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奶奶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去菜市場，她回到家中，將自己關在屋里，一坐就是一天。

        直到傍晚張淮打電話過來。

        “奶奶，吃過飯了嗎？”張淮的聲音從小小的手機中出來，他關心的問著。

        那一刻，奶奶又起了想掉眼淚的沖動。

        最后奶奶咽下哽咽，說：“還沒呢，正準備吃�！�

        “奶奶你的聲音怎么了？是感冒了嗎？”即使奶奶故意偽裝，張淮還是聽出了不對勁。

        奶奶緩緩笑了下，很慢很慢，眼里透露著疲憊與無法忍受的累，“感冒了，待會吃點藥就好了。你們在那邊過得怎么樣啊？”

        張淮停頓下說，“挺好的，食堂里頓頓吃魚。”

        “你不愛吃魚就吃點我準備的配菜，明天就回來了，想吃什么跟奶奶說，書節呢？”

        他們一人一句有著說不完的話，約莫半小時后張淮催促奶奶快去吃飯，順帶問奶奶今天的檢查結果怎么樣。

        “挺好的，周醫生說下次讓你陪我過來。”奶奶用手撐住床邊直起身，她走到窗戶跟前將窗簾拉開，目光望著遠方。

        張淮說了句好，提醒奶奶吃完飯后記得吃藥。

        電話掛掉，屋里又恢復寂靜。

        奶奶在心里說，蔣云珠，要堅強。

        于是奶奶洗了個臉，換上了身好看的衣服，頭發梳得整齊。

        奶奶獨自去飯店吃了頓飯，點了兩個她愛吃的菜，接著提了四兩黃酒回家。

        火光躍動間，奶奶眼中閃過瑩瑩淚光，但這次她忍著沒哭。

        她對著火盆將黃酒一杯一杯倒在地上。

        奶奶想老頭子了。

        雖然他們經常吵架，兩個人誰都不向誰低頭，可是老頭子在的時候她還有個人可以說。

        奶奶想著想著又笑了，老頭子嗜酒，走的時候還惦記著喝酒。

        那會家里窮，沒有辦法給老頭子治病。于是老頭子躺在床上，床邊是掛吊水的架子，一瓶瓶藥水從瓶子中經管子流入他的身體，開始時老頭子還很不服氣的趁她不注意將針拔掉喝酒，到了后面，老頭子就只能徹底趟在床上，偶爾睜眼發呆。

        奶奶看著老頭子的可憐樣，跟著難受。她幫老頭子翻身擦身體，喂老頭子吃飯，給他洗臉洗頭，到了臨終前的時間里，沒人跟奶奶吵架了，奶奶卻固執的守在老頭子身邊，照顧他。

        老頭子死去很多年，奶奶很少有過給他燒紙錢的做法，那股吵架的氣又回來了，奶奶怨老頭子不聽勸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后面氣消了她還是沒有給老頭子燒錢。

        活著的時候沒有大富大貴，死后也不必貪著些。

        奶奶不說話，沉默將小杯子倒滿，然后倒在地上。

        最后一杯時，奶奶沙啞著聲音說，多喝點，以后就喝不成了。

        第二天，奶奶恢復平常的模樣，像個無事人般忙碌著，哼著歌，臉上帶著笑。

        菜市場的老板問奶奶怎么昨天沒有看到她。

        奶奶說昨天她去醫院檢查了，說完還自我感嘆，人老了病跟著就多了。

        今天是競賽考試的最后一天，考試科目是數學。后面的大題一道比一道難做，張淮用完了一張草稿紙，舉手向老師要了第二張。

        在別人還在絞盡腦汁思考第一道附加題時，張淮已經做至最后大題。

        出乎意料，這次競賽科目中竟然是數學全部做出來了。

        張淮提前交了試卷，跟在他后面交的是高子謙。

        “張淮，我真覺得你很厲害。我從小到大都在上奧數班，這次的答案里都還有幾個不確定的。”高子謙用膜拜大佬的語氣說，“你平常做的是什么習題，方便分享嗎？”

        兩人都住同一層宿舍樓，遇見的頻率很高，高子謙也就常常主動跟張淮說話。

        張淮將推薦的習題冊說出，“這幾本我做著還可以，題型與中考題類似，可以多練練�！�

        在張淮說的時候高子謙就已經拿出隨身帶的便簽將習題冊名字記下。

        兩人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他們很相似，都是靠著爭分奪秒堅持不懈的努力而取得現在的成績。

        他們因為交談耽擱了些時間，下去的時候江書節對已經在亭子里等著了。

        看見張淮身后跟著高子謙，兩人說笑著走來，江書節眸光低沉，但在走到張淮面前時他很好的將情緒掩下去。

        考試結束，中餐還是得在清州一中食堂吃，用完中餐后才集合回去。

        上次的事情清州一中并沒有公布出來，很明顯是想要盛高中學老師自行處理。

        不過在那之后學校請人捕魚，捕魚的時候他們正在考試，考完出來就聽見很多人說學校要殺魚給他們加餐。

        之后幾天，頓頓有魚，而且菜價便宜。

        打菜的時候張淮避開了有魚的菜，可能是學校魚太多了，剩下幾個菜里幾乎都是素菜。

        江書節從食堂柜子里取下蝦醬與榨菜，他也不吃魚，碗里的菜跟張淮的一樣。

        三人中獨高子謙碗里一堆魚，他吃得津津有味，還不忘用一次性筷子夾榨菜。

        江書節吃得慢吞吞，半天碗中的飯菜也沒什么減少，他食量一直這樣的。

        “想吃奶奶做的菜了。”在張淮看過來時江書節說。

        張淮見江書節吃得多的是西紅柿炒蛋，就問他要不要吃自己的。

        江書節便將張淮的碗拿過，吃著張淮碗里的菜，再吃一口飯，這下吃得多了。

        許是見得多了，高子謙已經習慣他倆關系好了。

        在高子謙第一次說他們倆關系很好時，兩個人都有些錯愕，江書節是欣喜，張淮是頓默。

        終于等到回家的時候，來時是晴天，陽光明媚，回去的中途下起了小雨。

        江書節從行李箱中找出雨傘，如同變魔法樣。

        張淮依舊在車上睡了覺，頭發有些凌亂，鼻梁高挺，眼里的清醒之意不多，他睡醒時會有一段寡言冷淡的時間。

        見天下起細雨，而雨勢有變大傾向。

        其他剛下車的同學都是選擇先到教室或者屋檐下站著。

        張淮偏頭見江書節對找出雨傘，腦子遲鈍許久才想到自己好像把雨傘拿了出來的，現在怎么還有。

        江書節支起傘，回頭見張淮看著他，他抿唇一笑，格外靦腆。

        張淮想早點回家，于是讓江書節撐傘，他一個人拖兩個行李箱。

        雨變得大了，雨水不斷飄進來。

        兩人靠得很近，行李箱以及身體的一側都已經被打濕。

        而張淮已經徹底清醒，他突然想到他們這樣的舉動是不是有點傻。

        明明可以等雨停的，就因為他想早點回家，于是江書節對就打開傘跟他一起走進雨里。

        豆大雨滴落在手上臉上，這把傘對他們兩人來說顯得很小。

        張淮讓江書節拖小一點的行李箱，他騰出手撐傘，順帶將人拉進來。

        回到家的時候果不其然被坐在門邊等候的奶奶罵了一頓。

        從進門的時候就開始罵。

        張淮開始還解釋說話，后面覺得奶奶正在氣頭上，還是順著她讓她把氣消了好，于是附應奶奶說的，奶奶更氣了。

        江書節怕奶奶氣著身體連忙開口說他想早點回來見奶奶。

        張淮在一旁將雨傘支起，發現有個骨架折了，回頭對奶奶說傘壞了。

        奶奶瞪著他，讓他放下傘快去洗澡，傘留著她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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