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問案
衛辰這邊靜待消息,卻突然被王徽叫去協助辦案。
王徽領職大理寺少卿,衛辰為大理寺司直,這次辦的案子不是別的,正是之前濮王妃厭勝詛咒案的余波。
原是有人告密魏王府陷害濮王府謀逆,女帝陛下遂暫停了魏王和世子吳鈞的差事,交由大理寺主審魏王府陷害一事。
衛辰聽王徽說罷這事不禁愣了下,難道這就是姜嬿使的手段,圍魏救趙?
本以為她只會吹吹枕邊風,竟是告密去了么?
果真只會用卑劣的手段。
王徽問衛辰:“你也覺得是她?”
衛辰不置可否,“反正要去魏王府,正好審審她。”
到了魏王府,一眾男丁女眷都聚在院子里,辦案的衙差在四處搜索東西。
王徽和衛辰客氣地同魏王和吳鈞見過禮,掃了一眼站著的女眷,竟沒發現姜嬿。
又掃視一圈,才發現她站在一個女郎身后,垂眸恭立,和吳婍月一樣柔弱可欺,哪還有半分與他們討價還價的人精模樣。
衛辰不動聲色,例行公事般掃視罷院子里候著的家眷,沖魏王躬行一禮,“王爺,恐怕要進內宅查訪一番。”
吳承思和善道:“衛大人秉公辦案,無需同老夫請示。”
心中卻對衛辰舉動十分滿意,他們不是沒有辦過案,之前黎鎕宗室的謀逆案有多少不是他辦的,哪會這么客客氣氣的,衛辰此舉無疑是忌憚他們吳家權勢,怕是誤會一場,把他得罪了。
衛辰和王徽領著幾個衙差進了內宅。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有衙差拎著東西出來了,有各色各樣的布緞邊角料,甚至還有好幾個穿著艷麗衣裳的木偶娃娃。
看到木偶娃娃,吳承思和吳鈞皆是臉色煞白,站在前排的女眷也登時嚇得臉上沒了血色,有的甚至站不住癱軟下去。
“王爺,這些東西是從北廂第三間房里搜出來的,不知是哪位的房間?”王徽問道。
吳承思大怒,吼了一聲:“小婍,出來!”
女眷紛紛望向吳婍月,自動閃向兩側,單單留出吳綺月和她身旁的姜嬿。
吳綺月膽小,被父親一吼,抬頭望過去時,已經嚇得眼淚都出來了,無措地望望父親,又看看王徽,再看看衛辰,最后退了一步,死死抓著姜嬿手臂,泣道:“嬿姐姐,我害怕。”
“沒事,沒事。”姜嬿沒有抬頭,只是輕輕拍著吳婍月手臂。
王徽沖衙差吩咐道:“帶她過來。”
衙差才走近,吳婍月已經泣不成聲,拽著姜嬿直往后躲,喃喃道:“別抓我,別抓我!”
“別哭了!”
吳承思一出口,吳婍月立馬止了哭聲,怕自己忍不住,急忙捂住口鼻不叫自己發出聲響,只一雙眼睛淚汪汪朝外涌,片刻沒停。
衙差把吳婍月架了過去,她癱跪在地上,目光在王徽和衛辰之間轉來轉去,一雙手仍舊使勁兒捂著口鼻,不敢哭出聲。
王徽從沒見過哭成這樣的女郎,溫聲對她道:“你莫怕,回答我的問題,不要撒謊,就沒事。”
吳婍月使勁兒點頭,不時拿眼睛瞥向吳承思,特別怕他的樣子。
王徽指指幾個木偶娃娃,問她道:“這是你的么?”
吳婍月點頭。
王徽又指著那些布緞邊角料,“這些是你的么?”
吳婍月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淚眼看著王徽。
“是你的么?”王徽又問了句。
吳婍月頓了頓,使勁兒點頭。
“用來做什么的?”
吳婍月不答,只是驚慌地看著他。
“問你做什么的!你老實答!”吳承思怒道。
“吃的!”吳婍月驚恐之下口不擇言,說完之后便立即捂住口鼻,不敢哭出聲。
吳承思眉心一皺,一腳踹向吳婍月,把人踹得完全伏倒在地,怒吼:“養不起你么,叫你吃這些個!老實回答!”
吳婍月立即起來跪好,哭著辯道:“就是吃的,我喜歡吃!”
說罷又捂著口鼻不出聲。
吳承思還要再踹,王徽攔下他,“王爺莫激動,下官來審。”
吳承思只好氣沖沖站在一旁。
王徽拎著一袋朱砂,低下身子溫和地看著吳婍月:“莫怕,告訴我,這也是你的么?”
吳婍月毫不猶豫地點頭。
“做什么的?”
“吃的。”
不管他問什么,吳綺月一概回答吃的。
王徽頓了頓,“你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嗎?”
吳婍月點頭,“吃的!”
王徽皺皺眉。
吳婍月看到他皺眉,知道他是生氣了,身子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王徽見審問沒法進行,抬頭看向吳承思,“哪個是貼身伺候小姐的?”
吳承思看向姜嬿道:“你還不過來回話!”
衛辰意外地看向姜嬿,又轉目去看吳鈞,見他也正望著自己,情緒不明。
姜嬿已經垂首跪在吳婍月身旁,并不答話。
王徽拎著朱砂問了同樣的話。
姜嬿小聲道:“我的,用來做香囊的。”
聲音極輕極嬌極軟,像只受驚的小黃鶯不敢高聲言語,叫人聽了都忍不住去憐惜。
王徽實在沒想到她嬌軟起來竟如此讓人難以招架,不自覺咽了口口水,頓了頓,接著審問:“那些邊角料也是你的?”
姜嬿點頭。
“做什么用的?”
姜嬿不答。
“到底做什么用的?”衛辰見王徽太過溫和,不禁沉聲問了句。
“做襪子用的。”姜嬿小聲道。
“什么?”王徽沒聽清。
姜嬿只好又說了一遍。
王徽詫異,這玩意兒能做襪子?
“你做的襪子呢?”衛辰問道。
“穿著。”姜嬿道。
“把鞋脫了。”衛辰道。
王徽一愣,看向他,大庭廣眾叫女郎脫鞋,不妥吧?
“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叫人給你脫?”衛辰絲毫不顧王徽的眼神。
姜嬿始終沒有抬眸,緊緊抿著唇,只能看到眼淚不斷涌出,自玉肌滾落,吧噠吧噠打在青石地板上。
衛辰沒耐心看她做戲,吩咐衙差:“脫了她的鞋!”
姜嬿怎會叫他們脫鞋,立即轉身往后一撲推開圍上來的衙差,哭喊道:“別碰我!”
雖是憤怒的哭喊,卻只有叫人心疼的憐惜,而無半分強硬反抗。
衙差見狀,四人齊齊上前按住她要脫她的鞋。
“別碰我姐姐!”
姜簡沖過來推開衙差,護著姜嬿怒氣沖沖瞪著衙差,“不許碰她!”
衛辰擺手,兩個衙差便抓著姜簡把人綁了。
“放開我!”任姜簡怎么掙扎就是掙不開衙差的禁錮。
“你們放開他!”姜嬿哭喊著想去保護弟弟,卻自顧不暇,被四個衙差按著脫了鞋,只露出襪子來。
襪子很別致,腳面和腳心處是碎步拼成的各色各樣圖案,有的拼成桃花,有的拼成牡丹,還有的拼成蝴蝶和蜻蜓,姹紫嫣紅,栩栩如生,真個一腳踏春光。
王徽看呆了,女郎都這般講究,穿個襪子還花里胡哨的?
衙差看到襪子露出,也都松手放了姜嬿,等著兩位大人決斷。
卻突然,姜嬿起身沖院中的石桌撞去!
眾人根本來不及攔。
“咚”的一聲,姜嬿癱軟在石桌旁。
“姐姐!”姜簡嘶吼著掙開衙差,縱被綁縛著雙手,卻仍是跑了過去。
“嬿姐姐!”
吳婍月幾乎是手腳并用爬到了姜嬿身邊,抱著她給她擦額上的血。
王徽急忙喊道:“快請大夫!”
說著話,和衛辰一起迎了過去。
姜嬿早已昏迷不醒,額頭上一片殷紅,血順頰流下。
“姐姐!你醒醒!”姜簡喊了好幾聲沒答應,怒目望向衛辰:“你逼死我姐姐,我要告御狀!”
衛辰看看他,沒作任何反應,只蹲下身子探探她鼻息,道:“還有氣。”
姜簡往前一撲撞開衛辰,“你別碰我姐姐!我告訴你,你等著,我要告御狀!”
因為姜嬿尋死,王徽只好暫時中斷審案,叫人把姜嬿抬進廂房救治。
不成想魏王府有人尋死一事竟驚動了女皇陛下,大夫剛為姜嬿包扎好傷口,把人喚醒,便有人喊“圣上駕到”。
眾人匆匆去迎,連剛剛醒來的姜嬿都在吳婍月的攙扶下跪迎圣駕。
女皇坐定,掃了一眼眾人,目光落在額頭包扎著紗布、淚痕未干的姜嬿身上。
“你,上前來。”
女皇雖已過了古稀之年,但不似尋常老太太面色慈祥,她面容端正,聲音沉肅,帝王的威嚴拿捏的恰到好處,叫人望而生畏。
姜嬿緩緩膝行至女皇跟前,沖她叩頭。
“抬頭。”女皇道。
姜嬿抬頭,卻仍垂著眼睛,不敢直視帝王威儀。
“受何冤屈叫你尋死?”雖是問話,她的語氣仍舊端嚴沉肅,聽不出喜怒。
姜嬿默然不語,只重新叩頭,額頭貼在伏在地上的手背上,身子因為隱忍地抽泣而不斷顫抖。
大約因為姜嬿看上去太過人畜無害,哭得又這樣傷心可憐,女皇并沒有為難她,問了王徽前后因由。
聽罷前因后果,女皇笑了笑,對姜嬿道:“抬頭。”
姜嬿乖巧地抬起頭,垂眸不語。
“你多大了?”
姜嬿恭敬而小聲地回答:“十六。”
“可有婚配?”
姜嬿搖頭。
女皇又笑了笑,難怪小姑娘委屈成這樣。
“那些娃娃、朱砂都是你的么?”女皇的語氣仍舊聽不出情緒。
姜嬿點頭。
“為何喜歡娃娃?”
姜嬿咬唇,輕聲解釋道:“自小就喜歡,母親喜歡給我做,她去世后,我一直留著,想她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有時候也會給娃娃做衣裳。”
女皇點了點頭,“為何喜歡用朱砂做香囊?”
“母親說,朱砂辟邪,保平安,不怕鬼壓床。”
女皇嘆了聲,語氣柔和許多,問道:“你是吳家老幾?”
姜嬿再次叩頭,“民女姜嬿,嶺南韶江人,寄住于此。”
“姜嬿?”女皇呢喃了句,一時入神,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整個廳堂頓時鴉雀無聲,隨著女皇沉思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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