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無比淡漠的看著倒地的繡娘，唇邊多出了一抹冷笑。

泠夫人眨了眨眼，似是不可置信，猛然抬頭看向蘇子染，“是我？是我害了語陌？”

這繡娘分明就是因為她的靠近才倒下的，那語陌中毒，豈不是也是因為她？

紅棉和墨蓮臉上也皆是震驚之色，接連跑上前來，還無法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

所有人中，唯有樓奕寒似看出了幾分端倪，沉思片刻道，“不光光是嫁衣的問題，還有夫人身上氣味？”

雖是問句，可卻已是篤定。

蘇子染笑著點頭，還不忘似笑非笑瞥了眼一邊的沈瓔珞，“沒錯，單單是嫁衣或泠夫人身上氣味都無法造成中毒，只有兩者結合才能產生毒素，提前自然查不出來。”

這，也解釋了墨蓮一直以來的疑惑。

可能接觸到泠夫人的人雖多，可能穿上這嫁衣的人卻只有蕭語陌。而泠夫人同蕭語陌之間的關系人盡皆知，不論泠夫人今日來不來香閣，蕭語陌中毒都是遲早的事。

細細想來，當真是安排周密，滴水不漏。

沈瓔珞廣袖之下的手已不由自主握緊，萬萬沒想到今日會突然沖出來一個蘇子染，本來她們的計劃就要成功了。

再一天，只要一天，蕭語陌就再也不是什么威脅。

雖是憤恨無比，可沈瓔珞面上卻遮掩的極好，“原來如此，那依蘇先生之見，誰人可能有此毒？”

“此毒雖不常見，可江湖之中數量卻也不少，不好確定。”

蘇子染細細思量，最后終給出了答案。

解毒一事完成，蘇子染今日的目的也就此達到，自然懶得摻和接下來的事，對著樓奕寒微微點頭，“二小姐已無大礙，在下便也告辭了。”

不求名利，就這般突然出現，又兀自離去，讓樓奕寒微微抿了唇。

待蘇子染離去之后，樓奕寒的目光則迅速到了沈瓔珞身上，“大夫人，這件事難不成不應該給本王個交代？”

沈瓔珞強撐著開口，“殿下言重了，此事我亦被蒙在鼓中，又如何給殿下交代。”

樓奕寒不緊不慢的點了頭，“好一個蒙在鼓中，你當真以為本王是傻得不成？”

“殿下。”

就在此時，蕭延年自遠處而來，急急忙忙站在了沈瓔珞身側，又端正行了個禮，“殿下，此事是瓔珞的疏忽，可畢竟這下毒手段太過高明，也不能全然都怪瓔珞。”

這，則是在求情。

沒有證據，又是相國府大夫人，想要輕而易舉的動了確實還不太容易。

話音落下，周身就是一片死寂。

樓奕寒臉上神色不明，幽暗的眸子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不停跳躍，看的人心驚膽戰。

蕭延年繃緊了身子，小心翼翼看著樓奕寒神色，不言不語。

就這么，半晌后，樓奕寒陡然一笑，邪氣四溢。

而就是他這般笑容，讓蕭延年和沈瓔珞心中同時一顫。

“好，本王不怪她。”樓奕寒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非但沒有讓沈瓔珞的一顆心放下，反而又提到了嗓子眼中。

“流轉。”

樓奕寒薄唇輕啟，之后便大步走回了屋中，不再理會院落中的二人。

流轉身形微動，在場之人只來得及聽到長劍出鞘的聲音，根本來不及反應，便是血濺三尺。

“噗嗤……”

所有人皆是一愣，只見猩紅色的血液自繡娘脖頸中迸出，直直濺到了沈瓔珞和蕭延年臉上，然后就是接連著幾聲尖叫。

溫熱的血液，一個大活人就這么在眼前死去，沈瓔珞幾乎在瞬間被嚇破了膽子，整個人身子都變得瑟瑟發抖起來，不敢動彈。

可即使如此，她依舊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溫熱血液從自己臉上一點點流下的感受，還有那揮之不去的血腥之味。

一瞬間，紅棉也下意識的捂住了蕭以然的眸子，緊緊抱住了男孩。

可蕭以然卻是一反常態的將紅棉雙手從眼前扒開，認真的看著眼前場景，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以然乖，不能看！”紅棉立馬擋在蕭以然身前，阻隔了其視線。

可蕭以然卻是分外固執的搖頭，“不，她是害了阿姐的人，以然要親眼看他死。”

明明是七八歲的年紀，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幾人都毛骨悚然。

一向見慣了這般的場面的流轉都不由側目，多看了蕭以然兩眼。

解決掉繡娘后，流轉動作利落離去，而墨蓮等人也相繼離開，只剩下被嚇得不輕的沈瓔珞和蕭延年二人。

“老爺，老爺救我。”沈瓔珞抓緊了蕭延年的衣襟，不敢動彈，甚至不敢睜眼。

蕭延年則是面色陰沉，壓抑著憤怒的目光盯著屋內，“我們走。”

身為一國丞相，他還從沒受過如此侮辱。

一次又一次，這個寧王竟是越發的變本加厲起來。

入夜，沈瓔珞才終于從剛剛的場景中緩過神來，將菊芳閣的東西都摔了個七零八落。

“事情怎么樣？”

突然，一冷清女聲響起，自暗處而來。

沈瓔珞的動作一頓，恨恨看著來人，氣喘吁吁道，“都是些沒用的東西！今日本來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可中間卻偏偏出來一個人！”

“一個人？”女子聲音微提。

“嗯。”沈瓔珞沒好氣應答，將今晚在香閣發生的所有事都一一說出，變得更加氣憤起來。

聽罷，良久后女子才再度出聲，仿佛更加冰冷起來，“你的意思是，蕭語陌沒死？”

沈瓔珞也不答話，可那臉上的猙獰之色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得了答案，神秘女子似要離開，沈瓔珞急急上前兩步，“我們之間的交易可還作數？”

現在的蕭語陌和以前不同，光靠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成功。而眼前之人，則是她現在最后的選擇。

黑衣女子步子一頓，回身看了眼沈瓔珞，“自然，夫人好好等著吧。”

說罷，便緩緩消失在黑暗之中，留下的只有沈瓔珞因為氣憤而不停發出的厚重呼吸聲。

她長出一口氣，試圖忘掉今晚一事，轉而回到榻上。

可腦海之中，繡娘被殺的那一幕似乎被深深印刻般揮之不去。

香閣中，燭火搖曳，人影黯淡。

樓奕寒坐在榻邊，謫仙玉顏，一對鳳眸中皆是專注，就這么望著榻上女子，似穿越了無盡時空。

蕭語陌體內余毒已清，臉色微有好轉，正平穩的呼吸著。那一張精致明媚的臉龐在燭火掩映下顯得更加驚艷起來，讓人移不開眼球。

月，已高高掛起。夜，顯得無比靜謐。

就在這樣的寧靜之中，已在榻上足足昏睡了三日的蕭語陌款款睜眼，眸中還帶了幾分剛剛醒來的迷茫，環顧四周。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擺設，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竹葉清香。

樓奕寒……

下意識的，蕭語陌腦海中便浮現出了這三字，有些遲疑的偏了偏頭。而就在她看到榻邊之人時，身子一僵，微有疑惑。

只見樓奕寒坐在一邊，一手隨意撐著下巴，修長筆直的雙腿因無處安放而蜷縮著，高高鼻梁之下，薄唇微抿，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縱然這般，可周身風華依舊。

蕭語陌有些艱難的撐著手臂起身，試圖拿過毯子蓋在樓奕寒身上。可無奈因為身子乏力而手下一軟，毯子直接掉落在地。

女子皺了皺眉，只能翻身下榻。而就在蕭語陌俯身之時，樓奕寒那一對幽深的眸子不知何時張開，意味深長的看向眼前之人。

夜色茫茫，萬籟俱寂，仿佛天地間便只剩下她二人。

蕭語陌眨了眨眼，似有幾分不知所措，“你醒了？”

“嗯。”樓奕寒動了動有些發麻的手臂，目光始終未離開女子，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仿佛一路酥麻到了人心中。

他定定看了眼蕭語陌，又瞥了眼女子手中還緊緊抓著的毯子，悠然一笑。

這一笑，仿佛三月花開，萬般魅惑。

蕭語陌被這一笑晃了神，朱唇輕啟，“你怎么在這？”

樓奕寒緊接著起身，臉上笑意依舊，自顧自走到一邊端來了熱粥，“喝些東西。”

這么一番動靜后，蕭語陌的目光重新恢復了清明，接過熱氣騰騰的白粥，滿腦子的問題不減反增。

她抬頭沖著樓奕寒看去，桃花眸一眨一眨，“你還沒回答我。”說罷，她又蹙了蹙眉，“我……出了什么事？”

懵懵懂懂醒來，渾身上下哪里都是痛意，且樓奕寒還在一邊……

這么些個線索連在一起，蕭語陌約莫也猜出了大概。

接二連三的問題拋出，惹得樓奕寒抿唇一笑，食指輕扣在女子額頭上點了點，語音溫柔，“先把粥喝了，一會兒再說。”

說話間，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蕭語陌揉了揉肚子，待聞到白粥香氣時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有多餓，三下五除二的喝著，動作極快。

“好了，你說。”

恢復些力氣后，蕭語陌終于有功夫探究此事，直挺挺坐在榻邊。

樓奕寒無法，將中毒一事原原本本說給了蕭語陌聽，而女子也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變得凌厲起來，瞇了瞇眼，“對我娘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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