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王徽？”

        吳鈞的意外并沒有少半分，“怎么就相中了王徽？”

        吳綺月相中瑯琊郡王并不稀奇，畢竟黎明業脾氣確實好，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安慰她替她解圍，小姑娘情竇初開動心很正常，可是王徽，好像就幫她制服驚馬，把她從馬上救了下來，連句多余的安慰都沒有吧。

        姜嬿見他想不通，提點道：“表哥，你大概不知道，一個女郎在驚怕中最易愛上別人，小婍伏在馬背上的時候，是最害怕的時候，是王六公子躍上馬護下她，那個時候，王六公子就已經走進小婍心里了。”

        吳鈞接受這個說法了。

        “王徽。”他呢喃一句，比瑯琊郡王身份低了些，可出自鳳閣王家，還是叫人不能小覷。

        “表哥，這事很難么？”姜嬿問道。

        吳鈞嘆聲，“你可知鳳閣王家的名聲怎么來的？他們王家兩代出了四個鳳閣舍人，在朝堂從未出過差錯，從不參與黨爭，便是當今局勢如此多變，他們依然屹立不倒，根基絕非我們吳家能比。王徽雖不是嫡長子，到底是嫡出，怎會愿意娶小婍？”

        姜嬿垂頭喪氣，默了會兒，簡單直接地問道：“給錢也不愿意么？”

        吳鈞看著她。

        姜嬿解釋道：“表哥，你去跟王徽商量嘛，拿著嫁妝禮單，叫他們知道娶小婍的好處，我向你保證，看了嫁妝的人肯定都會動心，只要他們來提親，親事定下，那嫁妝能要過來多少，給小婍陪嫁多少，不都是咱們說了算么？等事情定了，他們發現嫁妝少了，難道還能因為這事跟咱們鬧一場？你說他鳳閣王家到底有頭有臉？能丟這個人？”

        吳鈞明白了，姜嬿這是要空手套白狼，叫他拿著一張紙去騙婚。

        不過，王家不一定缺錢，有個人，卻一定缺錢，缺錢的人才容易為了錢上鉤。

        “衛辰。”吳鈞呢喃了句。

        “什么？”姜嬿詫異地望著他。

        “嬿嬿，你還記得王六的表兄衛辰吧？”

        姜嬿微點頭：“有點兒印象。”

        轉瞬，瞪大眼睛看著吳鈞：“小婍不喜歡他！”

        “但是，他是最容易被錢打動的那個，你放心，既是交易，我怎會叫小婍受委屈，等咱們把嫁妝要過來，我保小婍與他和離，給小婍再找個好人家。”

        姜嬿有些擔心，“那他竹籃打水一場空，會不會惱羞成怒，反咬一口，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

        “憑他？頂多叫兩聲，還沒那個膽子咬我！”吳鈞蔑笑道。

        姜嬿情緒不明地笑了笑，“就依表哥，不過，表哥，你去找他商量的時候帶上我，嫁妝禮單在我手上，更叫人相信你就是單純想給小婍找個好人家。”

        吳鈞想了想，“怎么說？”

        “表哥，你想啊，這么一筆豐厚的嫁妝，我怎么可能完全交給你呢，那天在樂游園所有人都知道我跟小婍關系好，所以我去不是更可信么？而你，就是被我纏著幫忙的嘛。”

        說到最后，她撒嬌地扯了扯他衣角表示感激。

        吳鈞哈哈一笑，“倒是我小看你了！”

        突然，他笑容一僵，似是想到什么，問姜嬿道：“嬿嬿，老實告訴我，為何今天才跟我說這事？”

        姜嬿被人識破心思般，慌忙垂下頭，沉默不語。

        吳鈞掐著她下巴迫她抬頭。

        在他面前的是一張梨花帶雨的美人面。

        “表哥，我不想這樣的，我不想沒名沒分陪在你身邊，我不想再被她們笑話欺負，可如果小婍遠嫁土蕃，我這輩子也翻不了身了，那些嫁妝要不回來，我幫不到表哥，她們會一輩子欺負我，笑話我，我不想要那樣的生活，表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你，我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我也不想算計小婍，可我沒有辦法，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她泣不成聲，呢喃著，淚珠盈睫，滿面愧疚地看著他，好似她真的走投無路才選了這一步。

        美人哭成這樣，吳鈞心軟了，把人擁進懷里安慰道：“不怪你，表哥知道你委屈，表哥以后會護著你，不叫他們笑話欺負你。”

        姜嬿擦去淚水，戀戀不舍推開吳鈞，“表哥，以后別這樣，讓她們瞧見，又該罵我·淫·蕩·了。”

        “她們這樣罵你？”吳鈞真的生氣了。

        姜嬿委屈地點點頭，開解道：“表哥就當沒聽見吧，她們畢竟與你血脈相連，別因我傷了和氣。”

        吳鈞默了會兒，因為這事去訓斥自家姊妹確實不妥，也只能先委屈姜嬿了。

        “嬿嬿，以后我會注意，不叫他們再罵你。”

        姜嬿笑了，明亮而耀眼，“謝謝表哥，我就知道表哥不舍得讓我擔這樣的罵名。”

        “好了，回去休息吧。”

        姜嬿沖他甜甜一笑，腳步輕快出了房門。

        回到閨房，吳婍月睡得酣甜，全然不知她和吳鈞利用她謀劃了什么。

        姜嬿無奈又疼惜地給她攏攏被子，“希望他會替我守護你。”

        這樣一個乖巧單純的小姑娘，怎么會有人忍心傷害她呢？

        沒想到吳鈞還真是個急性子，三天后就約了衛辰聊這事。

        去赴會前，姜嬿特意偽造了一張嫁妝禮單，把那兩個鋪子去掉了，怕衛辰真到成婚時候氣不過狗急跳墻，畢竟那兩個鋪子分量太大了。

        吳鈞對這個主意很贊同，笑罵姜嬿是個機靈鬼兒。

        約在神都紫金閣，只是吳鈞沒想到，衛辰居然帶著王徽去了。

        兩人還真是形影不離啊。

        “衛兄，王兄，久等。”吳鈞同二人拱手見禮。

        姜嬿亦朝二人福了福。

        “姜姑娘也在，吳世子還真是——”

        衛辰笑了笑，后半截話沒再說。

        姜嬿當作沒聽見。

        吳鈞訕訕一笑，邀二人落座。

        “衛兄，實不相瞞，今日約你來，實在有一樁不好啟齒的事。”

        吳鈞看向王徽，意思很明顯。

        “吳世子不必介懷，我與云之沒有秘密。”衛辰這樣說道。

        云之是王徽的字。

        吳鈞見趕人不成，只好硬著頭皮道：“今日邀衛兄來，實是因為小妹的事。”

        衛辰和王徽都意外地頓了下。

        “在下七妹小婍，心悅衛兄。”

        王徽剛喝到嘴里的茶噴了出來，瞪大眼睛看向衛辰，那個嬌憨膽小的女郎會心悅他這個生人勿近的冰山美人？且還是一見鐘情？

        衛辰意外過后，半垂著眼看向王徽，那意思：有人心悅我很奇怪么？叫你這般驚訝？

        “沒弄錯吧？”王徽覺得肯定弄錯了，那小姑娘可能會心悅他，也可能會心悅黎明業，就是不可能心悅衛辰。

        吳鈞看向姜嬿，這事她說更合適。

        姜嬿尷尬地笑笑，“我們也很意外，可是小婍說，說衛公子長得順眼，脾氣又好，非他不嫁。”

        越往后說聲音越小，好似姜嬿都替自家妹妹害羞了。

        王徽再次不敢置信地看向衛辰，那小姑娘是長了一只什么眼，能看出衛辰脾氣好？

        衛辰喝了口茶，看向姜嬿：“只是順眼么？”

        不知為何，姜嬿突然緊張起來，垂下眼眸不敢再看衛辰。

        吳鈞以為她是害怕被衛辰識破謊言，捏捏她手以示安慰。

        姜嬿重新抬起頭來，笑了笑，“衛公子，您別問了，小妹畢竟是閨閣女兒，有些話閨閣里能說，與你們……不太好說。”

        掩飾地天衣無縫，吳鈞滿意地笑了。

        衛辰果真不問了。

        姜嬿看看吳鈞，示意他繼續說。

        “不知衛兄，對小婍何意？”

        “無意。”衛辰直接道。

        王徽微笑，這才是衛辰的樣子。

        姜嬿垂頭，很失望的樣子。

        吳鈞笑道：“衛兄不必著急回答，現在無意，不代表以后無意，再說了，娶妻娶賢，小妹于衛兄，絕對是個最佳選擇。”

        衛辰情緒不明笑了笑，“愿聞其詳。”

        “小妹……”

        吳鈞猶豫了，他總不能直接說吳婍月是個富婆，你娶了她直接坐擁金山吧？那太傷男人面子，雖然男人會有這種想法，但被人赤·裸·裸·地說出來，實在打臉。

        “衛兄，咱們談個交易如何？”吳鈞決定采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問題。

        把姻親當交易，一切反而簡單了，不用顧及誰的面子。

        “好啊。”衛辰爽快道。

        “不瞞衛兄，小妹生母留下一筆豐厚的嫁妝，但被我繼母韋氏私吞了，小婍要出嫁，我想借機要回來。”

        衛辰頷首，面色無波：“理解。”

        接著問：“但為何是我？”

        吳鈞笑了笑，“小妹確實心悅你，但，這確實也只是一個方面，因我覺得衛兄可能需要錢。”

        話落，他沖姜嬿伸手，她遞上嫁妝禮單。

        吳鈞把禮單推給衛辰，“衛兄，待小婍出嫁，這些嫁妝會隨她進門，你若愿意守她終身不離不棄，這嫁妝，我只取五分之一，若你實在不喜她做夫人，事成之后，你可以休了她，我作保，這嫁妝分你一半，如何？”

        衛辰狀似很感興趣，認真看過禮單，看向吳鈞：“這么豐厚的嫁妝，你確定私吞它的韋氏愿意吐出來，你父王愿意給小婍姑娘陪嫁？”

        “這是我的本事，衛兄不必擔心。”吳鈞自信道。

        衛辰默了片刻，盯著嫁妝禮單看了會兒，突然面色一沉，把禮單推回給吳鈞：“這份是假的。”

        言外之意，吳世子誠意不夠，交易就別談了。

        吳鈞身子一僵。

        姜嬿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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