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扎木合這么一干,大失人心,大家都覺得扎木合不好,還是鐵木真寬宏大量。以前背叛過鐵木真的人,只要回來,鐵木真還會待他們親如一家,每次打戰,鐵木真都沖在前方,撤退的時候,也是自己斷后,更沒有虐殺俘虜。”
“曾經有個叫孟子的圣人說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扎木合心情好,就跟人稱兄道弟,心情不好,就把人拿去做湯,這樣的人,誰會真心幫助他呢?所以其他部落的人,都紛紛投奔了鐵木真,甚至扎木合手下的人,也有些投奔鐵木真去了!最后,鐵木真的勢力越來越大,擊敗了扎木合。”
欒安帶著大夫進來的時候,邱敏剛跟沐澤講到鐵木真俘虜扎木合,看到欒安,她立刻停下話題,沐澤卻還想再聽故事,邱敏附在他耳邊悄悄地說道:“你乖乖的看病,一會我再跟你講,不然我就不說咯!”
沐澤點點頭,接下來看病的過程出奇地配合,就連大夫碰他的傷口,他也忍著沒喊疼。大夫是欒安在問了幾十個逃難的人后,才在人群中找到的,這位大夫原來也住在長安城中,這次出逃拖家帶口,身上也沒帶多少藥。
看過沐澤的傷后,那大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給了邱敏一瓶外敷的膏藥,至于內服的湯藥,他只能先寫下藥方,讓邱敏和欒安自己想辦法配齊。邱敏掃了一眼藥方,里面并沒有人參鹿茸之類昂貴的藥材,若是和平時期,這么一副藥方要集齊不難,可如今兵荒馬亂,路上經過的村莊人都逃空了,城鎮也看不到,他們該到哪里去抓藥?
欒安謝了大夫,付過診金后將人送走,邱敏則解開沐澤的衣服,先替他將外傷藥擦了,至于內服的湯藥,只能先緩緩。涂完藥,沐澤還惦記著故事,拉著邱敏要她繼續說。
邱敏想了想,繼續說道:“扎木合被鐵木真俘虜后,鐵木真還心存善念,不忍心殺自己的結拜兄弟。他們坐在一起喝酒,鐵木真希望扎木合歸順他,他說:你是英雄,我也是英雄,草原這么廣闊,難道就容不下我們兩個英雄嗎?扎木合說:是的,天下只能有一個英雄。扎木合請求鐵木真,讓他不流一滴血的死去。鐵木真如他所愿,將扎木合絞死,親自埋葬了他。之后,鐵木真統一了草原。”
沐澤聽完后十分沉默,邱敏還以為他累了,正想勸他好好休息,沐澤卻忽然問道:“為什么扎木合說天下只能有一個英雄?為什么他不能和鐵木真共處?”
邱敏只覺得沐澤的問題太過傻氣,在二十一世紀,就連小學生都知道一山不能容二虎這個道理。不過還是耐心解答:“就像人只能有一個頭,你想,假如一個人他有兩個頭,左邊的頭想往左走,右邊的頭想往右邊走,那這個人還能走路嗎?扎木合和鐵木真都是世上難得的大英雄,他們各自都有很多的追隨者,就算扎木合肯屈居于鐵木真之下,他手下的人也不會同意,只怕不久之后又要慫恿扎木合反叛,脫離鐵木真,這樣的話,草原就不能統一了。”
沐澤的眼神暗了暗,帶著一種了然,又仿佛是自嘲般地說道:“所以,林貴妃才不能容我。因為就算我聽母妃的話,奉皇弟為主,林貴妃也怕有一天有人慫恿我反叛皇弟,原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
邱敏聞言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前一刻她還覺得沐澤很傻很天真,后一刻她突然又覺得其實這孩子很通透。
中午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欒安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他之前問過熟悉道路的人,前方是渭水,過了河就到金城縣了。邱敏聞言十分高興,只要進了縣城,就可以給沐澤抓藥,還有他們路上吃的食物也要補充,她和欒安逃出長安時,并沒有帶多少食物。
她想到如今有大批的難民往那兒逃,萬一金城縣的百姓也跟著逃跑,那她補充食物的愿望就落空了。這么一想,邱敏又覺得時間耽擱不得,匆匆吃完最后一點食物,就催促欒安盡快上路。
馬車又行了一段路,邱敏正摟著沐澤教他數數,突然聽到車外哭聲震天,邱敏第一反應是:叛軍追上來了?她撩開車簾,正想問欒安發生了什么事,卻看到前面一道濃煙直沖天際。
欒安氣憤地說道:“前方的橋被燒了,這分明是要絕了我們這些逃難人的生路!”
馬車趕到渭水邊上停下來,邱敏跳下車,見那原本搭在河上的橋已經被燒毀,殘余的橋墩還絲絲冒著熱氣。渭水上只有這么一座橋,被阻在河邊的百姓,不少人痛苦失聲,有些則在尋找木船渡河,可難民極多,船只有限,為了能先搭上船,一些人甚至廝打起來。
邱敏望著又寬又深的河水,秋風透骨冰涼,只覺得心都被風吹冷了。在軍事上,為了阻止敵人追上,燒毀交通建筑是常見的事,不用說,這橋一定是皇帝走過后命手下的人燒毀的,只要他自己安全了,百姓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到了如今這地步,他們只能棄車坐船了。欒安是個識時務的,抱怨了幾句就開始和邱敏收拾行李。食物已經吃光,他們只剩下衣物和之前那兩個太監打劫來的贓物,金銀之物極占負重,帶著這些東西,又怎么能逃得快?
邱敏從贓物中挑了一些小巧容易攜帶的首飾,和幾個小金錠,分成三包,讓欒安和沐澤隨身帶著一包,萬一三人不幸失散,至少他們還有些錢財伴身,至于其他值錢的東西只能放棄。
欒安還舍不得那些金銀珠寶,邱敏皺著眉頭訓他:“是命重要,還是錢重要!”直訓得欒安啞口無言,他也知道邱敏說的有道理,可他總覺得邱敏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邱敏什么事都要問他,如今邱敏卻會自己拿主意,難道說腦袋被敲破后,人會變聰明?
但疑惑歸疑惑,讓他放棄這些金銀,還不如殺了他呢,欒安說什么也不肯放開手上的財寶,邱敏無法,只得由他。
至于衣物也沒幾件,邱敏稍作整理卷成一包。突然,她看到馬車角落里有口不大的小鐵鍋,邱敏拿繩子穿了鍋耳朵,像烏龜殼一樣扣在背上,在胸前打個繩結,再拿起她那根用得十分趁手的木棍做拐杖,暗嘲自己這形象走出去就像個龜仙人——如果下巴上再添把胡子的話。
欒安和沐澤可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龜仙人是誰,只覺得邱敏的打扮甚是滑稽,不過這種時候他們都沒心思開玩笑。欒安率先下了車,邱敏扶著沐澤跟在身后。
河邊已經積滿了想要乘船的人,到了這種時候,還有幾個船夫想發戰爭財,趁機敲詐岸上的百姓:給錢高的可以上船先走,沒錢的只能再等著。盧膳的叛軍就在身后,遲走意味著更高的風險,誰都想先上船。要說錢,邱敏他們如今也不缺,欒安想擠到前邊去給船夫塞錢,他人還沒動了,人群中突然躥出幾個壯年男子搶船!
他們這一動,岸上的百姓哪里還忍著住,也紛紛下河搶船。邱敏一看不好,怕這些人情緒激動起來發生踩踏事件,連忙拉了欒安、沐澤往后退,果然,沒多久人群中就響起了哭喊聲,有人被活活踩死了!而那些本想賺錢的船家見勢不妙,急忙劃船想逃,卻還是有幾個水性好的男子跳河追了上去,他們三三兩兩爬上船,合力將船夫推下水,自己奪了船渡到對岸!
河岸上的踩踏事件還在繼續,邱敏他們一開始就站在后方,后退又比較及時,三個人才沒受到波及。岸邊已經一條船都不剩,水性好的百姓跳下了水,把自家的孩子裝在木盆里推到對岸,一些不會水的則在尋找能讓自己浮起來的東西,但大多數人還是決定繞路。如今已經是深秋,若跳進冰冷的河里,體弱點的人,恐怕會得傷寒,在這種缺醫少藥的時候,是萬萬不能生病的。
邱敏只會幾下簡單的狗刨,絕沒那個體力游到對岸,何況水冷,她怕游到一半腿抽筋。看欒安和沐澤的樣子,估計比她還差,更何況沐澤身上還帶著傷,他若是下了冷水,傷勢恐怕會加重。邱敏立刻決定先回馬車上,現在正是混亂的時候,若是連代步的馬車也丟了,他們就虧大了。欒安身上背著極重的金銀,本就快走不動路,邱敏一提出回馬車上,他馬上點頭同意。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邱敏三人剛回到馬車上,大地突然微微震動起來,邱敏還以為是地震,欒安比她有見識,臉色巨變:“是馬匹奔跑的聲音,這么多匹馬在奔跑,肯定是盧膳的叛軍!”
邱敏嚇得臉當場就白了,她在路上聽到過一些逃難的學子們議論,盧膳的兵以騎兵為主,名叫鐵狼軍,來去如風,如果他們現在能聽到馬蹄聲,不消片刻,他們就能看到盧膳的鐵狼軍!欒安急忙一揮馬鞭,駕著車奔跑起來。
然而他們只有一匹馬,卻拉著一輛笨重的木車加三個人,根本就跑不快,不多時,身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邱敏打開后車門,看到后方塵土飛揚,先頭的騎兵已經沖入人群中,仿佛狼入羊群,手起刀落間,已有數十名百姓被奪去生命!
一時間哭喊之聲四起,叛軍正源源不斷地涌上來,但殺戮,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沐澤害怕地緊緊偎依在邱敏身旁,邱敏比他也好不到哪去,身在和平年代的她,第一次看到這樣血腥的畫面,只覺得頭昏腦漲,四肢無力,恨不得暈死過去不要再看這人間地獄才好。
已有數名騎兵朝著馬車的方向追過來,據邱敏目測的速度,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追上。生死存亡的關頭,邱敏決定棄車。
他們三人中,只有欒安會騎馬。她讓欒安先爬上馬背,再讓沐澤跟過去,自己最后,順便抽刀將拉車的繩索砍斷。笨重的木車一分離,馬的速度快了許多,雖然它背上馱了三個人,但沐澤才十歲,邱敏也還是十三歲的半大孩子,那馬反而比拉著木車時更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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