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等黛玉神智稍稍清醒了些許時,那群姑娘們也不知為何不再怕她了,反而一個個都殷勤得圍過來噓寒問暖,細心照顧她。黛玉有心詢問自己額上的紗布是誰替她包扎的,但姑娘們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黛玉心知其中有異,便也不再追問,只是柔聲詢問這牛車前進的終點是何方,她又叫什么名字。
那位稍年長的姑娘見黛玉如此懵懂模樣,不由驚異:“莫不是被打傷了腦袋?怎么連自己姓名都不知了?”隨后同那群小姑娘們面面相覷。
黛玉聞言,捏著鼻尖喝了一口不知哪兒來的中藥,味蕾不住泛苦。臉霎時皺成一團,無力地依靠在木板車壁上,半死不活的模樣。思忖著:原主是被人打成重傷嗎?
“是啊,都怪你,都說了你已經被你家人賣了還不相信,想逃跑!你看看我們這里,有哪個不是因為家窮被賣到郢都?現在到處在打仗去郢都還能活!你倒好還敢往回跑!這不,被公子抓回來了?我勸你啊,給我安分些!免得再次連累我們受累。”又有一個小姑娘適時插話,語氣滿滿不平:“你知不知道,你逃跑還驚動了公子…”
“白露!夠了,別再說了,讓莫愁妹妹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責備之處也等她稍稍清醒些再說。”又是那位年齡稍長的姑娘打斷了那個叫白露的女孩還欲繼續數落黛玉的話語,轉身將一條分辨不出顏色的氈子替黛玉帶上,語調溫柔:“莫愁,你也知道白露這小蹄子向來都是如此,嘴上沒把門,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歇息,有什么問題等病情好些了再說,好嗎?”
那名被稱為“白露”的姑娘聞言輕哼了一聲:“我說得不對嗎?紫蘇,你看她那個樣子,不就是為了得到公子額外的憐惜嗎?”
紫蘇微微一愣替黛玉倒水的指尖微微顫,但很快穩住了情緒喂黛玉喝水后便示意黛玉多加休息。
黛玉看著紫蘇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她想到自己曾經在去世前尚且未感到如此虛弱,看來這位名喚莫愁的原主當真一直在生死線上掙扎。
半夢半醒間她好像感覺有人掀開草簾走進,為這個陰暗潮濕的車棚帶進宛如陽春三月的暖意,也聽到了姑娘們恭恭敬敬地稱呼這人為“公子”,也感受到了有人微涼的指尖落在自己額上帶著憐惜的停留,鼻尖是宛如瀟湘館外那片竹林傳來的清香,讓她神識不由有些迷離,口中下意識地呢喃:“哥哥……”隨后她感受到了有人輕柔擦去她眼角的淚水,又聞一聲輕聲低嘆。旋及黛玉徹底陷入昏迷狀態。
等再次清醒,黛玉稍稍恢復了些許力氣,第一時間發現身上的毛氈竟換了一張,黛玉有些迷惑抬眸地看向她們,那位叫白露的女孩子看著她輕哼一聲轉過臉:“我真是小看你了,小小年紀便會如此。”與上次不同的是,那位稍稍年長的紫蘇姑娘沒有再次出聲解圍,看向她是眼神亦是十分復雜。
黛玉向來敏感,雖想她們的敵意來自何方,但她如今的健康狀況根本不容她多說,只窩在那張不知何時新換的毛氈里,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
果然太累了啊…莫愁姑娘。
你會怨恨我擅自為你選擇接下來要完成的路嗎?
而自己又是否能正確的走好每一步呢。
前方的路究竟通往何方?
疲憊的心靈承擔不起黛玉如此愁緒又陷入昏迷。在牛車的顛簸里,黛玉仿佛在恍惚間被人半抱著喂了些水,因喝得有些急,還能聽到那人無奈的低笑:“慢點,又無人會同你搶。”黛玉強撐著睜開眼,朦朧中只能看到那人離開時飄逸的衣擺,和頭頂那顯目的高冠。宛如陳年未醒的舊夢。
先秦時期的服飾因生產技術不夠完善,平民的服飾大多以玄色,米白為主,樣式則以曲裾深衣最為平常。而貴族大多頭帶高冠,寬袖,袖口,門襟裾有不同的花紋。
這位莫愁姑娘又是何等身份?竟能得貴族如此照料?黛玉曾有意查看自己身著的衣裙,不過是扎手的麻布連體曲裾,并不像貴族所用的衣料。難不成這莫愁姑娘是貴族的私生子不成?又或者是貴族族譜里那八竿子打不到的小宗?
承自西周的宗法制規定的是層層分封的嚴格等級制度,爵位皆由正室所生的嫡長子繼承,嫡長子以外的兒子稱為別子,別子無權繼承爵位,不能與嫡子同祖,須另立一家,成為這一家系的始祖,即“別子為祖”,別子分封為卿大夫對諸侯而言是小宗,在封國內對士而言又是大宗,大宗與小宗的劃分和區別,明確了下級貴族臣服上級貴族、全體貴族服從天子的政治隸屬關系。如此分封最后別子的別子不消幾代最終便會淪為平民,倒也合理。不知為何黛玉竟隱隱覺得這種猜想可能最接近莫愁的身份。
黛玉捂了捂頭疼欲裂的腦袋再也不敢多思多想,一心只愿養好病。
等到她再次清醒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群姑娘們比之前更為怨恨自己,無論是有意識地同她劃開界限,還是刻意的為難,不由黛玉有些迷惑,但她無力處理這些瑣碎之事,又安心將養了幾天,待牛車停在郢都之時,她的精神才算恢復七八分。
她跟著那群姑娘們一樣被一個面容慈祥的中年婦女接下車,待黛玉下車時,她分明能看到車夫攔著那婦人嘀嘀咕咕些什么,然后那婦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熱烈了些許,直點頭稱是,黛玉無心追究。只是抬眸看了看那高大城墻上鐫刻的“郢都”二字,自己可果真來到了千年前的世界?這一切的真實性不由讓她有些恍惚,在這座古都里等待她的又會是何種境遇?
黛玉被那婦人拉扯過來時才猛地回神,未及,一輛貴族的馬車從她身側呼嘯而過。才回魂自己傻不愣登立太久,若不是婦人拉過她自己恐怕已成這馬下亡魂。她怎么忘了?這可不是二十一世紀,在這個時代人命便如草芥般,黛玉忙收回打量的眼神,對婦人下意識地行禮道謝,那婦人拉著她仔細打量,滿意地點頭:“姑娘以后喚我杏姨便好。”
“姐妹們這是要去哪里?”黛玉看著杏姨絲毫沒有讓自己跟過去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杏姨聞言笑著拍著她的手道:“;你們都將會被送進宮伺候王的婢女,自是要經過嚴格的查看。姑娘冰清玉潔不必查看,且先隨我去休息,待她們查檢完畢再一同教導你們宮中禮儀。”
黛玉雖奇怪但又不愿再問,連日車馬勞頓外加病痛折磨令她真有些吃不消,便連忙隨著杏姨回到住處。
等到那群姑娘們查檢完畢皆回到屋舍時,已接近傍晚,千年前的陽光如千年后一般透過窗灑進堂內,她們一到屋內就被安排著梳洗打扮,洗去路上風塵的姑娘們一個個宛如水蔥般亭亭玉立,看得杏姨笑得合不攏嘴。忙招呼著她們一起來用飯。
待要進入用飯的堂內時黛玉在屋外褪了履正欲褪襪時被杏姨及時阻止:“你大病初愈且莫褪襪。”黛玉這才罷了,其余的姑娘們沒她那么好運,一個個乖乖褪了襪才敢踏入堂內。堂上鋪著一層薄薄的筵,雙足踏在上方也不算太寒冷。只是這時的餐桌家具大多低矮,唯能曲腿坐于筵上,黛玉本以為自己會不能適應,卻不想未有半點不適,看來真如付清悅所說她繼承了原主的生活習慣。
先秦的飯菜以粥為主,小米粥又是其中大宗,黛玉看著面前這碗小米粥雖沒多少胃口但也咬牙細細吃了,她必須得趕快養好身體,才能完成任務。
杏姨教導她們不過是些宮中那些不成文的規矩,另教她們識些字,學些音律技藝。
黛玉有心學習這失傳已久的蟲鳥書,未免用心了些,而對技藝卻諸多疏忽,以至于成了同她一起學習姑娘們嬉笑的對象,白露今日又帶著她的一群小跟班上前圍著黛玉道:“我們莫愁妹妹可是要去當令尹之材,倒是可惜被這女子身份束縛。”
黛玉沒有理會她們的譏諷,在她看來這些已經失傳已久的文字比之音律更令她著迷,她想起付空青告訴過她,已經幫她辦理好高中的入學手續,待此次任務完成后,她便可以去二十一世紀的高中,系統地學習那些對她而言可望不可及的知識,在任務完成入重生之門前她也許應該報一個歷史專業,研究這失傳的古文字……至少留下一些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莫愁!你來彈這首曲子,這個是公子玉的《高唐賦》”
黛玉回神時才注意到女官正不滿地怒視她,黛玉稍稍有些許愧疚,抬眸看了看曲譜,抬手撥動了幾聲琴弦。
先秦平凡的琴并不精細,彈奏時須有特殊的技巧。如今被黛玉這般隨意撥動倒真是——嘔啞噪雜難為聽。
還未等女官有何表示,自私塾寬大簾帳后已傳出一聲淺笑,霎那間滿室靜默。緊接著杏姨自簾后走來,不慌不忙輕聲道:“姑娘們,宮里來人查探,你們且仔細些!”
白露聞言立馬安靜了些許,通紅的臉頰上那雙水汪汪的眼眸垂了又抬起,連忙舉手道:“先生,既然莫愁妹妹技拙,可否讓我替妹妹?”
黛玉垂眸將曲譜交與白露,這才回身跪坐,回眸時不經意間她好像看到了那位公子離開時的玄色衣角被春日尚且料峭的風吹得嘩嘩作響。
這位公子……究竟是何人?
每次都這般來無影去無蹤——倒像是神話傳說中的田螺姑娘。
他……會是莫愁心儀的公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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