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家
奶奶大半輩子里最驕傲的事就是沒有辜負張淮父母的期望，將張淮撫養(yǎng)成善良正直的人。她看著張淮一天天長大，其間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將心比心，如果她知道張淮被欺負成這樣，她一定會拼著自己這把老骨頭打回去。
越是這么想，奶奶越是心疼面前這孩子。
奶奶慢慢彎下腰，伸手輕柔摸著他的頭，說：“孩子，沒事了，你不要怕，他們都走了。”
奶奶的語氣很溫柔，很祥和，奶奶從來都是一個溫柔的人。
“小淮。”奶奶將求助目光投向張淮。
張淮將目光放于墻角這人身上，長而密的眼睫垂下，聲音里帶著絲冷漠卻又極其理性，“江書節(jié)，沒有人會永遠出來救你的。這次我出現(xiàn)了，下次呢？如果他們更惡劣些，你有想過后果嗎？”
“你是人，不是柜廚上的人偶。你學(xué)不會反抗就永遠將被欺負，弓繃得太緊弦會斷，人也是一樣。”
在張淮近乎平靜的話語中，那單薄的身形愈發(fā)顫抖，哭聲漸漸壓抑不住。
“小淮！”奶奶不同意地瞪了眼張淮，“話不能這么說。”
“快起來吧，這都快到中午了，你爸媽找不到會著急的。有什么事情回去好好和家人說說，不要瞞著，或者告訴你們的老師。”奶奶語重心長。
張淮上前扶住奶奶，“奶奶，我們走吧。”
那一番話之后，張淮就再沒看過江書節(jié)。他不在意江書節(jié)有沒有聽進去，他已經(jīng)伸出援手了，就看江書節(jié)自己能不能醒悟過來。
奶奶心生不忍，不放心就這么把這孩子留在這里，萬一那群混混又回來了呢？
于是奶奶跟江書節(jié)說，孩子要不你先上我們家吧，等吃了中午飯再回去。
回去的路上張淮板著臉，獨自一人推著小車往前面走，身后兩人互相攙扶，親密得仿佛一對祖孫。
“誒，小淮啊，昨天我桌上粽子是你給的不？謝謝啊，做得真好吃。這是我今兒個買多了的黃皮果，你帶點回去。”李爺爺咧嘴笑著從窗戶里遞出一紅袋子。
張淮神情緩和，“不用了，李爺爺您留著自己吃。粽子是我和奶奶一起包的，您喜歡吃就好。”
“嗨，拿著拿著，跟我客氣什么！再說了，難為你還記得我這個老頭子哈哈。”李爺爺從探出頭將袋子硬塞到張淮手中，瞧見小推車，先是驚訝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對張淮豎起大拇指，“小淮真不錯！你奶奶呢？”
“她在后面。”張淮將袋子放在小推車上朝李爺爺?shù)乐x。
“沒事沒事……今兒個精神怎么樣啊？”李爺爺不在意地擺手接著對后面的奶奶親切問候。
“還是老樣子，比不得你。”奶奶笑著，臉上皺紋舒展開來。
他們是老相識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奶奶性格好人緣好，屬于哪哪都能交談上幾句。
李爺爺見著跟在她身邊的小孩，有些好奇不過見那小孩怯生生模樣，他捋著半長胡須沒有多嘴。
老社區(qū)里面的房子通風(fēng)采光都是極好的，但有一點是前面開的門小，張淮的小推車難以推進去。
春曉社區(qū)里大部分人家都將門改成推拉門，現(xiàn)在這般天氣落下紗網(wǎng)就既通氣也防蚊蟲。
這兩天進出推車時張淮都很是羨慕別人家的推拉門，不過也沒辦法，他們這房子是租的，沒有房東允許不能隨意更改屋子構(gòu)造。
奶奶走上來幫張淮一起將車上東西搬下。
江書節(jié)站在后面手足無措，黑發(fā)遮擋下的眼睛還有些泛紅，濕漉漉地顯得稍微沒那么陰郁。
奶奶進去放蒸鍋了，張淮推了老半天沒進去心生煩躁，回頭見江書節(jié)傻站在原地，頓時沒好氣地讓他上來幫忙。
江書節(jié)就真地傻愣愣上來推車。
不過力沒使對勁，在張淮抬車身的時候?qū)⑺謮涸诹碎T框上，頓時白皙手背紅了一片。
刺痛感很快傳來，張淮不耐煩地緊皺眉頭，還沒出聲就見身后這人頭已經(jīng)低得很下，又呆又笨的樣子。
“怎么了？”奶奶出來看見他們兩個站著不動，提議：“要不把這推車拆了吧？”
先前雖然進出困難但還是堪堪能進去的，張淮蹲下身檢查，摸索一陣發(fā)現(xiàn)車身底盤松落，邊上多出了好大一截。
他伸手想將其按進去末了換成左手，隨著輕微咔噠一聲，底盤合上原位。
這次很順利地推了進去。
張淮將推車推往院子，江書節(jié)下意識跟著他走。
中途被奶奶拉住讓他坐凳子上休息，接著奶奶從柜子里拿出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溫開水，讓他不要客氣。
天氣炎熱，頭頂?shù)睦想婏L(fēng)扇呼呼吹著，并沒有多大風(fēng)，甚至遠不及院子里涌來的風(fēng)大。
這會奶奶有閑情好好打量跟前的小孩了，比起他們張淮瘦小很多，完全不像是初中學(xué)生。
“我剛剛聽見小淮叫你江書節(jié)，很好聽的名字，書節(jié)你跟小淮一樣叫我奶奶就是了。”奶奶搖著蒲扇說。
江書節(jié)放在膝上的手一緊，不自在抿嘴聲音仿佛干涸住卡在喉嚨里，他鼓起勇氣聲音不大，“奶奶……好。”
“誒。”見著人終于開口說話奶奶舒心了，扇子慢慢對著江書節(jié)扇風(fēng)。
“你不要緊張，隨意點，不要害怕，我們不會欺負你的。”
手中的塑料杯堅韌柔軟，江書節(jié)低頭嗯了聲。
“奶奶，中午要給您熬些粥嗎？”張淮站在過道口大聲喊。
“好，多煮些啊。”奶奶回頭同樣大聲喊著。
“天氣太熱，人老了就沒什么胃口。小淮懂事，每次都會變著法子做菜。”
聽著奶奶說起張淮的事，江書節(jié)沒有他以為的高興滿足感，反而是一陣不真實的恐慌襲來，他害怕面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而自己還是獨自一人所縮在沒人注意的角落。
奶奶的聲音還在耳邊響起，她想開導(dǎo)開導(dǎo)江書節(jié)，所以會跟他說說平凡而充足美好的一些瑣事。
江書節(jié)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塑料杯中的水往外溢出于深藍校褲上暈染出片濕跡也沒察覺。
突然“哐”的一聲，是桌子砸落于地。
不止是江書節(jié)被嚇了一跳，奶奶更是著急起身去幫忙扶住將要倒下的桌子。
“奶奶沒事，我沒想過這桌子這么重。”張淮沉默，他是見院子里涼快些，想把桌子搬到院子里面去，但他低估了這老桌子的重量。
他們之前吃飯偶爾也會在院里支小桌子吃的，那小桌子很小，現(xiàn)在他們有三個人顯然不夠。
在奶奶看過來時張淮先一步將右手掩于桌子下面，他不想讓奶奶過多擔(dān)心。
“我?guī)湍阋黄鹛С鋈グ伞！蹦棠虒⑸茸臃诺焦褡郎稀?
江書節(jié)在一旁想上來幫忙又不敢上。
張淮勸她，“奶奶您就坐著休息，我跟江書節(jié)一起搬。”
江書節(jié)聽見立馬上前，這次他動作小心很多，生怕再傷著張淮。
等桌子抬出客廳，張淮就讓江書節(jié)松手，聲音也不復(fù)在客廳時的自然。
江書節(jié)訕訕?biāo)墒郑桓胰タ磸埢矗o掐手心，心里的難過快要溢出來。
張淮沒有管他，托住桌子兩邊抬著朝樹蔭下走去。
廚房里的粥差不多熬好，張淮用筷子挑起放氣閥，白色蒸汽不斷冒出，剛揭開蓋子高壓鍋里的粥還在咕嚕咕嚕翻滾著。
粥熬得剛剛好，稍見米粒，粘稠白粥中夾雜細肉絲，灑上現(xiàn)切蔥花與食鹽，用勺子攪拌幾圈，香氣撲鼻。
張淮用濕布包裹邊緣就著高壓鍋端出放于桌上，接著立馬返回廚房從里面端出一盤涼拌菜。
奶奶與張淮不怎么吃得了辣，兩人共同愛吃的就是泡辣椒。
紅色燈籠椒與壇子里腌泡過后切成絲，與泡蘿卜黃瓜煮熟后的海帶青菜混在一起，加入炒香的花生米混勻，色香味俱全。
奶奶從客廳搖著扇子緩步走來，張淮抬眼見江書節(jié)站在太陽底下一動不動直擰眉。
要是被奶奶看見了準(zhǔn)以為他在欺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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