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結束還是開始
天際邊一輪紅日升上天空,溫暖的陽光灑落在這一方焦黑的土地。被雷劫鏟平的山頭早已空無一人,原本生活在山中的生靈早在察覺到危險之前逃離,曠野的風悄然無聲地吹拂,帶起輕微的煙塵飄揚而過,落在焦黑的土地上,也落在混合在灰燼中的那一灘血跡里。
血跡旁邊有一雙痕跡格外明顯的腳印,深深陷入泥土中寸許,那里仿佛曾是帝俊站立過的地方。
“天吶!怎么給劈成這樣了?”
“快去告訴城主大人!”
“快走快走!太可怕了!”
居住在山峰周圍的百姓晨起看到化為焦土的這片土地震驚不已,這樣嚴重的天雷災害云州城數年未見,不多時就傳遍了整個云州城,引得城中百姓紛紛涌過來看個新奇。
城主聽聞之后立刻帶著人趕來,一面驅散好奇的百姓,一面探查是否有其他因由。天災為禍,人世凡人再怎么看也看不出子丑寅卯。
因著沒有百姓傷亡,云州城主最后便以天災作結,同時安撫城中百姓不必擔心。
話雖如此,因著這奇景實在是見所未見,傳著傳著竟衍生出許多故事,一代代口耳相傳演化成了云州城當地的一大傳奇,這已是后話了。
朱二鐸在城中苦等晏如不至,于是跑到城外找人,順便也湊了個熱鬧。他是鬼差,自然看出這里發生的不單純是百姓們口中所傳的雷災,分明是天降雷劫,只不知渡劫的是哪位高人。
看地上被劈成這樣,渡劫的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雷劫過不去就是魂飛魄散,他們鬼差連勾魂都不用。嘆口氣搖搖頭念了句“可憐”就算了。
正打算回城時,忽得在湊熱鬧的人群里嗅到一絲鬼氣,凝神仔細搜尋一番很快便找到目標悄悄跟了上去。心里惦記著抓鬼,完全把找晏如的事忘到了腦后。
等他抓住逃逸的亡魂回地府復命時,被判官問到同事的去向才想起還有個工作搭檔不見了蹤影,支支吾吾答不上話來。
判官一查人員簿,發現他的搭檔是晏如,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丫頭又趁著公差跑出去偷懶,實在是太過分了!”
盛怒之下殺到秦廣王面前狠狠地給晏如告了一狀,滿以為秦廣王肯定跳著腳把人罵一頓,然后再來個幾十年幾百年的免費服役期。孰料秦廣王只是唉聲嘆氣地擺了擺手說,晏如家里人來信,把孩子接回家去不干了。話里話外,滿是因為失去這么一個廉價勞動力而感到可惜。
判官聞言朝天翻了個大白眼,心說走了也好,人家家長指不定是知道你故意壓榨孩子才把人給接回去的。雖然常常配合秦廣王干些昧良心的事,可那都是被逼無奈,他判官大人心腸好著呢!
走了一個不怎么好管理的關系戶對地府來說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地府的工作照常進行,亡魂超度系統里每天依然有無數的亡魂在洗刷罪孽,奈何橋邊的長隊一年長似一年,或許在不久之后,“晏如”這個名字便無人記得了。
云州城外的廢墟之地,雷劫過后的第三個月圓之夜,朗月當空,月華如練。漆黑的天幕上有星光二三,與月華相依相纏,融匯相合。
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廢墟深處某個被月光照耀的角落,焦黑的灰燼忽然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動靜越來越大,最后竟然破土而出,一下子飛了出來,好巧不巧,恰恰落在那灘已經干涸的血跡中。
月華流轉落在其上,勾勒出它的輪廓,赫然正是孟婆當日隨手贈給晏如的那一小段月桂枝。
它落在血跡干涸的地方,一半插入土中,一半留在地上。
柔白的月光中忽有一道格外濃郁的流漿一般的月華傾注其上,遠遠看看去,仿佛圓月上生出一股涓涓溪流,從天上潺潺而下流淌在月桂枝上。
月華不停地澆灌著月桂枝,不知過了多久,月桂枝像是喝飽了的孩子一樣舒展身體打了個飽嗝兒。同時根部也產生了變化,滲透入土壤中久以干涸的血跡被月桂枝的根部瘋狂吸引,源源不斷地從土壤中被抽離出來,被月桂枝吸取。
在月華和殘血的滋養下,月桂枝長高了一點兒,再一點兒,然后長出了一片葉子,又一片……直至長成一株半人高的小樹才堪堪停止。
月華不再傾注,土壤中的血跡也消失無蹤。小小的月桂樹抻了抻身體,仿佛伸了個懶腰,然后新奇地打量著眼前的世界。偶爾伸出自己的枝葉挑逗路過的風,或是向著天空中的明月招手,親昵而又活潑。
下一刻,那株小樹光華大盛,猶如天上的圓月落到了地上。
須臾之后,光華消散,大地歸于沉暗。
小樹所在之地樹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窈窕清麗的身影。
那是一個身著灰褐色戰袍的女子,她看起來約莫二十四五歲,烏黑的頭發高高豎起垂在腦后,眼尾上挑,眉峰帶銳,五官端正幾乎顯得有些刻板,眉宇間不見一絲屬于女子的溫婉,而是凜然的英氣,是帶著鮮血和戰意的兇悍之氣。
她抬首仰望著天空中的圓月,月光流轉傾瀉在她的身上,清涼而溫柔的觸覺像是在跟多年不見的老友打招呼。
“主人,我來晚了。”她輕聲開口,聲音溫柔而極輕極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然后,她伸出雙手平攤在月光下,掌心浮光氤氳漸漸顯出一抹流漿似的白色流光,流光繾綣,漸漸地變成一個柔光清瑩的光球。
光球緩緩地從她的掌心升起,漂浮在半空中,與天上的圓月交相輝映。
像是冥冥中的牽引,焦黑的土地上開始浮起白色的光點不停地向光球聚攏,越來越多,越來越密,螢火蟲般夢幻而神秘,霎時間美得不似凡塵。
光點源源不斷地融入光球,光球大小不變,光暈卻更加凝實而清瑩。
如此過了許久,直到月輪西沉,月光消失不見,灰燼中再無光點出現,這一奇景才停止。
半空中的光球停止了轉動,緩緩地落下。
女子依舊伸出雙手平攤開來,等待著光球落入掌心。
眼看著光球安陽無恙地落回,她提著的心也跟著緩緩地落下——
幸好,一切都如主上所料,沒出什么……
念頭未落,一道勁風忽至,即將入掌心的光球被橫空奪走,女子大驚失色,立即朝掠奪者看去,待辨認出來人之后,卻忽然間說不出話來。
“妖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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