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回去吧。”他說。
語氣像是在哄小孩子。
時漫不滿意地嘟了下嘴,攬住許京言的胳膊,靠近他的耳邊留下一句話。
酒吧里音樂聲很響亮,女孩子清脆的聲音在躁動里顯得有一絲空靈。
他聽見她說:“其實我有一點……”
“舍不得你……”
胸腔猛地震動了一下。
暗夜中,四目相對間,那雙烏亮如墨的圓潤眼眸更顯得輕盈宛轉。
里維的后半夜總是安靜得不像話。
仿佛所有的活力和生氣都只是僅僅留存于那間瘋狂的酒吧。
海風從海中央徐徐地吹向海岸,帶著一股生澀的味道。
咸咸的。
他們走在寬敞的柏油馬路,兩側是已經燈熄了的商店小餐館。
路兩旁只有微弱的路燈還亮著,細長的身影在燈光映照下落下幽長的幾道交橫錯轍。
時漫漸漸醒了酒。
她快走了幾步,·跑到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許京言在一旁站著,默默注視著她。
有時候,他也不是很了解她在想什么。
除了依據電影心理學從電影中得知的一小部分,剩余更多的部分尚且未知。
她好像一個他永遠都無法完全解開的謎題,猜不透她某時某刻的全部想法。
于是只好變得小心翼翼。
時漫抬頭望向許京言,拍了下身下的石頭,笑問:“你看這塊石頭像不像是西砂的那塊石頭。”
許京言的目光順勢下移,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然后默許地點了下頭。
“是有點兒像。”
下一秒時漫掀起自己的褲腿。
昏黃路燈下,視線變得不再清晰,可那道長長的傷疤似乎還沒能完全消失。
她的指尖緩緩從那道傷疤移動,聲音里空落落的:“這還是我拍戲以來第一次留下這么大的傷疤。”
手在某處停下,她突然嘆了一聲,重新盯著許京言,眼神真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當時很害怕,要不是你當時在我旁邊,我還以為我快死了。”
許京言坐在她身邊,有些心疼,聲音溫柔:“那你有沒有一瞬間的后悔。”
“有,”酒后的時漫向來很誠實,幾乎沒有遲疑,“我當時在想,如果我沒有在拍電影就好了。”
空氣陷入片刻的沉寂。
時漫慢吞吞地說:“可是如果沒有在拍電影,我就不會遇到你了,對吧?”
“不會的。”他的嗓音清冷,刺破肅靜的夜,“不管你在干什么,我們都會遇見的。”
時漫低下頭,半晌沒有說話。
最后才緩緩地吐出幾個淺淺的字:“緣分真是很玄的事情。”
“漫,里奧和你說了什么?”
“嗯?”時漫怔了下神,情緒突然低迷,欲蓋擬彰地搖了搖頭,“也沒什么。”
她不想說,他自然是不會逼問下去。
“許京言,”她扶著石頭跳了下來,跌跌撞撞站定之后轉身望向身后的他,嘴角卷起一絲笑意,“下次我會告訴你另外一個秘密。”
……
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唇干口燥。
時漫恍惚著坐起來,回憶了一下,記憶最多只能追溯到自己和里奧在酒吧里,他邀請自己去日本發展。
“時漫導演,你是個很優秀的導演,但你的優秀缺少一個足夠表現光芒的舞臺。如果你答應來日本發展,我相信你一定會在世界影史留名。”
時漫覺得有些荒謬地笑了笑:“在影史留名,我可能還沒有那個實力。”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是啊,不試試怎么知道。
在里維待了幾天,她越來越想拍點兒不一樣的出來。
和國內的不同,和以往自己的作品也不同。
可是,國內的工業電影體系已經很成熟,沒有適合自己發展的土壤。
如果說,《芒刺》尚且算得上是一部商業與藝術性并重的電影,尚且能夠在國內的電影市場取得一點兒不俗的票房成績,那么《飛鳥不下》完全不能給時漫足夠的信心。
她自覺那是個好劇本。
甚至劇組的人也都這么覺得。
可是沒人能知道觀眾會不會喜歡。
再好的劇本,沒有觀眾買賬,一個導演就失去了他的商業性。
就目前國內的電影大環境來說,藝術性高于商業性的導演并非沒有,但能夠一展拳腳的機會幾乎沒有。
如果到時候觀眾對《飛鳥不下》不買賬,那么她的下一部片子很可能就沒有機會拍出來。
沒有投資人敢冒險,她就只能暫時待在舒適區里。
相比之下,里奧提供的創作環境的確讓她心動。
可離開相對已經熟悉的環境,去另外一個地方,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糾結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胃疼。
她仰躺在床上,煩躁地吐了口氣,又翻了幾個結實的滾,才從床上下來,捂著肚子一頭鉆進衛生間。
從衛生間里出來,她強撐著走了幾步,找到房間里的應急藥箱。
全是看不懂的文字。
時漫從包里翻出手機,重新插上電,等了一會兒才開機。
一連上酒店的網絡,鋪天蓋地的消息就像雪花一樣砸下來。
“……”
頭疼。
以前每天都會看手機的時候沒什么感覺,現在脫離現代通訊設備幾天,就覺得有些應付不來了。
尤其在這個圈子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默默不聞的時候根本沒多少人關心。
忽然很想回到“從前車馬郵件都很慢”的時代。
她一一掠過,只撿了個幾條最重要的信息看。
重點通篇瀏覽了下趙欣雨發過來的消息。
幾乎每天都有幾條,從內容來看,幾乎涵蓋了娛樂八卦和影圈動態。
簡單來說,由于許京言官宣了時漫是自己的妻子,在國內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
大批網友順著網線去考古時漫以前的歷史。
本來是抱著挖黑歷史的心去的,沒想到挖出來的都是勵志的正能量。
甚至有人把她初中時候參加朗誦比賽的視頻都挖了出來,勉為其難可以稱之為是一段“黑歷史”。
時漫的微博也從一開始的幾千人關注在短短幾天暴增為幾百萬。
才華橫溢的新銳導演和演技精湛的新晉影帝的cp效應,一并帶動了下一部《飛鳥不下》的預熱。
預告片都是應粉絲強烈要求連夜剪輯出了一個放到網絡上。
而她本人因為最近沉迷于參加里維電影節而對國內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目光最終定格在趙欣雨昨晚發過來的最后一條消息:
【我有預感,你的下一部片子肯定會大火。】
她關了手機倒扣在沙發上,突然沉沉地吐了口氣,喃喃地說:“怎么又是這樣啊……”
又是以這樣的方式火了一把。
腦子里不禁回響起邁克十分諷刺的那句:“這是你作為新人導演奪人眼球的一種策略嗎?”
不是。
可是,如果不憑借這樣的方式,自己和作品不會受到這么多的關注。
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既不慶幸,也不傷感。
胃又疼起來,她才想起來自己為什么要開機。
查了下藥的英文名字,她給客房打了個電話。
酒店不提供處方藥品,建議時漫親自去藥店買。
可藥店的當地人不說英文。
最后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許京言的身上。
十五分鐘后,房間的門鈴聲響起。
時漫捂著肚子開門,許京言果然出現在外面,后面還跟著他的助理。
見她擰著眉頭,臉色很不好看,他也跟著擰了下眉頭。
“許總,這個藥是飯后吃,一次兩顆……”
藥從手里被許京言拿了過去。
然后助理被關在了門外。
門關上以前,他聽見許京言最后留下的一句話是:“我知道。”
“……”
卸磨殺驢有沒有這么快的。
許京言扶著時漫回到沙發上,把藥粉沖泡好,藥片也一一摳出來放到時漫的手里,把溫水倒好遞給她。
看著她全部喝了下去,他才松了口氣。
時間剛剛好,門鈴聲再次響起。
時漫正要起身去開門,許京言就說:“你坐著,我去。”
來回不過一分鐘,回來的時候許京言手里拎了一些吃的。
看到熱粥那一刻,時漫兩眼直放光。
“鬼知道我饞這一口白米粥有多久了!”時漫身體前傾,想要去捧那碗粥,許京言卻往旁邊推了下。
“一會兒再吃,現在太燙了。”
“哦……”時漫只好又坐了回去。
許京言慢條斯理地拆開每一個包裝盒,把一盒蒸餃放到時漫面前:“先吃這個墊一墊。”
“可是我不想吃這個……”時漫只想喝那碗粥。
他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瞬間讓她想起以前自己還上中學的時候每天早上被馮蘭香逼著喝下一整杯的牛奶。
不得不說,很有震懾力,也很有說服力。
她果然捧起那盒蒸餃,塞了一個進嘴里。
味道出乎意料地好吃。
包裝一個個拆好之后,許京言才把那碗熱粥放到跟前,手里拿著一個勺子,攪動了幾下,舀起一勺來。
“怎么,你要吃啊?”時漫眼睜睜地盯著他的動作。
只見他把勺子舉到自己嘴邊。
她身體僵住。
“我自己能吃……”
許京言像是沒聽見,不為所動。
猶豫了下,她才吞下了那口白粥。
溫度是剛剛好的,從食道滑進胃部,頓時舒服了不少。
可她實在受不了被人喂著吃飯,還是搶過了勺子自己吃。
在許京言的密切注視下,時漫喝下了半碗粥。
“能不能不這么盯著我……”她實在忍不住了。
“你答應過好好吃飯。”語氣里倒也沒有過多的責備,能聽的出來是關心。
可實在太像學生時代耳邊媽媽的嘮叨,時漫下意識地反駁了句:“我知道啦,媽媽……”
“……”
房間里陷入短暫的沉寂。
時漫有些心虛地想緩和下氣氛,她喝了口粥,問他:“你知不知道國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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