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蔣放明從來沒覺得自己的人生中面臨過這么兩難的境地,他的身邊一邊是正在嚎啕大哭的池小滿,一邊是不停嗡嗡作響、吵得叫人心煩的手機鈴聲。
最后,他干脆自暴自棄,直接接通了電話,并開了免提外放。
電話里池嶼承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擔(dān)心。
池嶼承:“蔣先生,還好嗎?”
蔣放明破罐子破摔,把手機湊到池小滿的身邊:“不好,你妹哭了。”
池嶼承的聲音一下緊張了起來,嘴里叨叨,“小滿怎么哭了?她平常不愛哭的。”
蔣放明認栽:“我、我那就是隨便哄了她一下,說要把她丟下,她就哭了。我開個玩笑而已。”
“玩笑?”池嶼承的聲音聽起來重了幾分,帶著明顯的不爽。
“蔣先生,你——”因為顧及到小滿或許也在聽,池嶼承忍了臟話,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些許,“小滿以前就是被弄丟了才去了孤兒院,她對這件事有心結(jié),請你下次不要再對她開這種玩笑了。”
蔣放明一聽這話,心忽然一緊。他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池小滿,臉上被雪山女揍過的地方開始隱隱發(fā)燙,他那沒多少的良心也開始狠狠作痛。
蔣放明雖然心里意識到了下次不能這樣,可嘴上還是沒個把門的,想要為自己再辯解兩句,“那我看那些老人家?guī)Ш⒆佣枷矚g這樣隨便哄哄啊,我以為帶小孩這樣很常見啊。”
他又沒上過三好哥哥培訓(xùn)班,他怎么知道該怎么做?
他自己就是在野地里長大的小孩!
池嶼承懶得跟蔣放明在這里瞎扯。
蔣放明低聲:“抱歉,我下次不會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這么晚了,只擔(dān)心小滿還不睡,明天怎么辦。
蔣放明皺眉,“你能想個辦法,讓小滿別哭了嗎?”就這么哭下去,一會兒嗓子該哭啞了。
池嶼承說:“我試試。她身體不好,如果哭久了,第二天容易發(fā)低燒。”
蔣放明頭疼啊。
你說他不過是順手好好接個活,怎么就接回來一燙手山芋了?
蔣放明滿嘴跑火車,“要不你直接打個飛的過來哄你妹妹?我真不會啊。”
池嶼承默數(shù)321,深呼吸,平靜了自己的情緒,對蔣放明說:“蔣先生,你可以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嗎?”
蔣放明說:“行,只要你讓她別哭了,我做什么都行。你教我,該怎么做?”
池嶼承拿著手機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但聲音上還是極力保持著鎮(zhèn)定和克制,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著,然后有了主意。他對著蔣放明進行遠程指揮。
“蔣先生,你打開那個放玩具的藍色的箱子,貼著小叮當(dāng)貼紙的那個箱子。里面有一個灰色的兔兔玩偶,拿出來。”
“找到了找到了!”在一堆玩具里找到這兔子,蔣放明居然有一種黃金礦工挖到大塊鉆石的快樂。
蔣放明問:“然后呢?”
池嶼承說:“交給她抱著。”
蔣放明把玩偶塞到池小滿的懷里。
池小滿抱著玩偶,還在哭。
蔣放明抓狂,“你這辦法一點用都沒有啊!你妹妹還在哭呢!你行不行啊!”
池嶼承說:“蔣先生,你得唱歌的。”
“唱歌?”蔣放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讓我唱歌?”
蔣放明擺爛了:“頂流、池大頂流,要不你還是直接隔著手機給她唱歌吧?說不定也有效果呢。”
這樣也不是不行。
池承嶼把手機湊近了些,將麥克風(fēng)的小口對著自己,然后輕輕哼唱了起來。
蔣放明以為自己會聽到什么溫柔的哄睡歌曲,比如《寶貝》《澎湖灣》之類的。
卻沒想到,從池嶼承唱出來的歌是那種快節(jié)奏的歌,歌詞還特別奇怪。
“刀個刀個刀刀那是什么刀、刀個刀個刀刀一把殺豬刀、一刀一刀一刀刀刀催人老”
蔣放明都聽傻了。
他都沒聽過這首歌!
聽著池小滿的哭聲小了點,池嶼承在那邊趕緊提醒蔣放明:“快,跟著節(jié)奏拍小滿的背。”
蔣放明忙跟著做,搭配著歌曲的節(jié)奏,一下一下輕輕拍著池小滿的背。
神奇的是就在這樣的節(jié)奏里,池小滿的呼吸漸漸平緩了過來,她安靜了下來,也不哭了。
蔣放明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手機里,池嶼承還在溫柔地問,“小滿哭好了嗎?”
池小滿的聲音還帶著哭腔,因為哭累了聲音有幾分嘶啞,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兔子,對著手機點了點頭,“嗯,哭好了。”
池嶼承安撫她的情緒,“小滿還害怕嗎?”
池小滿猶豫了很久,說,“怕哥哥我想你了。”
她的語調(diào)輕輕柔柔,聲音很小,風(fēng)一吹就會散,但縱使如此,還是被池嶼承聽得清楚。他心中又酸楚,又感動,像喝了一碗苦藥,又含了一顆蜜糖。
為了保護自己的哥哥,池小滿可以毅然決然地離開,陪著蔣放明上山。
可是小孩子總有想家的時候,幼鳥總有思念雄鷹的時候。
在她最脆弱最難過最害怕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最先想得到的也還是哥哥的擁抱,想要靠在哥哥的懷里撒嬌。
那溫柔的像山一樣也像水一樣的擁抱,能夠替她擋住狂風(fēng)驟雨,也能夠安撫她所有情緒,可是現(xiàn)在她卻沒辦法擁抱哥哥了。
池小滿眼眶又紅了,她有點委屈,看了看舉著手機的蔣放明,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然后出其不意地抱著蔣放明的手臂,像一只突然襲擊的小倉鼠。
蔣放明一愣。
池小滿察覺出他的反應(yīng),怯生生地問:“哥哥,小滿,可以抱一下你嗎?”
蔣放明整個人都僵硬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說的話,總之他同意了,然后身上多了個掛件。
池小滿像是一個牛皮糖,啪的一下粘在了他的身上,手里撈著自己的小兔子,整個人都靠著他,看上去十分依賴他的樣子。
不過蔣放明知道,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代餐。
嗯,哥哥代餐罷了。
電話那邊,池嶼承也猜到了小滿大概是抱著蔣放明了。
他心中雖然有點吃味,但也知道這樣是對妹妹最好的情況。
小滿是個脆弱的時候喜歡撒嬌的小孩子,擁抱能夠安撫她的情緒。
池嶼承溫和地說:“小滿,早點休息,哥哥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好嗎?”
“嗯!”池小滿點了點頭。
池嶼承還舍不得掛電話。
他說:“小滿,哥哥很想你。”
池小滿毫不猶豫地袒露自己的心聲:“我也是。哥哥,我也想你。炒雞想你。”
池嶼承輕笑了下,他的聲音溫柔得快擰出水來,講話的時候語氣中的寵溺能讓所有女孩都沉醉。
他對妹妹撒嬌:“小滿,親親。”
池小滿把嘴湊到手機旁邊,用力發(fā)出啵啵的聲音。
蔣放明一手抱著池小滿,一手拿著手機在給池嶼承打電話。
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覺得自己此刻有點像個小三。
tmd,這兄妹至于這么黏糊嗎?
他不就是沒有自己的妹妹嗎?他為什么要在這里受罪?
池嶼承掛了電話,池小滿也不哭了。
這哭的事情解決了,蔣放明又得思考一件事兒了。
他們今天晚上睡哪兒呀?
這荒郊野嶺的,除了無人村根本沒地去。可那樣的村子里能有什么好的環(huán)境?
他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直接在車上休息了。
大不了他一夜不睡,把后座給騰出來,守著池小滿,免得這小孩一個翻身,從車椅上摔下去,又得哇哇大哭。
他可不會唱什么殺豬刀的歌,要是把人哄不回來,他和池小滿可都別想休息了!
于是,在車上睡覺這事就這么定了。
蔣放明負責(zé)收拾車,而池小滿在雪山女姐姐的帶領(lǐng)下,第一次在野外的灌木叢里解決了自己的私人問題,灑下了一些純天然肥料。
回到了車上后,她跟蔣放明大眼瞪小眼。
蔣放明跟熬鷹似的,熬了10分鐘后受不了了。
他說:“小滿,你不困嗎?”
小滿的眼睛都開始打架了。
蔣放明瞧見了:“你都這么困了,快睡呀。”
池小滿捏著小兔子的耳朵有些難為情的說,“哥哥我晚上不喝奶的話睡不著的。”
按道理來說,像她這個年紀(jì)的小孩都已經(jīng)戒奶了。可是因為池小滿體質(zhì)特殊,池嶼承和干爹干媽又都對她有幾分溺愛,舍不得說重話,這才讓她一直沒戒掉奶,還養(yǎng)成了睡覺前要喝奶的習(xí)慣。
聽著池小滿的話,蔣放明的腦袋被突然冒出來三個巨大的問號給砸中了。
他沒聽錯吧?
“池小滿,你說你現(xiàn)在要喝奶,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去哪里找奶?”
雖然困,但池小滿的智商還是在線的。
“哥哥收拾了行李箱,箱箱里有奶粉。”
“你——”
還真是不喝奶不罷休不睡覺啊?
瞧這小女孩兒那充滿期盼的眼神,蔣放明又認栽了。
行,不就是燒水嗎?他有的是辦法。
他讓雪山女喚出鬼火來,紫綠色的鬼火在山野之間顯得有些怖人,頻繁閃爍著,令人害怕。
一般人看了必會尖叫起來,所幸在場的池小滿跟蔣放明都可不是一般人。
蔣放明用鬼火控制住溫度,先把雪山女變出來的雪融化成水,然后又把水燒開。這活還有點精細。
他得控制鬼火,讓杯壁不被燒壞又得讓水燒到100度。
接著他又拿雪山女的冰塊將水加速降溫,直接冷卻到50度。
做完這一步,蔣放明已經(jīng)滿頭大汗了。
他自我打趣地想著,要是師父知道他拿侍魂做這些事情,估計得氣死過去。
蔣放明回憶著池嶼承說過的做法,往適量的水里面倒了兩勺奶粉,然后嗯,然后呢?
蔣放明腦子卡殼了。
他瞧著這奶粉,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蔣放明想著,左右也不過是把水和奶粉搖勻罷了,還能有什么講究?
于是,他拿著奶粉,以天靈靈地靈靈的作法姿勢上上下下地用力搖晃奶瓶。瓶子里的那個用來吸水的鐵鈴鐺都被撞的乒乓響。
池小滿看著他的姿勢,本能地覺得害怕,脖子都縮起來了。
片刻后,蔣放明很滿意自己的成果,把手里的奶瓶遞過去。
池小滿捧場地嘬上奶嘴。
她這小孩有個毛病,就是不管喝什么,一旦讓她咬住吸管,她就會一口氣喝完,生怕別人搶走。
眼下也是如此。
瞧著小孩一口氣猛干了奶,蔣放明得意極了,還來不及拍照炫耀,就聽哇的一聲,池小滿吐了。
她眼淚汪汪,小手手因為內(nèi)疚都摳在一起了。
她朝著蔣放明說著對不起。
蔣放明想冒火,可對上她的眼神,什么火氣也發(fā)不出來了。
他抓狂,嘆了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
先把被吐臟的白袍脫下來塞垃圾袋里,然后用了一個清潔符,把車?yán)锏奈兜篮臀蹪n都給去掉了。
現(xiàn)在他上身就穿個背心,顯出自己滿身的好身材來。
這樣的他都來不及自戀,腦子里只有一個問題。
這奶到底哪里不對勁了?
怎么小孩喝了就吐呢?
蔣放明發(fā)愁了。
雪山女看著他困惑的樣子提議說:“要不找個有經(jīng)驗的人問問?”
怎么問?
給池嶼承打電話?
他丟不起這個臉!
不過雪山女的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兒。
蔣放明琢磨著:“的確是可以找人問問。”
雪山女:“嗯,可這附近有人嗎?”
蔣放明揚唇一笑,手中扇子啪地展開。
池小滿這才看見上面寫著一些字,但她不認識。
其實,那扇子上面正面寫的是萬鬼勿近,反面寫的是近者皆誅。
雪山女瞧著他裝逼的樣子,頓覺不妙,問他:“蔣放明,你想做什么?”
蔣放明手中扇輕揚,“這沒人,總還有鬼吧?”
“我就不信這方圓幾里,我抓不來一個會兌奶粉的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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