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琴君暮云
當元珞回身掩好殿門,端著盆走出來,就很意外也很直接的看到了那個躲躲藏藏的身影——雖然沒有那難看的要死的妝容,逝光也來了一個大變樣,但是元珞怎么也不會忘記那個與他針鋒相對、處處與他為難的小伺逝光!
看逝光那副落魄的樣子,元珞心中大爽,果然是風水輪流轉(zhuǎn)呢!他趾高氣昂的準備上前去炫耀,沒想到逝光看到了他,竟主動向槍口上撞!
于是,元珞做足了高姿態(tài),抬著下巴等待逝光過來。
逝光自然也看到了元珞,他正發(fā)愁進不了鳳鳴殿呢,如今這個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只是,元珞一定會好好收拾他的,一定會!雖然逝光緊張的不住發(fā)抖,卻還是堅定的向前走,在元珞尖銳的目光中,撲通一聲又跪下了——要知道,他還沒有跪過皇帝、少爺和小姐以外的人呢——逝光也成功看到了元珞驚疑的表情。
“你,你這是干什么?”元珞有些發(fā)傻,逝光跪他?這還是那個眼睛長在天上的小逝光嗎?看他那低眉順目的樣子,配上那紅腫的雙眸,活脫脫一個小受氣包!元珞險些扔了手里的銅盆。
“元珞……我知道我以前對不住你……我知道少爺以前對不住你們主仆,可是……可是,求你救救少爺吧……他快死了!”逝光又開始掉眼淚。
“啊?”元珞有些糊涂,怎么尤貴君快死了呢?尤貴君如果死了,算不算是給丞相報仇,他應該開心吧?可是和皇上一樣,尤貴君也是受了尤麗的指使,如果他不怪皇上,同理也不該怪尤貴君,他如果出事了,他們是應該本著惻隱之心幫上一把。但是尤貴君的事情,又怎么是他們這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仆幫得了的呢?
元珞和逝光都只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又能懂得什么呢?
逝光還在哭,元珞還在糾結(jié),殿內(nèi)就傳來了一陣咳嗽聲。元珞深切的認為這么復雜的事情應該交給主子判斷,雖然主子還病著,這么麻煩他委實是有些對不住,但他已經(jīng)迷糊了!
于是元珞果斷的扔了銅盆,抓著逝光的手拉他起來,然后帶著他進了內(nèi)殿。
元珞果然看到江暮云已經(jīng)醒了,正坐在床邊微微氣喘著,元珞乖巧的上前去為江暮云倒了一杯水,服侍江暮云喝下去,江暮云的咳嗽才被壓了下去。
江暮云抬頭,一雙幾乎沒有焦距的黑色雙瞳從藍黑色的發(fā)絲后露出,看到了逝光后,瞳孔敏銳的縮了一下,才逐漸放松,恢復到游離的狀態(tài)。
“元珞?”江暮云出聲詢問,聲音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的清越,顯然嗓子已經(jīng)好多了。
元珞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道:“主子……逝光說他家主子快死了,雖然……雖然曾經(jīng)有間隙……出家人應以慈悲為懷,不,不對,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主子……你能不能幫幫忙?”
雖然元珞處于語無倫次狀態(tài),但是江暮云還是聽明白了。想起尤家的人,他不免心中一痛,眼神又渙散了幾分。但他知道,那件事又能怪誰呢?尤麗?尤念冰?宛凝雪?如果不是他自己,誰又能奈何得了師妹?
江暮云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忘掉那時時刻刻徘徊在腦中的兩張迥然不同卻屬于同一個人的臉,仿佛把心放在小火上煎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探尋的目光望向了逝光,逝光自然聽話的敘述了整件事的經(jīng)過。
其實事情并不復雜,尤念冰失勢被貶去了浣衣局,以往他欺壓的人自然不甘寂寞,不知道是哪位侍君身邊的女官借故尋尤念冰的不是,最后把尤念冰推入了那個洗衣用的大湖里。那個大湖雖然下面有一道熱泉,并沒有結(jié)冰,可是臘月的天氣里,泉水冰冷,尋常男子怎么受得了?恰巧有一個來為浣衣局嬤嬤看病的小醫(yī)倌路過,她就下水救了尤念冰,也就此知道了一個消息,尤念冰竟然有了三個月的身子!
一般來講,如無意外的話,這絕對是鳳種。可是尤念冰如今身處逆境,別說這個孩子就快要流產(chǎn)了,就是連他自己的命都因為落水危在旦夕,可是逝光又無法請來正經(jīng)的太醫(yī)診治,只好去求皇上,最后碰了釘子。萬般無奈之下,才來找江暮云,希望江暮云能為他們主仆二人說上一些好話——其實從位階來看,后宮最高的也只剩下這個琴君了。
江暮云聽了逝光的話,有些失神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他的孩子,是他自己放棄的,他無時無刻不為此感到愧疚。如今尤念冰面對同樣的處境,他一定不想失去這個孩子吧?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已經(jīng)錯了,又何苦連累別人?
逝光見江暮云遲遲不表態(tài),已經(jīng)絕望了,只想著回浣衣局去,再陪陪他的少爺,若是少爺去了,他就跟著去了便好。
他擦擦眼淚,如今他哭的夠了,跪得也夠了,最后一段日子,他也要過的有尊嚴。感激的沖熱心的元珞笑了笑,他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元珞,更衣,我要去御書房。”
江暮云清越的聲音響起,逝光又一次想要哭了,只不過,這一次是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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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暮琴君求見。”
紅雨有著隱隱擔憂的聲音打斷了坐在御案前的宛凝雪的沉思,宛凝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件披風。怕是母親般的紅雨擔心她著涼吧?她已經(jīng)多長時間沒有父母的呵護了?她幾乎已經(jīng)忘了這種溫暖了。
暮云啊暮云,你這又是來干什么呢?為什么我本該興奮,卻如此的不安和恐懼呢?宛凝雪心底如是想著。
“宣。”宛凝雪淡淡的吐出一個字,才驚覺自己的肩膀有些疼,腰也有些酸,她坐了多長時間?為了暮云如此失神,他來了,她卻仍然不高興,為什么呢?
“紅雨,你去忙吧,朕想單獨和琴君說說話。”
紅雨離開了,江暮云在元珞的攙扶下走進御書房,看到了御案前的宛凝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今天難得穿了暗紫色的宛凝雪臉色過分的雪白。
不過,這不是他關(guān)心的范圍。他拖著病體來到御書房,大都是為了那個昔日的敵人。
“臣侍參見陛下。”江暮云要俯身行禮,宛凝雪卻對元珞使了一個眼色,讓他阻止了江暮云的動作。江暮云的體溫有些高,八成還是在發(fā)燒吧?記得那日國宴的時候明明已經(jīng)好多了,怎么這幾日又瘦弱成了這副樣子?是不是為了岳瀾秋呢?她是應該竊喜還是心疼呢?
“琴君有何事?朕聽說琴君身體不適,何必自己跑一趟御書房?如果有什么事,叫元珞來說一聲即可。”宛凝雪掛著淡淡精致的笑容,此時的她顯得萬分疏離。他不喜歡她親近,那么她就聽他的。
“臣侍請求陛下允許臣侍搬回琴吟軒,臣侍久住鳳鳴殿,于理不合。如今臣侍的身體已無大礙,還望陛下成全。”江暮云低斂雙眸,恭敬地回答。
“……琴君愿意的話,就回琴吟軒吧!”宛凝雪掩飾住心中的悲哀,那濃濃的悲哀被她藏在了心底,連眼睛里都看不出來。他來,果真只是為了把她推的更遠。她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從地獄爬回來,為了看這樣的他嗎?她,只是舍不得他,只是舍不得。
“謝陛下成全。”江暮云沒有看宛凝雪,只是模式化的回答著,果然“相敬如賓”,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吧?
“陛下,”江暮云這才說到了今日的主題,“臣侍聽聞尤侍人身懷鳳種,特來向陛下道喜。”
冷冰冰的語氣,其中的內(nèi)容卻讓宛凝雪吃驚,他知道了?他為什么知道了?那他又怎么想呢?是怪宛凝雪對他不忠,但是恨宛凝雪沒能保護他的孩子,抑或是,他根本就毫無感覺?
宛凝雪這才將全部的心神從江暮云身上移開,看到了他身后跟著的逝光,宛凝雪眸光一凝,心臟又抽搐了起來。她依舊淡淡的笑著,說道:“哦,琴君真是消息靈通,不知琴君想要如何?”
這句話讓江暮云呆了一呆。
江暮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其實他這般行尸走肉似的活著,又能如何?他的心已經(jīng)死了,哀莫大于心死,她又有什么可以執(zhí)著的?他只是想這樣在一邊默默的待著,默默的傷心,就好了。可是宛凝雪不會放過他,他自己也不會放過他自己,如此而已。既然自己已經(jīng)活的這么痛苦了,就不要讓別人同樣痛苦,就當是為泉下有知的岳瀾秋積德了吧!
“臣侍只是覺得男子(和諧)不易,皇上應該珍惜未出世的鳳女,多多關(guān)心尤侍人。臣侍既然身為琴君,在后宮無主之時,自然要為陛下盡責。”
是啊,不說她到是忘了,如今后宮中便是江暮云的身份最尊貴了吧?他可是琴君呢,琴君,呵!
不知道為什么,宛凝雪忽然有些想要落淚。
“琴君說的極是,朕也正打算去探望尤侍人,不勞煩琴君操心了。琴君還是靜心養(yǎng)病,朕明日會派人把琴君的琴吟軒收拾出來的,琴君放心便是。”宛凝雪低下頭,假裝翻看桌上的奏章,實際上,她只是不敢再看那人一眼。
“謝陛下體貼,陛下,這位尤侍人身邊的小伺,還請陛下領回浣衣局去。臣侍告退。”
江暮云留下了逝光,在元珞的攙扶下離開了。
由始至終,江暮云始終沒有再看宛凝雪一眼,哪怕是余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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