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嫌(加更)
春日朝陽正好,寧源湖畔,大人們臨湖品茗賞景,小輩們牽了馬兒游玩。
和風細暖,如茵芳草地綠汪汪一大片,延綿丘起,似鋪了一床極廣闊的綠絨厚毯。如鶯一身薔薇粉高腰闊擺襦裙,胸下束著兩指寬松花綠緞面絲帶,一雙翠色素錦鑲邊小靴兒,兩足沒入芳草間,似與寧源湖邊青綠融為一體。偏她白生生臉兒生得嬌美,粉嫣嫣裙兒色若薔薇,當真寧源湖邊碧翠間,一支薔薇憑風來。
云舟牽著一匹棗紅小母馬過來,“妹妹你瞧它。”
如鶯頭一回見這小馬駒,毛色順滑,長尾慢悠悠甩著,一雙濕漉漉大眼正瞧著她,比她家貍奴還惹人憐愛呢!
“它模樣真可愛!”
“它也很溫順,妹妹可以摸摸它。”
“真的?”
如鶯擼貍奴般,對著小馬駒長長的脖頸輕撫。小馬兒果然溫順,竟垂下腦袋湊了過來。如鶯高興,又撫它頭頂,摸它垂下的鬃毛。
云舟道:“妹妹牽著它,你先同它熟悉一陣,我們繞湖慢行。一會兒再教妹妹騎馬。”
如鶯笑著應下。
寧源湖闊,水碧幽深,周邊楊樹垂柳,又有芳草萋萋。二人牽著馬兒,繞著堤岸垂柳慢行,說些趣事,又回芳草地間騎馬。
如鶯未曾學過騎馬,亦無騎裝,穿了闊擺衣裙,上馬亦是便宜。許是小馬駒溫順,她初上馬背,雖被云舟扶著,卻也十分順利。只來回五六遭,她不用人扶,便能獨自一人翻上馬背。莫不是她身上竟流有馬背民族的的血統?她兀自想著,笑了起來。
云舟與她并行,見她發笑,道:“妹妹笑甚么?”
如鶯道:“云舟哥哥覺得我這學生,悟性可算高?”
她初學,短短時辰,便已小有模樣,姿態舒展,幾分怡然。他瞧在眼中,更添歡喜。她在安府雖不受寵,但無半分畏縮自棄,連學騎馬也學得這般好。他自然要贊她:“妹妹悟性是極好的,并不輸許多男兒。”
“當真?”
“當真。”
“還有更好的!”
如鶯心中生出一股意氣,背上似有雙翅展開,遠處天青與碧草相接,天地間這樣闊大!
“云舟哥哥你瞧!”
她雙腿一夾馬腹,緊了韁繩,小馬駒蓄力,眨眼奔出了三丈外!
“妹妹!”
云舟大驚!
方才二人一直緩行,她只小跑了幾步,并未馳過馬!他嚇了得面色發白,恐她出了意外,揚鞭追去。他的馬兒是成年馬,他又行得快,很快追至并肩。
“妹妹!你停下!快快停下!”他著急大喊。
她亦大喊:“哈哈!云舟哥哥!你瞧我是不是有些騎馬的天分!”
“是!是!你先停一停!慢慢收緊韁繩!穩住身子!”
“哥哥!我先祖恐是馬背上的,我血脈里流有那血!”
岑云舟見過酒喝醉了說胡話的,沒見過騎馬騎醉了說胡話的!應是高興壞了!亦是在那安府悶壞了!他有些心疼,但更著急,道:“要循序漸進!妹妹你初學!不可莽撞!”
如鶯見他開始吼話,想來是真的急了,她不該這般嚇他。她還記得從前方嬤嬤給她搽藥油,告訴她“小心成了女瘸子”的話。她也不想頭回騎馬就摔成女瘸子。她一點點勒緊馬韁,穩住身子,小馬駒亦漸漸慢了下來。
云舟見她御得平穩,不慌不忙,絲毫不出紕漏,松了一口氣,翻身下馬,到那一人一馬邊上,撫了撫那小馬駒,抬頭道:“好在這馬兒溫順。妹妹初學,萬不可這般縱馬。”
如鶯笑著賠不是,“云舟哥哥,對不住。我實是太高興,怪道世人這般愛馬。從前翻閑書,讀馬賦,古人、今人都有嗜馬者。原是有道理的。”
云舟無奈,笑著搖頭,“妹妹無事便好。待多跑幾趟熟練了,再漸漸快起來才好。”
如鶯正要應答,忽聞一聲,“如鶯表妹!”
“啊!岑公子!讓開讓開!”
“啊!幫我!救命——”
一匹紅棕馬兒急急向二人沖來,馬背上坐著的是一身銀朱色束腰騎裝的祁思珍。那馬兒擦著云舟的馬馳出老遠,只留幾聲慌亂呼喊。
如鶯也嚇一跳。
云舟道,“妹妹先等等我,我一會便回來。”說罷,一揚馬鞭,去追那驚馬之人。
祁世驤遠遠瞧見自己那三妹妹駐馬久侯,忽地甩起馬鞭,朝自己馬兒的屁·股上狠抽幾鞭。馬兒吃痛,暴躁起來,撒開蹄子擦著那二人跑遠了。
那岑家呆子騎馬去救人,將方才還卿卿我我之人拋下。他恍然明了,他那三妹妹方才使上了一招“項莊舞劍”。哈哈哈!妙!妙!妙!都不是省油的燈!你有張良計,她有過墻梯!
他御馬上前。那高壯馬兒撒蹄幾步,便到了如鶯身邊。
馬兒五感比人敏銳。
如鶯身下的棗紅小馬駒比她更先覺察危險,嗅到那烈馬氣息,早早朝另一邊偏了偏。她聞得馬蹄聲近前,才扭頭看去,見身側一匹烏油油大駿馬兒趾高氣揚,前蹄掀起,復又落下,嚇得她身下小馬駒有些躁動,不安地踏著前蹄。
她無師自通,俯身伸手去安撫它。小馬駒漸漸安靜下來。如鶯原想著這大馬兒生得這般好,如緞皮毛恨不能教人擼上許多下,誰想脾性這般不討喜!再一瞧馬背上那人。哎,也難怪。有這般主人,怎能有好性的馬兒?
她瞧他一眼,便要御馬離開。
祁世驤看她粉白白臉兒,因了跑馬之故透出胭脂紅,纖頸連著胸前袒出一大片細膩瓷白肌膚。肌膚泛粉,微微沁汗,日頭一照,白得晃眼。京城貴女騎馬皆穿一身利落騎裝,他從未見過像她這般,袒胸露肩,穿著高腰闊擺裙兒,騎在馬上招搖過世的。
這便是她的過墻梯?
她御馬馳開,薔薇粉高腰束胸襦裙下的松花綠絲帶被風拂得高高揚起。襯得馬上的她那般目中無人。
他頓覺可笑,一個小小后宅寵婢,哪來的自高自傲。
那拂起的絲帶掠過他大駿馬兒的耳朵,他瞧得冒火,一把扯住那絲帶,御馬追上。大駿馬兒生得高壯,肢體強健,若疾風獵獵,忽卷而來。嚇得小馬駒驚惶起來。
如鶯忙勒住韁繩。
小馬駒左沖右突,不準那高壯馬兒靠近。忽覺韁繩勒緊,揚了前蹄亦要逃離。如鶯一慌,馬兒不受她控,顛著身兒驚惶起來,狂躁欲奔。
她受不住顛,人在馬上東倒西歪,眼見要翻下馬來,忽覺馬背一沉,身后貼上一具硬邦邦的身子。
他道:“放手!”
“你走開!”
“放手!”
如鶯如何能聽他的話!若不是他惡意驅馬靠近,她的馬兒那般溫順,如何會狂躁起來!便是被他的馬驚著了!連著驚了兩回。他竟還扯她衣帶!
祁世驤看不上這種扒拉攀附的諂媚婢子。但她自以為攀上了知州公子,便能目中無人,一個七品芝麻官家的后宅小婢,見了他連個禮都不行,請安都不會,半分規矩也沒!他可不是安府后宅那冷灶虞夫人,要用她籠絡自己的知州女婿,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他只教教她,甚么叫上下有序。誰該先行,誰該候著,莫不是七品縣令家寵婢便能不遵了?誰知她那弱馬似紙糊的一般,那樣不經事。他的大驤馬兒只稍一靠近,它便似瘋了一般。偏偏還有個蠢笨蠢笨的騎在上頭。
瘋馬兒加蠢人能有甚么好下場呢?他可不想他的大驤馬兒蹄下添了這種后宅小婢的冤魂!
“我教你放手,你聽不到?!”
“你走!不要你管!別在這兒假惺惺!”
他也冒出火來!就憑她?他還費盡心機來假惺惺?
“我假惺惺?你別不識好歹!”
“甚么好歹!若不是你,我的馬兒怎么會受驚!你好到哪里去!你這歹人!”
呵呵!跟她廢話!
他身量兒高,環著她嬌小身子,覆她手背使勁攥住韁繩。她那手細細白白,捏他掌中如兩塊凝潤軟滑的香膏,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得馭韁之權。
如鶯見他下手沒個輕重,死命捏她手,自己手被他捏的生疼,曲著胳膊肘兒往后撞他,怒道:“放手!放手!你下去!”
祁世驤早見識過這婢子的潑辣,眼下見她在受驚的馬背上還能潑起來,也是被氣笑了:
“我放手你馬上就被馬兒甩下去摔個半死!你再打我,馬兒只會更怕!蠢婢!”
她若鬧起來,馬兒確會更受驚。這一點她自己還是明白的。
他見那蠢婢不再發瘋,夾緊馬腹,穩住二人身子,略略松了韁繩,小馬駒狂奔幾步,他再松一些。三松韁繩后,似是覺出馬上之人心境平穩,御韁亦是游刃有余,那小馬駒竟也不再左沖右撞,似是為了一釋方才驚惶,只朝一個方向馳奔。
他已控住了這馬兒。自然,馬上就要做個歹人了!且讓這狂妄無知,好賴不分的蠢婢瞧一瞧,甚么是好、甚么是歹!
他轉過身子,曲著手指,二指成環,放在唇邊,朝遠處的大驤馬兒打了一聲短促的口哨。那烏油油壯馬聞得主人呼喚,立時撒了蹄子狂奔而來。
小馬駒覺出那烈馬又來追它,原本慢下的馬速忽地又提起來,離弦箭矢般飛馳出去。
如鶯見那人有幾分本事,三兩下安撫了身下的小馬駒。小馬駒也不再狂躁。誰知他打了一聲馬哨,小馬駒拼命飛馳。他是不是故意為之?!
“你——”
馬兒馳得快,她方一張嘴,便被灌進一大口風。她側著頭,朝身后的他道:“你快讓馬兒停下!”
他耳旁風兒呼呼吹過,見她側了臉,低頭看她。那身寬松高腰裙衫被風一吹,緊緊貼著她纖柔身子,勾勒出玲瓏起伏的曲線。
他移開目光,假作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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