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桑晚瑾和晉恒商議之際，時間依舊在平穩的流逝。

        半個月后，當桑晚瑾再次將新一期的京報刊發天下時，這次，百姓們更加主動積極地購買了，不僅如此，朝中大臣包括世家子弟，也都紛紛哄搶，以至于，這次不過一個時辰，所有報紙就已經販賣一空。

        尤其經過半個月的醞釀，如今各州府都已經得到消息，以至于整個東盛，都有無數人迫切需要京報。

        有些書社甚至為此故意托人購買報紙，而后命人謄抄之后，販賣給其他人，依次賺取高額利潤。

        因為京報的本身銷售礙于交通包括人力，難以抵達各地，所以對于這種行為，桑晚瑾并沒有制止，盜版就盜版吧，抄書在這年頭很流行，抄報紙他也懶得管。

        唯一要求就是，謄抄后不許擅自修改，另外就是價格不許太高。

        京報本身因為造紙術的改進，如今勉強能保持本錢，但外人謄抄加上紙張，價格就不會太低了。

        不過作為唯一的宣傳手段，桑晚瑾也沒打算就此堵死。

        而在京城幾百里開外，此時的霽洛馨也收到了第二份京報，看著京報上的內容，她的臉色無比難看。

        因為她發現，相較于第一份，第二份上的內容更怪了，開篇第一個就是闡述禮法，而其中的內容涉及到的更多是圣人之言，并對此進行解讀，比如《論語子路》、《韓非子五蠹》《孟子萬章》這三篇。

        每一篇都分開，看似聯系不到一起，可又覺得怪怪的。

        這讓她有些不明所以，有心想問其他人，可惜他們整個暗衛也沒有一個有大學問的，完全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

        更讓她一頭霧水的是，這上面除了解讀外，并沒有別的，也沒有講什么大道理，仿佛就像私塾先生在給學子講課，除此外，下面還附上一句話，就是歡迎眾多大儒相互討論。

        要說這沒目的，完全不可能，以霽洛馨對桑晚瑾和晉恒的熟悉，這兩人絕不會做無用功，可要說有什么目的，可一點都沒透露。

        不過好在，除了第一篇，第二篇后后面的內容，倒是通俗易懂，依舊是政策的解讀，不過這次是關于修路的，另外就是朝廷對于各地可能即將到來的水患，發布了那些政令。

        除此外，后面介紹的就是這半個月里發生的命案以及拉出一些貪官污吏做典型。

        京報這不慍不火的舉動，實際上，不僅霽洛馨莫不著頭腦，就連朝中大臣，包括皇帝都很不解。

        “殿下這突然的引用圣人言，是為何意？”

        很多大臣都凝眉沉思，甚至私下交流，可最終都沒有什么結果。

        因為這怎么看都是單純的解釋禮法，又或者說是為禮法做注，而且這次更嚴謹，讓人找不出什么大毛病來，如果硬要說毛病，那就是不同的人對這圣人言的看法不一，可最終都不算有錯。

        “殿下想干什么，想借禮法圖謀什么嗎？”

        孔府，當孔仁仔細研讀后，凝眉沉思，相較于其他人，他們更熟悉孔子的言論，對這方面世代都作了要求。

        可如今，面對這突然發布的圣人言，他也有些不明白這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目的。

        同樣不解的還有皇帝，不過相較于其他人，皇帝十分干脆，直接將晉恒叫到御書房，然后問道：“這京報第一篇，是你的主意？”

        這次的文章，不是桑晚瑾主筆，而是京學的大儒，曾任大司農的老大人，如今年逾七十，早就告老還鄉了，去年年底才被晉恒請到了京學內，擔任顧問。

        所以，看到這文章，皇帝第一想到的就是晉恒。

        “是。”

        晉恒也沒否認，十分干脆地點頭。

        這確實是他的意思，從上次和桑晚瑾談話后，他便想到了這個法子，先循循善誘，從根子上將親親相隱這個禮法給說通透。

        “此舉何意？”

        皇帝見此，有些不解地問。

        “父皇，請看這份奏折。”

        晉恒見此，猶豫一番，最終從一旁的案幾抽出一份奏折，遞給皇帝。

        皇帝打開一看，發現上面說的是揚州一個百姓，想狀告一個縣令縱容親屬侵吞田地，結果剛進衙門，就因為民告官，先被杖責五十，然后直接打死了。

        好在因為鬧出人命，最終督察院派人查了，然后才有這份折子。

        “這跟京報有什么關系？”

        皇帝看著奏折，雖然上面的內容有些心驚，可大風大浪見得多，他也沒多少震動，只是好奇，這跟京報的內容有什么關系。

        “親親相隱！”

        晉恒沉聲開口，幽幽道：“兒臣想讓民告官，更加順暢。”

        “恩？你說什么！”

        皇帝眸子里泛起一絲驚芒，沉聲道：“你可知，這有違禮法！”

        “兒臣知曉，可禮法原本親親相隱，并非民與官。”

        晉恒點頭，語氣卻依舊堅決，幽幽道：“兒臣可以準許親親相隱，可若是連民告官都難，百姓的冤屈又該如何伸張？若是有人謀逆，又該如何？肅王之事前車之鑒。”

        肅王謀反能成功，除了方謙有異心之外，也是因為泰州等地因為禮法的限制，百姓們就算有良知，也不敢舉報。

        皇帝見此，出奇的沉默下來，許久才沉聲道：“你如此太急躁了。”

        “兒臣明白，所以兒臣打算先不動禮法，而是先將禮法給人講透徹。”

        先把圣人的言論解釋清楚，之后動禮法和律法時，遭到反對，也能反駁，畢竟圣人可沒有說過，民不可告官，只是親屬之間可以親親相隱。

        除此外，也告訴大家，官不是百姓的父母。

        唯有撕掉這層皮，才有可能改變局面，這是個長期的話題，晉恒不著急，打算花一兩年時間來。

        皇帝見此，仔細沉思一番，嘆道：“既然你有此打算，那邊去辦吧，不過還是謹慎點，否則，虧了德行，你以后就有罵名了，甚至會遺臭千古。”

        “兒臣明白。”

        晉恒點頭。

        這事兒確實很大，否則也不會這么小心了，實際上這也只是試探，往后一點科舉盛行了，這方面倒是好解決了。

        除此外，這也是打破黃泉不下鄉的最好手段。

        他打算借機，徹底鬧個大的出來，將很多詬病給徹底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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