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四是吳家溝專給人家出黑的，村里誰家料理喪事，通常都要請他。
  老海怪不知道這里面的厲害，經(jīng)劉老三點(diǎn)撥，心里才開始后怕，暗自慶幸，多虧沒先跑到吳四家報(bào)喪。
  “就照三大爺說的辦吧，謝謝三大爺。我這就到會上去。”老海怪說著，挎上褡褳就去了。
  天色已黑，老海怪深一腳，淺一腳，趕了大半夜山路，快三更天時(shí)，才從會上回來。回到家里，和劉老三一塊兒，好歹把壽衣給大煙鬼穿上，抬到門板上，隨后用一塊裹尸布，把大煙鬼蓋好，又在門板下點(diǎn)上長命燈�？纯匆磺惺帐巴．�(dāng)，二人這才停下，合計(jì)著給大煙鬼出殯的事。
  家里的錢，都讓大煙鬼摸光了，劉老三只好再借給老海怪五塊大洋。
  老海怪花了兩塊大洋，給父親做了口楊木棺材，剩下三塊大洋，置辦了一些出殯時(shí)要用著的東西和請幫工。好在大煙鬼活著時(shí)，在村子里人緣不大好，死后來吊紙的親戚朋友也不多，除了十幾個(gè)請來抬杠的本家人，幾乎沒有什么送殯的親屬，花銷也就省去不少。
  辦完父親的后事，老海怪短時(shí)間里調(diào)理了自己的心情，很快又開始過正常的生活了。
  去年大豆的收成不錯(cuò)，賺了不少錢，老海怪打算今年再多種些大豆，不料買地的錢讓父親摸光了，讓他的打算落了空，去年秋天留下的大豆種，眼瞅著沒處下種。
  天氣轉(zhuǎn)暖，青草發(fā)芽，種大豆的田地還沒有著落，看來今年想再賺一把，幾乎沒有可能。
  可是，要是不把年前留下的大豆種全都種下，他又有些不甘心。
  這個(gè)念頭，在心里琢磨了幾天，也沒想出個(gè)好辦法，無奈之下，老海怪最后決定，開荒。
  一連幾天，老海怪在吳家溝周邊的荒地上轉(zhuǎn)悠，最后相中了一塊低洼的甸子。這塊甸子，四周高，中間洼，雨水豐足的年頭兒，這里就變成一個(gè)水泡子，雨水稀少的年景，這里就是一塊荒地，長滿荒草，是放牧的好去處。
  十年前，有個(gè)日本人龜田，舉家從日本遷來，在此拓荒，開成稻田。第一年插秧后，稻秧剛還過秧，就趕上連陰天，一夏天秧苗淹在水里，秋天絕收；第二年老龜田賊心不死，仍然插秧。不料這一年，天旱，連續(xù)七八兩個(gè)月不下雨。因?yàn)樗闹苡懈邖彄踔�，又引不來水，只好眼睜睜看著秧苗干死�?br />  連續(xù)兩年絕收，固執(zhí)的老龜田，總算開了竅兒，扒掉剛蓋好兩年的房子，舉家遷走了。以后這里，就再也沒有人來開墾了。
  老海怪到甸子上轉(zhuǎn)悠了兩天，看出了名堂。他發(fā)現(xiàn)，這塊甸子之所以撂荒，關(guān)鍵在于這甸子的四周圍著土崗。如果能在靠近河沿的土崗上挑出一道壕溝，夏季里，就能把甸子里的積水排出，就不愁這塊地會澇著。
  看出這個(gè)門道兒，老海怪決定開出這塊甸子。
  第二天一早，老海怪套上木犁，到了甸子上。
  他先點(diǎn)火燒荒，把甸子上的草，燒得精光，隨后在這片滿是墨黑灰燼的洼地上開犁。
  這段時(shí)間，老海怪給牲口加了精飼料，兩頭犍子有了力氣，在老海怪的呦喝聲里，拉犁翻地。
  為了節(jié)省時(shí)間，中午，老海怪干脆用長繩，把牛拴在河灘上吃草，自己匆匆回家做飯。吃過飯，喂飽家中的雞鴨豬狗，給兩頭犍子帶上兩個(gè)苞米面餅子，一把粗鹽，急三火四地回到甸子，把餅子掰成小塊，喂到牛嘴里，又讓牛把手上的鹽粒舔干凈，牽牛到河溝里飲足了水，套上犁，又干了起來。
  大約用了半個(gè)月光景，老海怪在甸子，上開出了十五畝地。平地?cái)[壟，接著把大豆種播下。趁著大豆還沒冒芽的功夫，老海怪又在甸子邊的土崗子上，挑出一條壕溝，直通河道。
  這一年，吳家溝一帶風(fēng)雨不調(diào)，夏旱，吳家溝一帶大田里的莊稼，遇上了卡脖子旱，花蔫葉枯，不結(jié)果實(shí)，唯獨(dú)老海怪甸子里新開的田地上的大豆，因?yàn)榈貏莸屯�，不怕旱，又是生茬口兒，大豆長得出奇的好。
  秋天里，別人家的莊稼欠收了，獨(dú)獨(dú)老海怪家獲得了豐收。，年頭兒不好，糧食漲價(jià)。地了場光，老海怪賣余糧，得了六十多塊大洋。還清了給父親辦喪事的欠債，又留出明年的開銷，老海怪把余下的五十塊大洋，重新裝進(jìn)陶罐，藏進(jìn)了炕洞里。
  年紀(jì)輕輕，就成了莊稼地里的好把式，老海怪一個(gè)人種地的收成，甚至比吳家溝一些雇長工的大戶人家的收成還好，吳家溝人就有些眼熱了。
  吳矬子是奸商，很快就瞄上了老海怪。
  在吳家溝，有錢的人家，也有幾戶，他們的子弟當(dāng)中，也有人想到吳矬子的煙館里來抽大煙，也想到吳矬子家的賭局里試試手氣，只是懾于自己家中父兄的威嚴(yán)，不敢沾染罷了。
  老海怪卻不然，小小年紀(jì)，當(dāng)家立業(yè)，光棍一個(gè)，一人吃飽了，全家人不餓，無論做什么事，上下都沒有人管束，手里又有錢，在吳矬子眼里，簡直是一個(gè)肥得流油的金王八，便暗中唆使村中幾個(gè)無良之徒，去勾引老海怪，到他家里玩耍。

  老海怪情知自己的父親，就是在吳矬子家里變壞的，結(jié)果走上了不歸路，為了這事，那年他還曾找過吳矬子，哀求他，別再招攬他爹來抽大煙，結(jié)果挨了吳矬子一頓嗆白，對這事兒，老海怪至今耿耿于懷，發(fā)誓再也不蹬吳矬子的家門，家里平日即便沒了鹽，老海怪寧肯徒步多走十里路，到會上買二斤鹽，也不圖方便，到吳矬子家的雜貨鋪里買。
  吳矬子派來的幾個(gè)無良之徒，在老海怪跟前剛提到吳矬子，看見老海怪眼里冒出冷光，就不敢再絮煩了。
  老海怪在村里出了名，年紀(jì)不大，卻能當(dāng)家立業(yè)，又沒有什么不良嗜好，不走歪道兒，更可貴的，是他能種地掙錢，除了長相有些丑，身子骨壯得像他家養(yǎng)的犍子，家里又沒老人，新媳婦過了門兒，也不用受婆婆的氣。有了這些優(yōu)勢，吳家溝的一些娘兒們，就有些動心思了，想給老海怪做媒。
  吳家溝的人家，大多姓吳，屬于同宗，外姓人極少，也不大合群兒，同村的人家，幾乎沒有通婚的。
  一些娘兒們，就想把自己親戚家的姑娘，介紹給老海怪。
  這事后來沒成，就因?yàn)橐粯妒拢豪虾９旨�，祖輩有打老婆的惡�?xí)。這一帶人家，雖說都有愛富嫌貧的毛病，可一提起男人愛打老婆，所有人家，都寧愿讓女兒過些窮日子，也不愿讓女兒嫁到富人家去挨打挨罵。
  一晃幾年過去了，老海怪拼著力氣種地治家，錢沒少賺，家里的大洋，已經(jīng)裝滿了幾個(gè)陶罐，全都藏在炕洞里，只是老海怪自己的婚姻大事，至今卻沒有著落，仍就光棍一條。
  看看村里別人家，比自個(gè)兒年小的小伙子，都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了，這會兒，自己要說還不著急，那是假話，特別是到了晚上，一個(gè)人躺在炕上，身下那玩藝，常常從天一落黑，直硬到天亮，攪得他成宿睡不著覺，時(shí)不時(shí)夜里還會做一些邪夢，會夢到豬狗一類的畜牲交配的事，一到這種關(guān)頭，夢中他，就會忍持不住，那玩藝就會滋出一堆臟東西，粘糊糊的，涼冰冰的把他從邪夢里攪醒，不得不下地找塊抹布，把那些臟東西擦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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