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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念念


良久之后,女皇目光再次落到姜嬿身上,語氣有了平常老婦人話家常的慈祥,“姜行洛是你什么人?”

        “是民女的祖父。”

        女皇又怔了下,忽而大聲叫了句:“小念念?”

        姜嬿驚愕地忘了規(guī)矩,抬頭直勾勾盯著女皇,無意識地咬了咬唇。

        “大膽,敢平視圣威!”近侍大聲道。

        姜嬿受驚一般,身子顫了下,急忙低下頭去跪好。

        “你吼什么,再嚇住她!”女皇不悅地瞪了近侍一眼。

        近侍立即噤聲,頭埋地更低。

        這次,不等女皇叫她抬頭,姜嬿試探地微微抬起頭,好奇地打量著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疑惑和探尋,像只受驚的小白兔想要探頭找什么,又怕受傷,縮手縮腳不敢往前。

        “小念念,你可記得我?住在大房子里的姑祖母?”

        女皇面上的笑完全和藹了,好像就是單純跟一個孫輩話家常認(rèn)親。

        姜嬿猜到自己爺爺肯定帶著幼時的她見過女皇,只是她那時太小,并不記事。

        “民女不記得了。”姜嬿如實道。

        女皇笑了笑,“不記得也正常,你那時候才三歲,膽兒大包天,你祖父叫你給我磕頭稱太后娘娘,你非叫祖母,還說我長得像祖母。”

        女皇憶起往事,想到自己那時還沒有稱帝,只是臨朝稱制的太后。

        姜嬿再叩頭,“民女有罪。”

        女皇擺擺手,拍拍自己坐榻,“坐過來,叫祖母好好瞧瞧。”

        眾人都驚,女皇陛下高高在上,對自己的親孫兒孫女都沒有這般親切過!

        姜嬿有些猶豫,輕聲問了句:“能嗎?”

        “有何不能,又不是龍榻,坐過來。”女皇笑道。

        姜嬿膽大包天地坐了過去。

        女皇打量著她,稀罕道:“真是女大十八變,想當(dāng)年,你還是個說話繞舌頭的小丫頭,問你名字,你說叫念念,我一直以為你真叫姜念,后來才知你乳名叫念念,閨名叫個姜嬿,因為說不真,家中長輩故意打趣你呢!”

        女皇說著便笑了起來,竟似久別重逢的親祖孫一般。

        姜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爹爹和娘親也常拿這事兒笑話我。”

        女皇便又問了她爹娘境況,姜嬿一五一十說了寄居魏王府的緣由。

        女皇聽罷嘆了嘆,愛憐道:“真是個苦命孩子!”

        又問:“在這兒住的可好?”

        魏王家眷俱是心里一咯噔,生怕姜嬿告狀。

        姜嬿卻笑著點點頭,語氣很甜,好似很幸福,“姑父姑母和表哥表姐們待我都很好。”

        魏王家眷俱是松了口氣,王徽和衛(wèi)辰卻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見她笑靨如花,乖巧明媚,確實叫人起不了疑心。

        這女郎真善于偽裝。衛(wèi)辰心里道。

        女皇笑握著她手,親切道:“愿不愿意去宮里陪祖母一段日子啊?”

        姜嬿怔了下,羞赧道:“不是民女不愿意,只是,民女自小跟表妹一起睡,晚上一定要抱著她才能睡著,民女怕進(jìn)了宮,睡不著。”

        女皇笑著頷首,“是了,你們正是小女兒閨閣鬧的好時候,再過個一兩年,一出嫁,哪還有躺在一處睡覺說話的好機會,還是別去陪我這個老婆子了。”

        姜嬿懂事道:“圣上想找我說話,我可以白天去陪您,晚上回來睡覺就成。”

        她不自覺把民女改成了“我”。

        女皇的笑卻更加慈愛了,看向王徽道:“那娃娃和朱砂的事不過巧合罷了,哪里就是厭勝詛咒了,一個女娃喜歡玩布娃娃,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

        王徽叩首認(rèn)罪,“臣知罪!”

        姜嬿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忽而踉蹌著從榻上下來,伏跪在女皇腳下,語氣里都是驚懼惶恐:“圣上明察!民女絕不敢詛咒陛下!那些真是母親的遺物,求圣上明察!求圣上明察!”

        她咚咚地磕著頭,剛包好的額頭又滲出血來。

        “快扶起來!”女皇沖近侍道。

        近侍連忙去扶姜嬿,只是姜嬿雖然不咚咚地磕頭了,卻仍舊跪著不起,泣淚俱下地辯道:“圣上,民女真的不敢做那事,民女知道那是謀逆大罪,不僅自己會死,還會株連姑父姑母姐姐妹妹,民女怎么會做那種事!”

        似是怕女皇不信,她抹了把淚接著辯道:“再說了,都有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頭,民女又不傻,怎會做這種蠢事!圣上明察!民女絕不會做這種蠢事!”

        說著哭著,泣不成聲,她像只受驚的小鹿般茫然無措,接著道:“民女不知他們是來搜這東西的,早知道,民女一定早就燒了,母親在天之靈知道我為了保命才燒的,一定不會怪我……”

        然后她非常后悔地哽咽呢喃:“早知道我就該燒了它們,早該燒了它們……”

        王徽似是領(lǐng)會到她的用意了,看著她皺皺眉,非常盡忠職守地說了一句:“姜姑娘,你若提前燒了它們,就是毀尸滅跡,妨礙公務(wù)!”

        姜嬿一下止了哭聲,看向他怔了怔,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握著女皇手臂哭求:“圣上,圣上,祖母,祖母,我沒有毀尸滅跡,我不燒了,我不燒了,你信我,我不敢,我不敢……”

        女皇一邊拍著姜嬿手安撫,一邊瞪向王徽:“多嘴多舌的!叫你嚇唬成什么樣了!”

        王徽垂首不語。

        “好了念念,祖母信你,那娃娃不用燒,留著玩吧,祖母知道你想念母親,不燒不燒。”

        女皇身子前傾抱著姜嬿柔聲哄勸,竟像是在哄一個三歲的小孩兒般,叫她一眾侄孫子孫女兒看得目瞪口呆,艷羨不已。

        在女皇的哄勸下,姜嬿慢慢才不哭了,最后向女皇確定:“圣上,您真的信我么?”

        女皇點頭,“當(dāng)然信你,你害祖母做甚!”

        姜嬿也點頭,看看王徽,又看向女皇:“圣上,我,民女不知大人是來辦這種案子的,早知道,我就乖乖脫鞋給他們看襪子了,何至于叫那么多人看我難堪。但是,民女還是想跟大人解釋幾句,好洗脫民女的嫌疑,省得他們說我,說民女仗著圣上寵愛妨礙公務(wù)。”

        她一會兒“民女”一會兒“我”變來變?nèi)ィ犞拖袷菢O想守規(guī)矩但又不經(jīng)意流露本性,增了幾分小女兒的爛漫之態(tài),叫人更加相信她就是一個寄人籬下養(yǎng)在深閨沒有多少見識的小姑娘。

        女皇慈笑著點點頭。

        姜嬿便認(rèn)真地沖王徽行個拜禮,鄭重道:“大人,我不會做這事,理由有——”

        她思量著,掰著指頭數(shù),“第一,我與圣上無冤無仇,沒有作案動機。”

        想了想,“第二,我如果真做這事,留一個娃娃不就夠了么,為什么留那么多個?作案方法不對。”

        又想了想,凝神再想想,才接著道:“第三,嗯,我知道這是大罪,有很多人都死在這事上,我為什么還要步他們的后塵?作案思路不對。”

        說罷,她掰出第四個指頭,想了很久沒想出來,默默把第四個指頭窩了回去,很努力想再想出一個,最后實在想不出來,不得不放棄,然后看向王徽:“大人,您說,我這幾條理由夠脫罪么?”

        王徽沒理她,心道她這個無辜可憐、天真爛漫模樣可真是渾然天成,面子上卻恭恭敬敬沖女皇叩首道:“請陛下裁奪。”

        女皇道:“這事交由大理寺辦,自要你先裁奪。”

        王徽思想片刻,復(fù)命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我朝對這等謀逆大罪從不姑息,想來姜姑娘也是知道教訓(xùn)的,應(yīng)沒膽量做這事。”

        姜嬿連連點頭表示說的對。

        女皇聽著王徽的話卻生了思量,擺手屏退他,仍叫姜嬿坐來身旁,笑著道:“念念啊,你說一個人不知悔改一直朝一條道上走,磕得頭破血流也不知回頭,他是個什么心思呢?”

        眾人皆是一僵,幾乎繃直了神經(jīng),好似一撥就會斷掉。

        姜嬿怔了怔,沒明白女皇的意思,下意識摸去自己額頭,“頭破血流,不知回頭?”

        “是在說我么?”姜嬿小聲試探道,急忙就要再次跪下。

        女皇拉著她坐在榻上,笑著道:“不是說你,祖母是說,有些人做事,來來回回,重重復(fù)復(fù)用一個手段,也不知變通,迂腐的很。”

        姜嬿卻恍然有所悟地“啊”了聲,笑道:“祖母,我知道了,是不是就像逗狗玩,你給它一個雞腿,它毫不猶豫叼著就吃了,可是你一下子扔給它三個雞腿,它一個也吃不成,因為它不知道先吃哪個,只能眼巴巴看著你,好笑的很,我小時候就愛用這招逗狗玩,百試百靈,爹爹還笑我傻樂,說,玩了一百次了,也不玩?zhèn)新花樣,我頂嘴說,這花樣管用,一百年我都玩不厭。”

        說到最后,姜嬿眼角又紅了,卻懂事地用微笑掩蓋想念的憂傷。

        女皇拍拍她手臂安慰,姜嬿微抬手揉了揉眼角,強顏笑著。

        “想爹爹了吧。”女皇嘆口氣道。

        這一說,姜嬿就忍不住了,伏在女皇懷里嗚嗚地小聲抽噎起來。

        女皇拍著她背安慰,“你爹爹是個好兒郎,他要是還在,你恐怕就是咱們大周最富有的女郎。”

        姜嬿哭得更傷心了,緊緊抱著女皇。

        女皇嘆口氣,不知為何就想到她說的那句“百試百靈”。

        女郎童年逗狗玩的樂趣,聽在朝堂風(fēng)雨數(shù)十年的女皇耳中就牽起了另一樁事。

        “這花樣管用,一百年我都玩不厭”,這不就是厭勝詛咒案一起又一起的寫照么?

        這案子可大可小,可收可放,次次只要出事定不走空,不是殺一兩個人,就是殺一兩家人,甚至數(shù)百口人。

        她對那些反抗她詛咒她的人從不手軟,難道真就震懾不住他們?還是,有人發(fā)現(xiàn)這法子百試百靈,故意用來鏟除異己?

        就像這次魏王府搜出的娃娃,若非她知道這女娃從三歲起就抱著布娃娃不放,不只自己愛玩,還愛給別人分著玩,那是不是又有人拿這事大做文章?

        姜嬿可不管女皇在想什么朝堂事,止了哭聲不好意思地看著女皇道:“圣上,給您弄臟衣袍了,要不您脫下來,民女給您洗洗吧。”

        女皇哈哈笑了,“無妨,有人給祖母洗。”

        魏王府陷害濮王府厭勝詛咒的事以姜嬿尋死不成、女皇判定為誤會告終,女皇車駕還宮,沒幾日,濮王府厭勝詛咒案也結(jié)了,只罰涉事者幽閉三月,并沒牽連人命。

        王徽和衛(wèi)辰領(lǐng)圣命親自去辦理的這事,都對姜嬿刮目相看,卻也更加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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