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賽結束，初三上學期也即將期末考試。

        張淮依舊還是學校武館家中幾頭跑，有時候也會去外面，一出去就是大半天。

        時間來到周三，張淮陪奶奶去醫院，江書節因為天氣轉涼感冒被奶奶強迫在家中休息。

        不用做需要空腹的檢查，奶奶可以在外面長椅坐著吃東西。張淮在走廊中等了片刻，門診室里的病人推門出來了。

        “周醫生。”張淮坐在周醫生面前，他將奶奶的病歷及檢查單還有用藥情況簡單闡述。

        許是今天的病人比較多，周醫生面上有幾分疲倦，他邊喝水邊低頭看奶奶的報告，問奶奶最近的身體情況怎么樣。

        張淮如實說明。

        “腸胃如何？有沒有不舒服的情況？”

        他回憶了下，搖頭。

        周醫生的態度卻沒有因此而明朗，再次看著檢查單神情凝重，許久，他放下手中的片子。

        “開始是想觀察下，用藥能否控制，但現在你奶奶的情況不怎么好，最壞結果是需要住院做手術，越早越好。”

        張淮垂眸思索，“手術的并發癥嚴重嗎？”

        “看情況，不過還是不要抱有太大的樂觀心態。奶奶上了年紀，身體器官機能有衰老，到時候手術期間我們還需要開管子供氧，確保有安全時間……”

        周醫生將手術大概情況說明，重點提及成功率以及后續并發癥，末了他看著張淮，有些難以開口，“一旦動了手術，花的錢就會很多。”

        張淮走前問醫生要了這個手術的介紹單，折疊好放進口袋里，出門時奶奶正接水回來，她的包包上面還留有兩個饅頭，是給張淮吃的。

        “可以走了嗎？”奶奶問，醫院里有著很大的消毒水味，也吵得很，奶奶不喜歡。

        張淮攙扶住奶奶往外走去，“嗯。”

        “快吃饅頭。”奶奶催促，“喝水。”

        入了立冬，天氣就考試轉涼，普通襯衣外至少還得加件厚外套。

        天氣是少見的明媚，淺薄暖陽透過厚重云層撒落，落在人身上有些絲絲暖意。

        奶奶每天要擔心的事很多，她擔心沒有太陽衣服干不了，擔心要過年沒有囤夠年貨，擔心織品賣不好，擔心熏的臘肉會被老鼠偷吃……奶奶似乎從來沒有擔心過自己的身體。

        張淮咽下最后一口饅頭，心里的措詞已經想好，他們走在人行道上，小縣城最近在修路，人行道換上了有條紋的地磚，還有點紋的盲人行道。

        “奶奶，您身體里多了個東西，可能需要做個小手術把它切除……”

        奶奶慢慢走著，她沒有看張淮，奶奶沉默不吭聲許久，后來她問：“治得好嗎？”

        “治得好的，情況不是很嚴重，只是中期。”張淮笑笑，以輕松語氣跟奶奶說。

        “那治吧。”

        張淮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本來還想著接下來好好勸說奶奶的。

        “不治怎么辦咯？不治的話小淮你肯定不會答應，奶奶也想多活幾年的。”奶奶回頭拉住張淮的胳膊，讓他走到身邊。

        “這個手術要多少錢？我們的錢夠嗎？小淮你說實話。”

        面對奶奶的注視，張淮如實說出，“夠的，六萬多做手術足夠了。”

        奶奶嘆氣，“那你上大學怎么辦？”

        “上大學還遠著，我們可以先把手術做了，寒暑假慢慢掙錢。”

        “好吧，那我們接下來還是節儉些比較好，周醫生有沒有說注意事項？我需不需要注意吃食？”

        奶奶對這次手術的態度很積極，并沒有張淮想象中的不配合。

        回到家后，張淮去廚房做飯，奶奶坐在大廳里做著手工。

        做了一會，奶奶突然停下動作，將東西收拾好放回柜子里。

        奶奶在不大的客廳兜兜轉轉終于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客廳很安靜，奶奶戴上老花鏡握筆寫字，她姿態認真極了，寫一會還會停頓下來思考。

        可是奶奶只有小學三年級的學歷，認的字不多，她每寫一句都需要翻字典查看。

        江書節是重感冒，今天出門打針去了，回來得晚些。

        “書節啊，這個字怎么寫？”奶奶不恥下問。

        江書節走過去將奶奶要的字寫在空白地方，目光剛掃到奶奶的本子，奶奶就緊張地用手遮住。

        “不能看的，這是日記。”奶奶鄭重說。

        江書節還不知道奶奶要做手術的事情，奶奶說不能看他就非禮勿視，坐在奶奶對面安靜極了。

        半大少年性格內斂安靜，黑發下是漆黑如墨的眸子，唇色淺淡，膚色蒼白，好似一陣風就能將人吹走。

        奶奶寫了一段實在坐不住了，抬頭去看江書節，又開始念叨模式。

        “外面風這么大，我給你打的圍巾怎么不戴著？”

        江書節一怔，老老實實答忘記了。

        奶奶想說很多話可是看見江書節乖巧聽話模樣她又訓不出來，軟了神色，“你們一個個都不讓我省心。”

        張淮端著菜剛來客廳就聽見奶奶說話，他去看奶奶，奶奶瞪了他一眼帶上本子轉身回房。

        “我出門沒有戴圍巾，奶奶生氣了。”奶奶走后，江書節坐立不安地跟張淮解釋。

        張淮：“沒事，奶奶的性子就是這樣的，順著她就好了。”

        用過晚餐后張淮就打算出門去武館，奶奶在后面喊著讓他戴圍巾，張淮無奈回房拿出圍巾戴上。

        奶奶這才滿意放他離開。

        江書節在邊上看得莞爾一笑。

        吃過晚飯后奶奶又開始對日記做奮斗，江書節看了會書回房間取棉線，前日曬出的衣服已經干了，被奶奶疊得整齊放在床邊。

        江書節將衣服放進柜子里，突然記起什么臉色唰地變白，他連忙去翻外套口袋，里面什么都沒有。

        一瞬間腦子里閃過許多念頭。

        他坐在床邊，目光晦暗低沉，燈光籠罩下陰郁孤僻。

        江書節下意識想咬指甲，可是當他看見整齊的指甲后又控制住了小動作，指甲是奶奶給他剪的，奶奶說這個習慣不好，要改掉。

        江書節目光垂下，看見衣柜邊上落下東西，他一怔，走上前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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