睛,面前是一片白花花的胸膛。
那個身材,那個皮膚……
誰看了不得說一句“好饞……”
“嘶……”她倒吸了口氣,努力把那個澀澀的畫面從自己腦子里甩出去,還特意欲蓋擬彰,“那個,你快點兒穿好,千萬別著涼!
忽然背后貼下一股溫熱。
她下意識打了個激靈,而后一雙手自身后落下,環抱住她,身上披著那件沖鋒衣。
她像個木偶人僵硬在那兒,動彈不得。
手電筒從手里脫落,跌在地板上。
小屋里暗了下來。
急切的呼吸緊貼耳側,聽得她一陣心猿意馬。
天邊雷聲轟隆,風雨越來越急。
他的聲音沉沉從頭頂降落,撞進她心里。
許京言:“越來越大了。”
嗓音沉穩有力,以極低的頻率撩撥著身體的震動。
時漫怔了一下,悄悄往前挪動了一小步。
腳踩地板,吱嘎作響,聲音偏偏在這時變得無比突兀。
在這個實在微妙得不能更微妙的氛圍里,時漫開口道:“要不,你稍微控制一下……”
她似乎聽見了許京言的笑聲。
過了一會兒,他才淡淡地說:“我說的是外面的雨,越來越大了。”
一字一句,慢慢戳著她的心窩。
每一個字都帶著沉沉的重量。
時漫:“……”
神啊,請讓我在此刻消失。
這個世間已經沒有什么能夠讓我留戀的了。
……
《芒刺》的首映在開幕的第四天。
順序是隨機的,影廳也是隨機的。
上映的第一天,沒什么人。
偌大的影廳里,時漫坐在最后一排,看著滾動的中文字幕,長長地嘆了口氣。
心理落差說沒有都是騙人的。
前幾天的時候,她慕名前去看那幾個已經蜚聲國際的國外導演的作品,影廳里幾乎是座無虛席。
有幾次她去晚了一分鐘,就得站在旁邊看完一整場。
全程沒有人離開,影片結束滿堂掌聲。
再看看自己這里。
根本沒幾個人。
雖然極力安慰自己是新人,作品在國際上還沒有什么名氣,可她心里還是難受。
音樂出來,在影廳的上空飄蕩。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決定認命。
也好,趁著這個機會,再好好把《芒刺》看一遍。
重新審視自己的過去,和下一部《飛鳥不下》相比是不是真的有很大不同。
電影上映到十分鐘的時候,從一側的入口跑進來了一個人,躬身隨便在影廳里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場電影結束,再沒有別人進來。
字幕向上飛快滾動,一旁是拍攝時候的花絮。
時漫望著屏幕,仿佛回到了拍攝《芒刺》的那段時間。
笑與淚交織。
累,但是很充實。
在那樣的狀態里,她像一株在砂礫里野蠻生長的向日葵,向陽而生,創作出了《芒刺》。
為她拿下國內第一個重量級的獎項——
金葉獎最佳新人導演。
時間一晃已經是一年多以后。
下一部作品不久之后即將問世。
此刻的心情和當初相比已經大不相同,可唯一不變的是她對于電影的追求。
國內影壇絕不可能任由資本肆意踐踏。
就算大環境再惡劣,也仍然有人抱著制作好電影的熱忱而努力著。
許京言,孔靖,王子華,俞澄……
時代的洪流再如何奔騰向前而去,也仍有不屈的力量最終逆流而上。
她是這樣的人。
他們是這樣的人。
……
電影落幕,影廳燈光亮起。
她站起身,眸底淚光閃爍。
一道閃光映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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