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忘川客棧 收徒思君
忘川之水在于忘情，忘川客棧之于深情。
每個(gè)月圓之夜顧夕顏每日都要在忘川河底待上許久，用忘川之水的輪回之力，去壓制邪氣，直至第二日。
但這忘川水泡久了，會侵蝕記憶，她記憶中的很多往事已經(jīng)變得模糊，唯獨(dú)清晰地記著與他的種種，尤其是他身死那日。
她的手，緊緊握著，指甲深陷掌心的肉中，一縷縷鮮血順著手指縫隙流進(jìn)河中，而不自知。
“我不喝，我不喝，放開我，我不過去。”頭頂?shù)哪魏螛蛏想[約傳來孩童的吵鬧聲。
顧夕顏睜開雙眸，翦水秋瞳間蘊(yùn)含著化不開的思愁，邪氣對身體的侵蝕遠(yuǎn)超她的想象。她在忘川等待了千年，忍受了千年來自身體和心靈的煎熬。
頭頂?shù)臓幊陈曈萦遥ь^，透過水波，看向隱約浮現(xiàn)的奈何橋，收功起身，從忘川河中一躍而出。
她輕輕落在奈何橋上，衣裳未著半滴忘川水，一襲紅衣，眉目如畫，顧盼生輝，面容清冷而又精致，讓人驚艷卻又不敢心生遐想，可謂是風(fēng)華絕世。
看呆了眾鬼，那排隊(duì)等待吐著長舌的吊死鬼，面目呆滯，舌頭已然快要著地；被毒藥毒死的冤死鬼，發(fā)綠的臉上竟浮現(xiàn)出一抹紅潤。
奈何橋上，牛頭馬面原本押著一六七歲的男童，看到是顧夕顏，顧不得其他，直接五體投地，碩大的牛頭馬面深深埋在雙臂間，看上去甚是好笑。
掙脫束縛的男童，往奈何橋下跑去，不想剛好撞到顧夕顏身上。
男童摔倒在地，抬頭望見她：“哇，神仙姐姐。”
她并未理會，走到牛頭馬面面前，清冷耐聽又充滿威嚴(yán)聲音響起：“怎么回事？”
牛頭馬面抬眼看到她，腦袋低得更低了，磕巴道：“魔，魔帝，這廝想不喝孟婆湯便過奈何橋。擾您清修，還望贖罪。”
她感覺到有人拽她衣角，低下頭，是那男童，“你不懼我？”
男童瘦瘦的身體，臉上灰撲撲的，偏偏生得一雙明亮又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男童水汪汪的大眼睛內(nèi)，看不到任何雜質(zhì)，只有孩童的純真，奶聲奶氣道：“原來你叫魔帝，我為什么要怕你？魔帝很厲害嗎？”
“我為什么要怕你？魔帝很厲害嗎？”那時(shí)，她追捕一邪物，與同樣追捕邪物的他初次相遇，兩人初次相遇甚至還差點(diǎn)動(dòng)起手來。那時(shí)的他，便是這般說得。
她有些恍惚，伸出手慢慢觸向男童的額頭。
那時(shí)的她也是這般指向他，他只是冷哼一聲：“哼，魔帝？連手指都生得這般傲慢。”
在她手指將要觸碰到男童的瞬間，體內(nèi)邪氣出現(xiàn)了異動(dòng)，竟透過她手上的傷害，傳到了男童身上。
她瞬間驚醒過來，忙抽回手掌，看向男童：“你沒事吧？”
“沒有啊，魔帝你怎么了？”男童一臉好奇。
面前男童是誰？為何邪氣會進(jìn)入他的體內(nèi)，又毫無異常？她必須要弄清楚此事，世間至邪之物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不動(dòng)聲色道：“沒事，你跟我走。”
男童不為所動(dòng)。
“不想喝孟婆湯，便跟我走。”她繼續(xù)說道。
聽到這話，男童才牽起她的衣角，隨她下橋。
牛頭馬面見此狀，急忙道：“魔帝，這，秦廣王那我兄弟二人可如何交代。”
“說是我?guī)ё叩谋闶牵绻麨殡y你們，讓他或者卿意來找我。”
牛頭馬面低頭不語，他們哪敢啊，至于向鬼帝告狀，那更是想都不敢想。更不要說，千年前鬼帝挨了面前這位一下，到現(xiàn)在還在養(yǎng)傷。
顧夕顏將男童帶回了忘川客棧，男童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到了牌匾上的字。
他開口問道：“魔帝，那是你寫的嗎？好丑。”
“不是，一位故人所作。”
“哦。”
進(jìn)入客棧，她隨手關(guān)上門，一臉正色看向男童：“你叫什么名字？為何不過奈何橋？”
“我沒有名字，我只知道我有不能忘記的人，聽別人說，喝了孟婆湯便再也沒有機(jī)會想起來了。”男童不似之前的活潑，低頭摳著手指，情緒低落。
“你生前之事，可還記得？”
男童略顯局促，搖了搖頭：“記不得了，我醒來，便在這兒了。”
她將手覆在男童頭頂，說道：“別動(dòng)，我不會傷害你。”
說著，她周身魔氣涌動(dòng)，很容易便在男童體內(nèi)探查到邪氣的存在，邪氣并不多，集中在丹田處，并無異動(dòng)，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樣子。
她收回手掌，心中疑惑更甚，眼前男童可以吸收邪氣，看上去邪氣對其也并無危害，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但無論如何，不能放任男童離開，萬一造成邪氣擴(kuò)散，后果不堪設(shè)想。
她心中已有定計(jì)，開口道：“你跟著我，便要有名分，可愿拜我為師？”
男童第一時(shí)間并未答應(yīng)，反而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喝孟婆湯了？我看他們都很怕你，你一定很厲害。”
她看著男童充滿期待又異常單純的眼神，點(diǎn)頭道：“自然可以。”
男童聽到這話，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砰磕起響頭來，邊磕邊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她拉起了男童：“可以了，既然是我徒弟，便要有名字，就叫你思君，如何？”
“聽師傅的。”男童，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思君，有了名字的他很是興奮。
“客棧二樓，南邊第二間，你以后就住在那個(gè)屋子。”
“好。”
顧夕顏看著開心的思君，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收他為徒。
或許是他能吸收邪氣，讓她想起了另一個(gè)身懷邪氣的人。
或許是她不知還能等多久，想要找個(gè)衣缽傳人，如果她不在了，可以替她等下去。
留在忘川，便要有實(shí)體，鬼魂之體長久待在此處必然會逐漸消散，這是天道使然，誰都不可違背。
顧夕顏為思君凝聚了實(shí)體，不曾想，消耗過度，遭到邪氣反噬。
恍然間，她發(fā)現(xiàn)，邪氣出現(xiàn)，只要她與思君略有接觸，邪氣便會自行流入他的體內(nèi)。
對她而言，體內(nèi)邪氣減少，無需忘川水壓制，自是好事。
但她感覺，這對思君，并不是一件好事。
幾日過去，她還是找不到思君可以吸收邪氣的原因，只得作罷，以后多加小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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