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月此刻凝神為永德帝診脈，并未注意道永德帝含笑打量她的目光。
不過一瞬之后，慕錦月的黛眉微蹙，神情不由得嚴肅了起來。
永德帝見慕錦月此番模樣，便知她定然是有所發(fā)現(xiàn)，于是也逐漸眉目肅然，但卻并未開口詢問，怕影響了慕錦月診脈。
慕錦月的指尖又在永德帝的腕間捻按了半晌，這才蹙著眉撤回了手。
“朕的病癥，可是極為棘手？”
永德帝此刻收回桌案上的手，看著慕錦月又退后了幾步立在了先前所站的位置，不由得出聲道。
“回陛下，陛下的情況，的確是有些棘手。”
慕錦月此刻并未抬頭，仍是面色肅然地微微垂著頭道。
“若是錦月所診無錯，陛下……應是中了毒，如今毒素堆積，損傷了陛下的臟腑與心脈，這才會頭痛不已、日夜難安。”
永德帝聽聞此言，面上神色瞬時一凝，眸光也在剎那間凌厲了起來。
他此番頭疼之癥已是持續(xù)多日，直叫他夜難安枕、苦不堪言，因宮中太醫(yī)均是束手無策，他也曾想過這病癥定然頗為棘手，但他卻怎么也沒有想到，他竟是中了毒。
這皇宮之中，竟有人如此大膽，膽敢對他下毒？！
“慕大姑娘……此言當真？”永德帝此刻面色肅然地看著慕錦月，沉聲道。
“回陛下，臣女有七分把握。若要完全確認，還要請陛下恕臣女傷及御體之罪，為皇上施針一試。”慕錦月并未抬頭，也是沉聲道。
“慕大姑娘放手為之便是。”永德帝未有一絲遲疑，便沉聲道。
聽聞永德帝此言，慕錦月心內不由得便又是一暖。
她是第一次入宮見永德帝，即便有文王殿下的推薦，但也不至于讓永德帝如此信任于她，任由她對他施針。
或許……是這血脈之情，的確奇妙。
由于要進入這養(yǎng)心殿，搜身可謂極為嚴格，慕錦月此次并未將隨身的金針帶入宮中，于是永德帝便召宮女前去取了一副金針給慕錦月。
慕錦月收到金針后便取了一根，對著永德帝又行了一禮后走上前，輕輕按住永德帝的手臂，而后對著他手上的合谷穴便刺了下去。
永德帝連眼也未眨一下，只是面色肅然地看著慕錦月的動作。
慕錦月將金針刺入永德帝的手上后，便以手捏住金針輕輕捻動，半晌之后，這才輕輕將金針拔了出來。
“陛下，好了。”
慕錦月執(zhí)著金針后退了一步，微垂著頭恭敬地道。
“這便可以了？”永德帝收回手，看著慕錦月沉聲道。“結果如何？”
“陛下請看臣女手中的金針。”
永德帝聞言看去，便見慕錦月手中的金針針尖部分竟逐漸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幽藍之色。
看到那針尖異狀的瞬間，永德帝的面色不由得又是一沉。
即便他不懂醫(yī)理，但曾經(jīng)也由太醫(yī)施針過，那金針入體之后拔出，無論如何也不該是此種顏色。
“從這金針上的顏色來看，陛下中毒不淺，只怕已是在體內積聚多年，絕非短期之功。”慕錦月又道。
“慕大姑娘可能識得，朕所中的，是何毒？”永德帝聽聞此言不由得眉目冷然，看著慕錦月道。
“臣女暫且不知。但……從陛下的脈象上看，這毒……似乎有催情之效。”慕錦月略微遲疑地道。
永德帝聞言立時眸色一冷，不由得攥緊了置于桌案上的手。
“且……這毒應不是下在了陛下身上，而是下在了陛下常去的某處，且用量極輕，陛下每每前去會染上一些毒性，時間久了，在陛下體內的毒積聚漸多，傷了陛下的肺腑心脈，這才發(fā)作了起來。”慕錦月繼續(xù)道。
“慕大姑娘說……這毒，有催情之效？”永德帝微微吸了口氣，這才出聲道。
“是。”
“那……便是后宮之中了。”
話音剛落，永德帝不由得便是心內一痛。
后宮爭寵向來不擇手段，永德帝自然明白，也一向頗為提防，卻不想還是防不勝防。
后宮嬪妃無數(shù)，但他極為寵愛且常去見的，卻并不多。
按慕錦月所言，這毒下的極輕，想必是已在他體內積聚多年，此番才終于發(fā)作起來，那么……這下毒之人，在宮中的年數(shù)已是不短。
入宮年歲已久又頗得他寵愛之人……
“陛下若想要確認這下毒之人的身份，并不難。”慕錦月此刻繼續(xù)道。
“陛下只需想一想，去到哪位娘娘宮中之時，每每……情動不能自已，便有答案了。”
永德帝聽聞慕錦月所言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后幾乎是剎那之間，他腦海中便浮現(xiàn)出一道倩影。
嫻貴妃。
永德帝只覺得心內又是一痛，雙手狠狠地攥緊成拳。
他以為……他是因為極為在意嫻貴妃，所以每每到她的宮中去看望之時便不能自持，只想要將她擁在懷中、不斷地占有她，即便如今嫻貴妃年歲漸長，容色已不及新入宮的妃嬪，但他對她的這份寵愛也未曾動搖過，卻不想……
卻不想原來從未有什么真情，全然都是手段而已。
慕錦月看著永德帝此刻的神情，一時心內也是頗為寥落。
嫻貴妃跟隨永德帝已久，且多年間一直頗得永德帝寵愛，她是知道的，在她自徐安陌口中得知這秘密之前，她也從未想過……嫻貴妃竟一直是以毒留住永德帝的寵愛，全然不曾顧及他的身體。
想到她曾聽聞的嫻貴妃傾慕于慕候而不得的秘密，且聯(lián)想到那次與趙氏入宮，遇到嫻貴妃之時嫻貴妃的表現(xiàn)，慕錦月不難判斷，這嫻貴妃怕是仍對慕候念念不忘，入宮怕也是另有所圖，且從未真的愛慕過永德帝。
永德帝乍然得知嫻貴妃對他下毒多年，又如何會不備受打擊。
“慕大姑娘，這毒……可有方法驗證？”永德帝竭力穩(wěn)了穩(wěn)心緒，看著慕錦月道。
“有。”慕錦月聽聞永德帝此言便立時道。
“有一味草藥，名為茱萸草，此藥并不難得，向來宮中的太醫(yī)院便有此藥。”
“陛下將這茱萸草蒸干，而后磨成粉，放于隨身佩戴的香囊之中。”
“這茱萸草蒸干磨成粉后，會有一股獨特的淡淡異香，而這茱萸草的奇特之處便在于，若是遇到了陛下所中的那毒，這茱萸草的香味便會轉變?yōu)橐还蓸O為刺鼻的酸澀之味，陛下便可知道……當下所處之處，有帶著那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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