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市場有玉石市場的規矩。
選購玉器憑的是個人鑒玉的眼光與本事，一但與賣石商敲定價格，交了銀錢，無論開出石塊品質好壞與否，都無關他人之事。
若石塊已被人先看上，他人可摸可鑒，但不可強行插足買賣。除非那人確定不要，后者方可與賣石商進行議價。
圍觀之人有看出玉石品質的，亦不可出聲提醒。
若眾人紛紛說此石品質好，賣石商勢必抬價，此舉對鑒玉購玉者不利。若眾人紛紛說此石品質下乘，賣石商的石售不出，對其不利。所以眾人盡管不看好蘇晚棠所選之石，也無人對其表態。
“五千兩？”蘇晚棠眉梢微微提起。
眾人從小女孩的音調上并不能判斷她覺得五千兩的價格是開高了還是低了，只是一個個都將目光聚在了她的身上，心下暗嘆若小女娃拿五千兩買此石，勢必大虧。
大石能開出毫無雜質上品玉幾率微乎其微。從購玉鑒玉多年的經驗看來，拳頭般大小的石塊才最容易出上品。
賣石商又拍了拍大腿，朝蘇晚棠笑道：“我方才也說過了，小姐若想要，五千兩即刻將此石帶回家。”
話音剛落，小桔梗立即朝他哼了一聲。
“你方才還說四千兩來著！”
“我……”賣石商瞪著眼睛吞了吞口水。
剛才那都是逗小姑娘說的玩笑話，怎能當真呢？
小桔梗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扭頭對蘇晚棠說道：“九兒，這人言不守信，別買他的石！”
蘇晚棠并未答話，扭頭看了一眼石塊，突然發現了什么，琥珀色的雙眸倏然閃過一輪光亮。
“嗯？”
她走到攤上放置小塊石的竹籃中，拿起一顆橡皮擦大小的石頭反復看了看。
“此石售價幾何？”蘇晚棠舉著石塊發問。
小石塊正好是條形的，有些方正。
眾人見到這石塊的第一感覺便是用來做個小印章挺不錯。
賣石商瞥一眼蘇晚棠手中的小石頭，又拍了拍大腿，眉眼具笑。
“小姐，你若買下這塊大石，這小的便贈予你了。”
他伸出四根指頭在眼前晃了晃，擲地有聲道：“大石一口價，四千兩，我們這些做商人的，最講究的便是言而有信！”
他說完不忘朝小桔梗看了看，笑道：“小姑娘，四千兩還白送你們一小的，我可是夠說話算話了罷！”
小桔梗微微擰了擰眉。
賣石商知道蘇晚棠才是買賣的拍板人，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嘿嘿笑道：“小姐，考慮的如何？”
“成交！”
蘇晚棠語氣十分淡定，好像買路邊的包子饅頭一般輕松，輕輕捋了捋鬢邊的發絲，扭頭看向在鑒石的唐源之。
“唐掌柜，給錢！”
唐源之抬眸怔了怔，彼時圍觀的眾人發出了一聲嘩然。
小女娃子竟花四千兩買這塊石，嘖嘖，還是虧大發了。
看這小女娃氣質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無疑。大戶人家竟拿幾千兩給孩子隨意玩玩，簡直是“壕”無人性！
何為人傻錢多？
這便是！
唐源之朝蘇晚棠拱了拱手，沉聲道：“小姐，這……要不要……再看看？”
唐源之心中七上八下，抬眸觀察蘇晚棠的臉色。
小女娃子鑒玉太快了，好像都沒有認真看，只是隨意摸摸便下決定，比當時在唐源玉齋鑒玉那會兒還要敷衍了事。
這……
“鑒畢，無需再看。”蘇晚棠語氣淡淡。
唐源之輕輕點了點頭，從袖中點出四千兩銀票交到去賣石商的手中。
賣石商笑瞇瞇接過銀票，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根。
這塊大石根本就不是在采石場拉回來的，而是從他家中扛出來的，本拿來壓酸菜所用。
家中不做酸菜了，他便將此石扛來此處做做樣子。可惜這石擺了兩年了，從來都沒有玉商看上眼兒，他都琢磨著明日要回家了，不想今日竟來了個不識貨的小女娃，白白掙她四千兩！
運氣啊，運氣啊！
他沾了點兒唾沫往銀票戳了戳，揚起票子反復看了看。
銀票四周不僅有復雜的印紋，還有戶部的編號，以及嘉禮年間字樣，確實是真銀票。
錦繡與小桔梗瞧這一下竟花去了四千兩，都有些面面相覷。
蘇晚棠瞥向大石，滿意地點了點頭。想起手中還持著一塊小石，扭頭朝賣石商說道：“你說此石白贈予我，可我從不免費拿他人之物。這樣罷，我送你幾句話，就當是抵了這石的價錢了。”
小女娃說罷伸出小手掐算片刻。
圍觀的眾人瞧她扮演了商人又扮神棍，掐指一算的樣子還有模有樣的，都不禁呵呵大笑，看著她就好像在看拿那些街頭耍藝表演之人。
賣石商將銀票收起來，做勢掏了掏耳朵，咧嘴笑道：“小姐真是個有趣之人，要送我何話，在下洗耳恭聽！”
蘇晚棠收回手，淡道：“三日后，卯時三刻，出門往東五里，后北三里，繞行四處，必有正緣，若錯過，此生無緣矣！”
瞧小女娃一臉正經的模樣，圍觀的眾人紛紛笑出了聲。
有人道：“賣石的，這位小姐，啊不，是小仙姑！這位小仙姑好心替你算卦，你可得按照她的指引，三日后卯時出去走一遭才是啊！”
賣石商呵呵點了點頭，笑著朝蘇晚棠拱了拱手。
“自然自然！多謝小仙姑賜卦！”
眾人又暴發出了一陣哄笑。
小桔梗掃了一眼這些眼瞇嘴咧的富商貴胄，哼了一聲。
“她算卦可是很準的，你們別不信！”
“沒人說不信呀！”人群中有人笑道：“我們對小仙姑的道法，那都是個個深信不疑，小姐莫要生氣！嘿嘿！”
小桔梗瞧他明顯就是一臉不信的表情，又哼了一聲。
面對他人的哄笑，蘇晚棠依舊是一臉平靜，十分淡定從容的模樣。
她將手中的小石遞給唐源之。
“唐掌柜，勞您將這玉等分三塊，替我雕三條小錦鯉。”
唐源之接過小石，朝蘇晚棠拱了拱手。
“小姐且放心，唐某的雕工自認為還過得去，成品應不會讓小姐失望。”
他說罷小心將玉石揣進衣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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