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

泠夫人的視線自蕭語陌身上移開，落在了款款而來的風祁云身上，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

二人顯然也是許久不見，風祁云平日里臉上不正經的模樣也盡數退去，勾了勾唇，上前一步摟了摟泠夫人，“家中可好？”

樓奕寒和蕭語陌對視一眼，默默不語。

她心中清楚二人在南疆的地位應該不低，但如若二人不愿讓她知曉，定然有他們的苦衷，自己又何必去苦苦追尋。

“一切都好，只是娘說想你想的緊，讓你完了便回去一趟。”泠夫人拍了拍風祁云肩膀，似乎正試圖從風祁云臉上看出些什么來，“都這么久了，你也該回去取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聞言，風祁云臉上出現了幾分不自然，將話題一轉，“那些都過去了，長安城繁華熱鬧，倒是也不錯。”

每個人心中，多少都有些不為人知的隱秘，沒有人可以例外。

見風祁云這幅模樣，泠夫人也未強求，只是輕嘆了一口氣，“當年是我不懂事才一氣之下一走了之，卻沒想到你…”

“好了，還當著小輩的面，便不必說這些。”風祁云挑了挑眉，又退后一步打量了下泠夫人，“這么多年倒是沒怎么變樣。”

“那是，我阿娘可是貨真價實的大美人兒。”蕭語陌瞇眼笑笑，摟住了泠夫人肩膀。

自此之后，泠夫人和風祁云二人便若有若無的避過了談論家中一事，反而是關心起了蕭語陌的生活，又隨口提了兩句蕭延年。

一連幾日，由于有泠夫人的存在，蕭語陌眼中可謂是再無旁人，連帶著樓奕寒的待遇都跟著差了起來，晚間睡覺居然也被蕭語陌給趕了出來，“今夜我要和阿娘睡。”

“嗯？”

樓奕寒有些無奈的瞧著面前之人，靠在門邊之上。他堂堂一個王爺，還是第一次被人從自己屋中給趕出來，感受無比新奇。

“我要和阿娘睡，都好久沒見了，你自己去另外找一間，快去快去。”

一邊說，蕭語陌一邊沖樓奕寒揮著手，沒有半點留戀。

泠夫人在屋中聽著有趣兒，不由得出來輕斥，“好了，阿娘明日又不走，你乖乖睡覺，別讓王爺為難。”

一見泠夫人，樓奕寒的表情就變得柔和下來，輕輕一笑，“無妨，語陌念叨娘已經念叨了好一陣子，好好休息。”

他揉了揉蕭語陌腦袋，竟當真這么從善如流的離開，好說話的令人咋舌。

待樓奕寒離開，蕭語陌才心滿意足的抱了抱泠夫人，無比黏人模樣，“阿娘，不用管他，寧王府這么大又不是找不下一間屋子，我們去睡覺。”

“你這孩子，也就是寧王殿下縱著你。”

泠夫人搖了搖頭，被蕭語陌推進了屋子。

二人并肩躺在榻上，蕭語陌閉了閉眼，緊接著就是一聲長嘆，“已經好久沒和阿娘這樣了。”

聽著蕭語陌的聲音，泠夫人臉上的笑容也跟著輕柔起來，“是啊，不知不覺我的語陌都已經嫁人了，能夠獨當一面。”

“阿娘。”

蕭語陌翻了個身，緊緊靠著泠夫人，不知怎地就有些委屈起來。

一聽到女子聲音不對，泠夫人一驚，伸手撫上了蕭語陌背脊，“乖，好好睡個覺怎地又哭起來了。”

“阿娘，墨蓮說我的身子可能…”她將腦袋深深埋在泠夫人懷中，似乎有些說不出口。

一見她這幅模樣，泠夫人心中很快就有了猜測，輕嘆了一口氣，拿出帕子給蕭語陌擦了擦眼淚，認真道，“那你跟阿娘說說，你是怎么想的？”

蕭語陌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將淚水止住，表情變得有些茫然無助起來，“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因為我影響到他以后。”

若樓奕寒是個尋常男子，她定不會退后一步。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樓奕寒是王爺，多少人都對著那個位子虎視眈眈，多少人在暗地里盯著樓奕寒只等著他出錯。

如若自己的情況被人知曉，怕是會成為攻擊樓奕寒的一把利劍。

“傻瓜。”泠夫人輕輕摟著蕭語陌，淡淡笑道，“阿娘幼時不懂事跑出家中，貪戀長安城繁華美景，便不顧眾人反對留在了此處，后來遇上了你爹爹。那個時候，總覺得一切付出都值得，只要兩情相悅就可以無所顧忌。”

說著說著，泠夫人就逐漸陷入了對過往的懷念之中。

“那現在呢，現在阿娘可后悔？”蕭語陌有些出神的開口，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阿娘講起過去。

泠夫人捏了捏蕭語陌臉頰，聲音變得極輕，“悔，不過阿娘悔的是當年看錯了人。那時候已經有了你，阿娘不愿丟下你一個人受苦，便只能在相國府待了下來。”

“阿娘…”蕭語陌知道泠夫人為她受的委屈，更是心疼起來。

泠夫人搖了搖頭，“阿娘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珍惜現在。能看的出來寧王殿下對你是真心真意，又何必為了這些身外之事動搖，他希望的，定是你能同他并肩而立。若這個時候你退縮了，那又怎能對得起寧王殿下一片癡心。”

并肩而立…

蕭語陌開口喃喃道，樓奕寒逆天而為，便是要這一段姻緣，難道當真僅僅希望和她在一起么…

那自己…

無數種想法不停在腦海中響起，讓蕭語陌愈發的頭痛起來，“那我該怎么辦，阿娘，我該怎么辦…”

多日以來一直堵在自己心口上的情緒如今終于有了宣泄之處，蕭語陌也在泠夫人面前表現出了自己最為脆弱的一面。

“語陌，你應該清楚的，不是么？”

泠夫人聲音輕柔，卻恰好說在了蕭語陌的心頭之上，讓她身子一僵，呆呆抬頭看向泠夫人，有猶豫，有痛心，也有無奈。

有了上一世經歷之后，她便一直告訴自己，定要找一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再無旁人插足。可到頭來才發現，自己之前那些想法竟是如此可笑。

人生一世，誰又能無比順遂按照自己心愿而活。

見蕭語陌久久不說話，泠夫人笑了笑，“語陌，很多事情不會像你想的那樣。只要你相信寧王殿下，一切便都不會改變。”

“真的么？”

“嗯，你相信阿娘，都會過去的。”

在泠夫人的安撫之下，蕭語陌逐漸進入了夢鄉，也終于將之前一直壓在心頭上的大石頭放了下來。

或許是過去的她太執著，忘記了她乃是皇家的王妃，又怎能免俗。

皇家之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若是日后登上了那個位子，怕是只會更多。一開始她只想著萬萬不可再向上一世般將真心交出，可不知不覺，她和樓奕寒早就…

另一邊，孤身一人的樓奕寒久久不能入眠。自從泠夫人回來之后，他的地位簡直就是一落千丈，甚至這兩日都沒怎么和蕭語陌說話，又總覺得那丫頭是在躲著他一般。

但再往后幾日蕭語陌似乎又恢復了正常，成日帶著泠夫人出入長安城各種聲色之所，玩的不亦樂乎。

“殿下，泠夫人這兩日出現在了寧王府中。”

暗衛來報，讓樓炎冥動作一頓，猛然間想起了這個他忽略已久的人。之前心中懷疑還一直未曾消散，如今聽到泠夫人這個名字便更加謹慎起來，“派人去給本王好好盯著，特別是注意一下那泠夫人可有什么異常。”

“是。”

“殿下還在懷疑泠夫人？”

蕭洛熏還記得曾經那個在府中完全不受寵的婦人，提起來時語氣中也帶著輕蔑，“她那么個畏畏縮縮模樣殿下不必擔心，想來也就是趁這兩日下山瞧瞧。”

樓炎冥微微沉吟，依舊清晰的記得當初自己手下幾人死在南疆一事，眉頭緊鎖，“不會，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殿下，你這兩日好不容易在府中歇著，就莫要再操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了。”蕭洛熏走到男子身邊，輕輕將腦袋靠了上去。

暗處，紫蘇靜悄悄站在一邊，聽完了二人的對話。

一連幾日，蕭語陌便從早到晚的陪在泠夫人身邊，仿佛生怕一個大意就再次將人弄丟，讓泠夫人也分外無奈。

終于，在某日回了王府后，泠夫人將蕭語陌帶入了屋中，面色多了幾分凝重，“語陌。”

蕭語陌眨了眨眼，“嗯？阿娘可是累了？我這就去讓紅棉端些吃食過來，阿娘你想吃什么？”

“語陌。”泠夫人再次開口。

蕭語陌咬了咬唇，聲音低了幾分，“不累么？那阿娘還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們待會兒用過午膳接著去。”

“語陌。”

這次，開口出聲的輪到了樓奕寒，他款步而來，伸手握住了女子的肩膀，用力按了按。

一個動作，成功的讓蕭語陌安靜下來，“你還是要走。”

她幾乎在泠夫人回來的第二日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只是一直都不肯相信，想不到這一日還是來了，且來的比她想象中還要快了不少。

泠夫人上前兩步，坐在了蕭語陌身邊，“阿娘年輕時犯了太多錯，現在犯了該彌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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