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適應
當再次見到心心念念的人時,那個一直模糊的影子開始清晰,線稿逐漸有了雛形,涂上色彩。
張淮低下頭,一眨不眨看見面前的老人。
“奶奶。”青年開口,聲音輕緩而有些干澀。
“誒。”奶奶彎腰將手中的織物放進籃子里,慢慢疊好鋪整齊,慢慢起身,看了眼張淮,笑瞇瞇的說:“幫奶奶把凳子搬進去。”
那瘦小的佝僂著的背影開始漸去,張淮連忙低下頭,搬起凳子。心臟的地方鈍悶著,一下又一下搏動著,他輕輕呼了口氣,眼眶紅了。
奶奶對張淮很重要,爺爺早早去世,張淮是由奶奶一手帶大的。
十年前奶奶去世,張淮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高考發揮失常,勉強被一所普通一本大學錄取。一紙通知書,一個行李箱,他離開了自己生長的地方,往后幾年再也沒回來。
奶奶是個愛干凈的人,不大的屋子被她打掃得干干凈凈的。
張淮的視線落于屋內的每個角落,看著這些陌生又熟悉的物件,他再一次清晰意識到自己回到了過去。
“傻站在那干什么呀?”
系了圍裙的奶奶站在廚房門口,手里捧著菜籃子。
張淮默不做聲,放下凳子跟著奶奶到了院子里。
這房子雖然是租來的,但奶奶打理得很好。原本附帶院子是一片雜草的,奶奶拔了草,種上了菜,邊邊上還種上了鄰居送的向日葵。
那向日葵長得極好,就是小小一朵,不結瓜子。
清水嘩嘩流下,小白菜在水的沖澈下更顯翠嫩。
“今天怎么不開心啊?”奶奶低著頭摘菜,隨意的問著。
張淮蹲下身,拿過一個個頭較小的菜剝著外面的葉子,悶悶回答道:“沒有不開心。”
他只是太開心了。
奶奶剝青菜的動作很快,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僅一會,盆里的小白菜就空了。
青年手中的白菜突然被抽走,奶奶瞪了眼張淮,沒好氣的說:“再剝就沒有葉子了。”
“還有的。”他伸手指著,認真的說。
奶奶氣笑了,“就被你剝得只剩這一點,怎么夠吃啊。”
“我少吃點。”張淮想到了家里情況,立馬保證說。
洗菜的水被淋到菜地里,奶奶用小刷子將菜葉掃進地里,張淮就站在一邊,奶奶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你還在長身體,什么少吃點……要多吃點,長高一點,像你爸爸一樣高大才行……”
她端起洗好的菜籃往里走,步伐慢悠悠的。頭上白的發絲蓬而柔軟,在落日的余暉中染上了銀光。
和奶奶在一起時,日子過得慢悠悠的,恬靜而淡遠。
這也是唯一支撐著張淮度過那段青年自卑又敏感,無助又痛苦時期的原因。
——
早上天還未亮,張淮是被奶奶叫醒的。
“拿著在路上吃啊。”奶奶把溫熱的早餐遞給張淮。
青年點頭接過,稍長的黑發微遮住眉眼,斂下眉眼,顯得溫順柔和。
“頭發有點長了,改天奶奶帶你去剪頭發。”
“嗯。”張淮咬了一口包子,是他長大后一直念念不忘的味道。
“走啦走啦,別遲到了。”奶奶催促著。
“好,奶奶你在家要注意安全,有事就找鄰居幫忙。”
“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不耐煩地揮手,嘴上卻帶著笑,有點奇怪這孩子今天怎么轉性了。
街上干干凈凈一片空蕩蕩,可見奶奶說的遲到了一定有著夸大的成分。
趁著過紅綠燈的空,張淮將手中的油紙揉成一團拋進垃圾桶。
昨天晚上翻來覆去沒睡著的后果就是現在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綠燈一轉,張淮抬眼就正好看見對面人行道角落里有一人走著,身材瘦小,背著個很大的灰色書包。
有點眼熟。
張淮收回視線,不再去關注前面的那個身影。
臨近上課,趕往學校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街邊兩側的油煙開始飄散,粉面,包子,大餅,豆漿……
學校兩側都有著一條長長狹窄的過道,由于附近栽著一條綠化樹,因此光線暗淡,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很少。
張淮習慣性地往這里走,避開熱鬧的人群。
“快點,把東西交出來。”
“你不交我們就直接搜了啊……”
幾人圍在一起,吵吵鬧鬧。
原本就狹小的過道被堵得嚴嚴實實。
張淮抬眼看了下旁邊的圍墻,學校就在旁邊。
頭頂出現道黑影,一個小混混意識到不對勁,罵罵咧咧地抬頭,看見是個瘦弱看著好欺負的人后,氣焰就更加囂張。
也就是隨著他的起身,張淮看見了被他們圍著的人,灰色書包里的東西散落在地,混著泥土,雜亂不堪,那人蹲著角落里,抱著頭,一副懦弱害怕的樣子。
“滾遠點,沒看見老子……”
“你們擋道了。”張淮平靜的說,漆黑的眼眸里沒有一絲波動,冷冰冰的。
那小混混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就這么被嚇住了,或許是之前他遇見的人都是懦弱害怕膽小的的。
過了好一會,他站直身體,企圖表現出壓迫感,聲音里強撐著底氣:“擋路了你不會換條道走嗎?”
張淮沒有說話,就在面前的小混混想要說著什么時,小混混的身后響起了刺耳的口哨聲。
“你們那邊圍著在干什么?都快上課了還不知道嗎?!”那戴著紅袖章的人氣洶洶地跑來。
“是老頭。”有一個人提醒說。
其中有個老大做派的人看了眼蹲著的人,把煙頭一甩扔進了草叢里,“這次就放過你們。”
有了老大開口,那個最先說話的小混混也意識到自己竟然被面前的人嚇到了,放狠話說:“別讓我知道你是哪個班的!”
他們一行人走時其中一人還故意去撞了下張淮。
少年的身子有些單薄,被狠狠地力道撞著踉蹌了下,他低眼看著蹲在地上的人,在那男老師就要跑過來前離開了。
他不知道的事,在他的身后,有人紅著一雙眼睛抬頭看著他的背影。
不過就算張淮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重來一世,他看得無比的清楚。或許是自己陷入泥潭沉落著永遠得不到他人的伸手,他的心比之前硬了很多。
即便他現在認為這些所謂的欺負很可笑。
上課鈴響,張淮看了眼同桌的書本,打算從書桌中拿書,觸碰到的濕潤感讓他的手頓住了動作。
別人沒有注意他這動靜,他的同桌避著人小聲的說是許猛做的。
同桌沒有說原因,不過他們欺負人也根本不需要原因。
張淮垂著眼把書本拿出來,上面的水漬清晰可見,濕的不只是這一本書,翻動了下,大概濕了有五六本。
一個壓扁的礦泉水瓶被扔在了書桌角落,再往里翻,更有著辣條的包裝袋等等垃圾。
待他將這一切收拾好后,上課鈴響已有五分鐘了,任課的老師還沒來。
“許猛坐哪?”他聲音很平靜。
同桌一時沒摸準張淮要做什么,他轉身看了眼給張淮指了個方向,“第三大組最后一排。”
許是感覺到了不對勁,他緊張的問:“你要做什么?”
張淮沒有說話,微垂的黑眸平靜的看著桌上的豆漿,早上奶奶給的豆漿還沒喝完,有一點可惜。
在喧嘩吵鬧聲中,沒有人注意在過道里走動的人,突然角落里響起一道怒吼,即便是在吵鬧的教室里也格外明顯,這讓班上的人瞬間安靜下來看向發聲處。
“你他媽的——”
“張淮你是不是找死啊?!”他猛地站起身對著張淮吼。
許猛昨晚熬夜打游戲,今天早上被他爸揪到學校來,正補著覺,冷不丁的頭上一片冰涼。
他生得人高馬大,留著寸頭,裸露的胳膊又滿是紋身,看起來很有壓迫感。
張淮手里的紙杯還沒扔,他耐心等著許猛發作完,而后才發聲:“我桌里的水是你倒的。”
是陳述句。
“是老子倒的又怎么樣?看你不爽你管得著?”他挑著眉,諷笑著,根本沒把張淮放在眼里。
他們這邊的動靜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因此根本沒人注意到有人從后面走了進來。
豆漿濕漉漉的往下滴,許猛摸了一把臉,就在誰也想不到的時候,他下一個動作就是扯過凳子狠狠砸向張淮。
周邊的驚呼聲以及尖叫聲,混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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