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玥。”宋知迷迷糊糊間喊了一聲，將在門外候著的淑怡喊了進來。
“娘娘，姑姑已經出嫁了。”淑怡蹲在宋知床邊，聲音輕柔。
“我都忘了。”宋知瞪著雙眼望著天花板，眼角劃過幾滴淚水。
“娘娘怎么了？”淑怡用絹帕擦去宋知的眼淚，又端來一盤蜜餞，“用些果子吧，等會還要喝藥呢。”
宋知冷眼看了看那果子，再甜膩的果子，如今看來都有些索然無味。
她搖了搖頭，起身看著淑怡道：“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真不知道當初帶你回來是對還是錯。”
當初帶淑怡回錦州，只是希望她能像那些貴女一樣讀書習字，且宋知不想讓淑怡過早地就定下自己的未來。
錦州的貴女們讀書習字是不假，但她們學的大多是些三從四德，都是教導她們該如何侍奉丈夫，而并非成為更好的自己。
宋知想讓淑怡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而不是跟她這樣，整日被人推著往前走，一點余地都沒有。
“若沒有娘娘，淑怡可能現在還在被那個人打，也保護不了自己的母親。”淑怡長大了很多，但心里的那道傷，一直都會如同陰影般籠罩在她的生活中。
“可是你現在連自由都沒有了。”宋知有些心疼，然而在這個世道里，有舍才有得。
“但是娘娘給了淑怡尊貴和體面，是常人沒有的。”別看淑怡年紀小小的，看事情卻透徹，甚至還透露著與她這個年紀不符的老成。
“若你以后想出宮了，就拿著這對耳墜子去見陛下，他會放你的。”宋知從枕邊的錦盒里拿出那對耳墜子。
這是她與黎思的東西，也算是兩人除了這錦州宮以外，唯一的外物。
也是兩人除了趙以宸以外唯一的聯系。
“娘娘，太醫來請脈了。”趙以宸得知宋知病倒后，派了很多人手來照顧，但宋知都不許她們近身，寧愿她自己做，也不想麻煩她們。
“知道了，請進來吧。”宋知示意淑怡趕快將那耳墜子收好，披上了一件外袍。
太醫輕搭上宋知的手，眉頭一直緊蹙著。
“先生，有話不妨直說吧，哪還有病人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的。”宋知明白他的顧慮，但她更有自己的考量。
太醫沉默，病人床前勿說病事，是整個醫界不成文的規定，而宋知這病，卻還需心藥醫，他正猶豫要不要說。
“我是不是不能生育了？”宋知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體情況，語氣異常冷靜。
“這...娘娘圣眷正濃，還有是有機會的。”太醫此話一出，宋知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體情況。
向太醫道了聲謝，她也相信太醫已經盡力了。
回想起她入宮這些年，還沒穿過什么顏色艷麗的衣服，她像是有些想爭著什么，換上了一件明紅華麗的廣袖裙。
淑怡見她這模樣，她還以為是宋知想明白了，要與趙以宸重歸于好，也起了興致為她打扮起來。
尋常的珠玉配上那身紅袍未免過于俗氣，而那些明晃晃的金釵又不合宋知的脾性。
淑怡一時半會竟還想不到能有什么能與她這身搭配。
“用那支紅寶石釵子吧。”宋知簡單挽了一個發髻，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不少。
“好，我這就拿來。”淑怡從衣柜深處的錦盒里拿出那支釵子，樣式雖有些過時，卻簡約不失大氣，很是相符。
比之以往清冷如仙的她，一襲紅衣，墨絲如瀑，更增添幾分千嬌百媚。
漪瀾殿的宮婢見了她，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活。
她就這樣，穿著如同嫁衣般的紅袍，往天圣殿走去。
“娘娘，陛下和大臣們在里議事，您在此稍等片刻。”秦內侍也沒見過這樣的宋知，如今看來，倒真是和黎思長得一模一樣。
以前還能通過衣著喜好來分辨她們，現下宋知穿成這般，秦內侍差一點還以為是看見了黎思。
她就那樣站在那里，不與世俗相依，更不與這富麗堂皇的宮殿相襯，宋知就是宋知，不屬于任何人，只屬于她自己。
“秦內侍，淑怡以后還勞煩您多擔待了。”就是給周圍所有人都鋪好未來的退路，宋知也是不放心的。
“娘娘這是哪的話，淑怡姑娘聰慧如您，怎么還需要老奴費心呢？”所有人都以為宋知要重新獲寵，偏偏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娘娘，可以進去了。”秦內侍見那些大臣都出來了，便迎著宋知進了天圣殿。
如今天圣殿來往的臣子要比以前多了很多，幾乎都是趙以宸的純臣，自大漠那一戰，趙以宸徹底擺脫了先帝的影子，正式開啟了只屬于他的帝王時代。
這些臣子中有些人沒見過宋知，將宋知當成了新來的妃嬪，趁著還沒有成為趙以宸的妃子前，上下打量幾分過過眼癮。
“看什么看！這是貴妃娘娘，還不快走！”一年長的臣子輕微拍了拍那些年輕人的頭，示意他們趕緊往前走。
“她就是貴妃娘娘？好一副天姿國色，怪不得都那樣說她。”年輕人總是氣焰旺些，語言上也有些不注意細節。
“好了，不許置喙宮嬪！”徐行之的聲音突然從他們后方傳來。
想起當年他初見宋知，也是這樣。
那飄飄然如謫仙一般的人兒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實在無法將那與世無爭的女子與那不堪入耳的流言相吻合。
而他如今看見宋知一改往常的穿著這么艷麗，他好像有些明白她的意圖。
等著那些年輕人走遠了，他站在高處，望著天圣殿很久。
“你很少穿得這樣艷麗。”趙以宸見宋知來，他心里有種惴惴不安之感。
“我這樣，像姐姐嗎？”宋知抬起衣袖，又提起裙擺轉了一圈。
“夠了宋知！你要說什么？”趙以宸語氣中有些怒意，他不想讓宋知與黎思相較，更不愿看見她這般模樣。
“夠嗎？”宋知的聲音有些凄厲，她很想朝眼前這個人捅上一刀，但她做不到，她就連對著他拿起刀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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