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課堂上打架的后果就是兩人被叫去了辦公室。

        一個懶散靠著墻站著抖腿，一個安安靜靜坐在凳子上，而前者顯然是被罰站。

        敞開的辦公門后面有不少看熱鬧偷偷摸摸觀看的人，里面的老師稍有動靜他們就機靈地把頭縮回去，過了一會又探出來。

        女老師的動作很輕，但消毒水帶過傷口依舊還會有刺疼的感覺。

        兩人打架，誰也沒占到好處。不過因為是許猛先惹事，而且還動了凳子，表面看著傷得也不嚴重，因此老師就先把他趕去罰站。

        準確上來說張淮是第一次在無規則情況下打架，虧就虧在體力不行，意識與身體磨合程度不行，鍛煉欠缺，臉頰受了點擦傷，一側青腫，看著有些嚴重，胳膊上還有被凳子砸到的紅腫淤青，看著很是嚇人。

        女老師一邊擦一邊心疼，時不時訓許猛幾句。

        三班的班主任來上課的路上出了點事故，現在還正在趕來。負責管這件事的就是三班班主任帶的徒弟，也就是張淮面前這個女老師。

        聽說是從一所211師范高校畢業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來他們這個小地方教書。

        李輕婷放下消毒水，遲疑了下看著張淮說：“要不我給你開張請假條，你先出去處理一下？”

        學校里是有醫務室的，但學校里的人都知道這醫務室只是個擺設，那小小的屋子里有沒有校醫這么個人都還待考究的。

        張淮還沒說話，角落里站著的許猛倒是嗤笑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還嘀咕了句傻逼。

        “你說誰傻逼呢？！”李輕婷態度一變，拍著桌子怒道，與她那可愛的外表完全不符，很像是校內橫走的大姐大。

        張淮對老師的轉變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稍愣著。

        “你再罵一遍？”

        女老師走到許猛面前，白色的裙擺一晃一晃，與可愛的外表不符的是她單手就能拎起一米七幾許猛的動作。

        許猛突然被提拎住，瞳孔一時震驚放大，而后屬于青少年的自尊憤怒遠遠超過脖頸被領口拉扯帶來的呼吸凝滯感。

        “給老子放手！”他伸手上去掙扎，但沒想到這個個子小小的老師力氣竟然很大。

        許猛聲音沉了下去，眼里帶著怒火，他能清楚聽見外面那些竊語，面上不知是氣的還是憋的，一片通紅。

        見自己拗不過李輕婷，許猛硬著脖頸不說話了，尚不會遮掩的眼里寫滿怒火與恨意。

        李輕婷也是從大姐大走過來的，自然知道許猛心里在想什么，不過她沒把這當一回事。

        過了一會，她松開了手，嚴肅道：“如果下次再讓我知道你欺負同學，我就直接打電話通知家長了。”

        許猛的爸媽是開工廠的，前幾年專心賺錢，對許猛成績不怎么上心，現在錢賺到了才發現自己孩子已經走歪路了，沒辦法，就只能多次帶禮來學校拜托老師多多管教。

        見許猛低著頭不說話，李輕婷訓了句，“聽見了嗎？”

        稍許，沉悶聲響起，“聽見了。”

        李輕婷見他安分下來，臉上的神情才有些好轉。

        許猛走后，李輕婷拉過張淮，開導了他一番，并叮囑如果再有這種情況一定要來找老師尋求幫忙，言語間很是關心。

        青年沉默低著頭，偶爾應兩聲。夏風吹過他白色的衣擺，掀出皺褶，突顯青年的瘦削。

        這個時候的孩子正是敏感脆弱期，李輕婷不知道這種“打鬧”存在多久了，她只知道如果不好好引導，那么將會有人走入歧途。

        她看著青年俊秀沉靜的臉龐，頓了半響，不知道該說什么。

        最后只能沉默，“有事一定要找老師，老師永遠會在你們身后。”

        上課鈴響，張淮往班級走去。不知怎么，他忽然回頭，那位年輕的女老師依然站在走廊上，目光眺望著遠方不知在想什么。

        他收回視線，掃了眼教室里哄鬧的場景，瞥到那個縮在角落孤寂的背影后想，找老師有用嗎。

        欺凌者不會因為被欺凌者的害怕妥協而就放棄欺凌，一旦他們發現被欺凌者有了反抗的舉動，那么他們就會被挑起興趣，愈發肆無忌憚。

        第二節上課鈴響，張淮跟沒事人樣走進教室，他的頭發有些長了，遮住眉眼，少年沒有表情的面容上顯得低沉冷漠。

        這節是語文課，禿頭的語文老師正對著黑板抄著板書，張淮從教室后門走進，一道隱蔽的目光悄悄跟隨著他的身影。

        等他坐下后，同桌立馬嘰嘰喳喳湊近小聲詢問，神情里有關心也有好奇，周圍的人也是如此。

        莫名的，張淮心中很是煩躁，那蜷縮在草叢邊的身影讓他無法忽略，他合上桌箱，不大不小的聲音卻讓周圍的人安靜下來。

        他們還保持著說話的樣子，愣木著，目光看著張淮充滿著驚訝與些許害怕。

        總覺得，這兩天的張淮有些不一樣了。什么不一樣，他們也說不出來。

        同桌默默收回放在張淮桌上的紙巾，側過身子不敢去看張淮。

        桌子里面的書有些不能用了，上面濕答答的，張淮把書清出來放在地上，耐著性子往里面找了找，找出了昨天塞在里面的卷子。

        五十幾分的試卷被隨手塞在最里面免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經過一個晚上的冷靜與剛剛發泄了一場，張淮已經清楚的知道想要改變命運就只能讀書，努力讀書。

        他成績原本是不錯的，高考發揮失常只能去吊尾的一本，離家遠遠的，奶奶去世時也沒能趕回來見最后一面。

        張淮將試卷撫平，老師在講臺上抑揚頓挫說著分析著試題。過去十幾年，這些知識張淮早就忘得七七八八，老師說的他只能勉強跟上，不是很順暢，但他耐著性子去聽。

        一節課就著平安無事過去，臨進下課時，老師痛心疾首的說：“這次小考的題不難，即使這樣我們班還有十幾個人不及格，連六十都沒有，都不知道是怎么寫的。”

        “聽說你們班其他科目也考得不好，班級整體水平下滑，我跟你們班主任商量了下，換位置，今天換位置。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心不在學習的，這樣的話也不要去影響其他人學習了，不要占著好好的位置不學，讓給其他同學。”

        他拍了下試卷，在鈴聲中踏出教室。

        語文老師一走出去教室里就炸開了鍋。

        “要換位置了？”

        “之前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我這風水寶地都還沒坐夠呢？”

        “怎么說換就換，這次考試題目這么難，也不止我們班考得差吧。”

        “我們班這次確實沒考好，都怪那幾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話聲音說得很小，張淮隱隱聽見，是前一排學委說的。

        張淮現在記起來，初中時候學校是按照成績排名分班的，前面兩個班是尖子班，里面的人都是尖子生，后面的三到八班是提高班，末尾九到十二班就是普通班，普通班與藝術班合并，屬于常年排名倒數的那類。

        班主任林老師來學校的路上被一騎自行車的老人撞了下，沒怎么傷到，他怕老人有事請假帶老人上醫院做檢查。

        林老師匆匆忙忙趕回學校，這會滿身大汗，不停擦拭額頭跟學生們笑著解釋。

        “老師，我們今天是要分班嗎？”班長舉手發問。

        “嗯，對。”林老師從包里拿出打印好的座位表，叫班長上來，說：“何老師應該跟你們說過了，我就不多解釋了。你們現在是初二，離初三也不遠了，該收收心，好好學習。

        座位的調整是我跟何老師商量調的，你們自己看看合不合適，有什么意見的可以下課來找我說。”

        林老師話音剛落上課鈴就響了，她查了查課表，這節是自習課，“這樣你們先自習，最后十分鐘換座位，班長到時候把座位表貼在講臺上。”

        走之前林老師的目光往側方看了幾眼，她想著李輕婷跟她打的報告，怎么也想不出張淮會跟許猛打起來。

        這事她得好好想想說，張淮這個同學她有些影響，經常請假，沉默寡言，成績說不上好壞，但總不會是打架的那一類。

        “班長，你知道我跟誰坐不？”學委坐在第一排直接小聲問，“還跟小谷一起不？”

        孫思語還是有些舍不得她現在這個同桌的，私心是希望能繼續當同桌的。

        班長搖了搖頭，對上大家期盼的眼神，“這次座位的變動有些大，很多人的位置都變了，你們要坐好心理準備，到時候十一點四十五上來看座位，五分鐘鐘后移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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