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羅賬輕垂,屏風欲遮擋住前殿所發生的一切,室內凝結著微寒的氣息。
直到破曉時分,那斜照的日光還是沒有停止穿入朱閣的腳步,將前方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光明之下。
樓棄知是要進宮,挑了一件最干凈整潔的衣裳,即使如此,卻依舊難掩他生活上的窘迫。
“你便是樓棄?”趙以宸音量不大不小,足以顯露威儀。
“回陛下,小人正是。”樓棄身子挺得筆直,背上的肌肉透過衣服顯露在外。
“你說賀蘭府有欺瞞,可有實據?”趙以宸鮮有時間待在除天圣殿以外的地方,這里少了些耳目,使得他能問得更詳細些。
“回陛下,天和三十年間,賀蘭王爺先借考取功名為由,大肆收取考試費,并承諾定能保我們順利通過,仕途順遂。哪知先帝突遇病況,科試取消,然天貞元年,陛下即位后恢復科試,賀蘭王爺出爾反爾,私吞錢財,數不清的家庭因其此舉舉步維艱。而后強納民女為妾,強取豪奪,苦不堪言。”
“你可知賀蘭王爺與朕的關系?”趙以宸神色不明,實在看不出是喜是怒。
經此一問,樓棄不再做聲,惹得徐行之誤以為觸及趙以宸逆鱗,慌忙跪在其前,替其圓場。
“朕在問他。”依舊是分辨不清的語氣,讓空氣中的窒息感更多了幾分。
“回陛下,小人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既賀蘭王爺與陛下關系匪淺,就更該恪守本分,盡為官之責,若無人敢說,豈不目無王法。”樓棄斬釘截鐵,并不在乎言辭中所說之人是否會觸及眼前最高位者的底線。
又是一陣沉默。
然樓棄所說誠然為正理,但賀蘭康年與趙以宸的關系非常人可隨意談論,無人知曉這位新帝會對此作出何種感想。
徐行之在心中暗嘆,本是個人才,說話太直也并不是件好事。
驟然,趙以宸雙手攤在扶手邊,一閃而過的笑意令人無法察覺,“朕記得工部人才稀缺,你且先去歷練,便從佐領部事做起。另賞黃金五十兩,置辦些體貼的衣裳再來。”
樓棄還未明白趙以宸的意思,只顧著低頭等罰。
多虧了徐行之悄悄踢了他一腳,這才反應過來要謝恩。
“徐卿留下。”語氣終于松快些,趙以宸心里卻還有躊躇。
趙以宸側顏向后望去,發覺屏風后的人已然酣睡,才緩緩開口。
“徐卿以為,朕該如何處置朕這位舅父。”
徐行之不過上任數月,自受提拔以來,頗受趙以宸重用,雖秉公執法,但這畢竟屬于趙以宸的家事,且還涉及前朝之事,一時間想不到周全之說,暫且沉默。
趙以宸看出了徐行之的顧慮,端起茶盞輕抿,“無妨,這不是在天圣殿,你只當私事談。”
得君王此言,那身為臣子還有何顧慮,徐行之揖了禮開口道:
“回陛下,臣暗訪多人,皆與樓棄所說相差無幾,王爺此番太過。涉案人員不計其數,均在朝中有著或大或小的官職,一時之間難以徹底清除。臣以為,只要王爺還在朝為官,那陛下便有撤職之權。其次,陛下可從細微處著手,一點一點分散王爺在朝中的枝葉,同時培養屬于自己的純臣。”
趙以宸略微點頭,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對徐行之很是滿意。
“很好,就按你說的辦。這幾日多留意一下那些科試上來的人才,必要知能善用。朕會召舅父進宮,警告他的行為,勒令他退回錢財。你多替朕盯著些,若他不還,便從他的俸祿里扣除。”
“臣遵旨。”
趙以宸繞過屏風,走到宋知床前。
他蹲在床邊,輕輕為宋知蓋好棉被,將暖爐挪得離她更近了幾分。
“若你真與賀蘭家關系頗深,朕定不會留你。”趙以宸說話聲音靜悄悄的,擔心吵醒榻上睡著的人。
暖煙烘得宋知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像個熟透的蘋果。
見宋知睡得香甜,趙以宸不想吵醒她,醒來以后不過只會和自己劍拔弩張,遠沒有睡著可愛。
他輕輕撅了一下宋知的小臉,帶著一絲得意之色離開了藏書樓。
冬日里睡回籠覺最是舒暢,況且后半夜被趙以宸折磨著練字,宋知這一覺便干脆睡到了晌午。
她起身發覺趙以宸已走了許久,心里還有些如釋重負之感。
窗外一陣寒風吹進,將桌案上的一張白紙吹落到了她的腳邊。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行而不輟。”
宋知撿起那張紙,每個字都能看懂,合在一起卻并不理解其中意思。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這定是出自趙以宸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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