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悲歡06
與此同時,在遠離法國本土的熱亞那,羅伯斯庇爾被送上斷頭臺的消息因為距離的阻礙,遲遲沒有送到拿破侖手里。
來到這里后,他便一直留意著熱亞那的法國代表的一舉一動,觀察哪里有大炮,并努力和間諜建立聯系。
可是當拿破侖從熱亞那返回尼斯寫有關情況的報告時,卻突然被告知他已被逮捕。
“為什么逮捕我?我擁有準將旅長軍銜,若想要逮捕我,也請告訴我一個被逮捕的理由!
拿破侖端坐在來人面前,聽完對方的敘述清自己的來意后,冷靜的反問。他姿態從容,語氣不緊不慢,已經隱隱有了上位者的氣勢和威嚴。
“暴君已被送上斷頭臺,有人指控你也是羅伯斯庇爾一派,正密謀消滅我們的南線部隊。很抱歉,準將大人,在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的清白之前,我們必須逮捕你。”
巴黎來的長官臉上掛著虛偽的微笑,語氣卻帶著十足的嘲諷,同時還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模樣。
這位長官在羅伯斯庇爾執政時期,因為黨派爭斗的緣故,沒少給人低眉順眼,卑躬屈膝,對于曾有相當長一段時間被重用的拿破侖自然沒什么好感,反倒更想折磨他。
輕慢的語氣讓拿破侖又開始忍不住回憶起自己在巴黎軍官學校所受的不公待遇。他眉角一壓,嘴唇緊抿,隱隱想要動怒。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時候。
“無論你是否是羅伯斯庇爾一派,他如今都已進了墳墓,”長官單手托腮,意味深長地說道,“所以我奉勸你,最好還是乖乖待在這里,別想不開做出什么容易讓人誤解的事情!
長官這話顯然是在敲打拿破侖,不過,拿破侖也不會愚蠢到因為這件事就去與如今新任的革命政府作對。
但聽到羅伯斯庇爾被送上斷頭臺的消息時,拿破侖還是短暫的驚訝了片刻,不過很快就又恢復得平靜如常。
拿破侖早預料到羅伯斯庇爾的統治不會長久,只簡單以鮮血鞏固的政權最后一定會走向毀滅。拿破侖只是沒有預料到羅伯斯庇爾的倒臺會來得這么快,而這里的消息又是如此大閉塞,讓他措手不及。
拿破侖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長官,回以對方一個同樣虛偽的笑容:“您說笑了。既然事實如此,我當然愿意同您到巴黎受審,相信在此期間,您一定會還我清白。”
長官收起臉上虛偽的笑容,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回應了拿破侖的問題:“當然,這是我的工作!
隨后,這位長官把之前一直守衛在門口的警衛叫了進來,讓他們將拿破侖先帶去關押在尼斯附近的卡雷要塞,同時沒收他身上的所有證件。
在被押送出房間之前,拿破侖低頭看了一眼桌上放著的日歷。1794年8月15日,正是他二十五歲的生日。
在自己的生日當天被逮捕,倒也算得上是一段傳奇故事了。
在長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拿破侖自嘲的笑了笑,隨后便順從地由警衛為自己拷上鎖鏈,帶往監獄。
在卡雷要塞待了沒多久,這位長官又把拿破侖帶往巴黎接受審判。
作為拿破侖狂熱的追隨者,朱諾在得知拿破侖被逮捕后,立即寫了一封信托人送到拿破侖的手里。
拿破侖仔細閱讀了這封信,然后向獄卒借來紙筆,認真的給朱諾寫了一封回信。
朱諾在信中明確表示,自己可以幫助拿破侖逃走,以免一周后他可能在軍營的空地上被幾十發子彈射死的悲慘命運。
對于自己這位忠誠的部屬,拿破侖對朱諾能有這份忠誠的心感到十分感動。但是他沒有被這份情感沖昏頭腦,而是理智的做出了回應。
“別人可以對我不公正,但只要我是清白的,就不必介意。我的良心是我審判自己行為的法庭,它現在并無不安。所以你什么都別做,否則只會使我身敗名裂!
拿破侖的話點醒了狂熱的朱諾。
在他人生總計多達六萬封的書信中,這封信的回復用了最為誠摯感動的語氣。也正因如此用心,才讓朱諾肯仔細體會拿破侖隱含的用意。
雖然拿破侖之前因土倫戰爭勝利而獲得了羅伯斯庇爾的青睞,但是還缺乏著他與羅伯斯庇爾聯系的直接證據。如果此時逃跑,在別人眼里也就是間接承認自己有罪,還會使得他身敗名裂。
朱諾收到拿破侖的信之后,聰明的他也很快理解了拿破侖的用意,從盲目的一頭熱中脫離出來后,沒有再輕舉妄動。
在拿破侖準備開始他在巴黎漫長的監獄生涯時,一個瘦弱的獄卒走到牢門面前,冷冷的對他道:“有人找你,快去吧!
拿破侖一開始以為是朱諾,又懷疑是誣告自己的人良心發現準備擔保他出獄。不過拿破侖仔細觀察獄卒的表情,又覺得兩者都不是。
把忐忑深深地藏于心底,拿破侖面色沉穩的邁開步子,快步跟隨獄卒離開了昏暗潮濕的囚室。
門外,竟是伊童一身男裝,寬大的憲兵制服套在她身上顯得十分滑稽可笑。不過伊童現在沒空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焦急的不停望向通往牢房的走廊。
不多時,在伊童的殷切注視下,獄卒帶著拿破侖走到近前。
“他是特別罪犯,最多也只能給你們二十分鐘,”接過兩個沉甸甸的金路易,獄卒對伊童叮囑道,“有什么話就抓緊說,不要浪費時間!
“我知道!币镣Σ坏c頭。
等到獄卒離開,拿破侖就完全不掩飾自己的疑惑,出聲詢問道:“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先別問這些問題了,你在獄中是不是給一個有影響力的外交官寫過信?”伊童挑眉問道。
“的確,”拿破侖點點頭,又有幾分猶豫,“可是……”
伊童聳了聳肩:“那封信就放在我父親的書房里,我偷看到了!
聽到伊童的答復,拿破侖松了口氣。
那封信沒半點稀奇,內容讓誰看到都無所謂,只要不是朱諾或是馬爾蒙就好。
“你也應該知道了,羅伯斯庇爾閣下被送上斷頭臺的事情,”伊童的聲音明顯低落下去幾分,“曾經與羅伯斯庇爾閣下有關的人,現在都在給自己尋找替罪羊!
拿破侖立刻就明白了伊童話里的意思,危險的瞇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這個不在巴黎,無法攻擊別人的人,就是他們為自己挑選好的替罪羊?”
伊童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拿破侖憤怒的一拳砸向身側的墻壁,鮮血很快順著他的手臂蜿蜒落下,滴落在油亮發黑的地面:“該死的!
伊童握住拿破侖的手腕,阻止了他再砸下去的行動:“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父親和我可以幫你找到那個誣告你的人,讓他親自寫下擔保書送你離開。”
“謝謝……”拿破侖別扭的應了一聲,但是又堅定的拒絕道,“不過他們沒有證據,遲早也會把我放出來的!
伊童輕嗤道:“別把外面這些人的心想的和軍營里的那些兵員一樣,風波徹底過去之前他們是不會放你出來的。當然,如果新上任的執政官也想用斷頭臺來穩固自己的地位的話,您可就很難完好的離開這里了!
“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拿破侖定定看著一臉淡然的伊童,問道,“是公爵閣下告訴你的?”
“是富歇告訴我的,他讓我來找你。等你出獄之后,他會把你介紹給巴拉斯!币镣p手抱胸,挑眉道,“你不用感激我,我也只是替人跑腿而已!
拿破侖難得開口打趣:“誰敢讓卡佩家的大小姐做跑腿?就算是約瑟夫·富歇也不敢這么說。”
“現在不是國王統治的時代,”伊童靠在墻壁上,歪頭看著拿破侖,“大家都是公民,姓氏已經不再是地位的象征了!
“但這依然代表著高貴的血統和豐厚的家產,”拿破侖注視著伊童翠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有時候,這幾個字母往往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伊童扯了扯嘴角:“我清楚,沒有卡佩這個姓氏,我什么也不是!
“不……”拿破侖忽然傾身靠近伊童,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頸間,“你在我的眼里是獨一無二的!
伊童沉默片刻,而后輕笑起來:“你借用了我的話,還是當著我的面!
“請原諒我的無禮,但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話適合你。”拿破侖退開半步,鄭重其事,“很感謝你能到這里來看我!
“我們才聊了沒多久,你就打算把我趕走嗎?”伊童挑眉看過去,“我用兩個金路易向獄卒爭取了二十分鐘,只聊了不到五分鐘就離開不是太浪費了么?”
“那你希望我們聊什么?”拿破侖反問。
“你會在這里繼續待上一周的時間,等外面的流言蜚語暫時停歇后,就會有人把你從這里保釋出來。不過……”伊童頓了頓,還是決定全部和盤托出,“你可能會因此失去之前所獲得的所有榮譽。”
拿破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里,拿破侖一直在為理想而奮斗,但是卻屢戰屢敗。與拿破侖同齡的人都開始出任顯赫的職位,可他自己卻依然無所作為。
強烈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拿破侖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不好看了。他努力的平靜自己內心翻涌的情緒,試圖不讓伊童看出任何不妥,平靜道:“好,只要能離開這里,一切都有再來的機會!
“我相信你,拿破侖!
伊童的聲音很干凈,具有獨屬于少女的清甜。就像春日里一束溫暖的陽光,順著細小的縫隙灑落進來。
那一瞬間,拿破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似乎因此而漏跳了幾拍。
青年的耳后突然泛起不太自然的紅暈,空氣中漂浮著金色的粉塵,讓他們陷入一種平淡又不失曖昧的狀態。
拿破侖將手抬起,放在自己的心口處,以極低的聲音喃喃道:“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我要讓整個法蘭西都認識拿破侖·波拿巴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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