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一 再見木頭
圓月節(jié)嘛。
不就是個月亮大到嚇?biāo)廊说耐砩蠁幔惺裁戳瞬黄稹?br />
硬朗剛陽的男子站在脂粉街上,肩頭搭著外褂,深吸一口脂粉氣,又被嗆到咳嗽,忍不住對身后人比劃出小指。
“格老子的,大半夜不讓鐵爺爺睡覺,叫我來這作甚!”
“哎呦。”王太山抓了把發(fā),“鐵爺,咱也沒想來這兒啊,不是你說夜里冷,要找著暖和嗎?”他嘀咕道:“娘子在上,為夫當(dāng)真不是尋樂來的。”
鐵木由活動了下肩骨,健壯結(jié)實的體格配上剛陽硬朗的面孔,他站在街頭,已經(jīng)讓一群香帕招搖的鶯鶯燕燕酥了身,軟了骨。可是這人瞳眸干凈純粹,見到眼神挑逗、身姿誘惑的姑娘也分毫不動容。
“我是說咱們?nèi)ズ葞诅姡 辫F木由拎起他,推開撫心柔弱狀的姑娘們,“你那少主何許人也?找我做什么!”
“等你見了少主自然就知道了,慢慢慢點!咱卡住了!”王太山掙扎著扯領(lǐng)口,被他松開手后才緩上幾口息,暈頭轉(zhuǎn)向的跟著他在街上走。
“那他找到了為何又不見我?”鐵木由在街邊沽了半葫蘆的酒,給王太山一碗。“這么古怪,不會是做什么黑生意吧?若是給價超過三少,我就做。”
黑生意?王太山想到了自家?guī)团衫镎低得D(zhuǎn)賣的煙粟,嘿嘿幾聲:“那倒……也可以,給你比三少更高的價。誒誒,也不是!咱也不知啊,少主要找你鐵定有事。咱主子也不是不見你,而是今夜真不在,估摸著明天你就該見到了。”
鐵木由灌了口酒,向店家拋了銅銖,退身要出。不料后邊撞到一人,他回頭,揚了揚葫蘆。“抱歉啊兄弟。”
后邊的男人竟和他健壯的身軀差不多,甚至還要比他高上那么一點。男人背負鐵棍,粗獷的面孔上側(cè)開三道傷痕,狠厲的眼掃動之中,煞氣逼人。
“眼睛長腳板上了么。”男人伸臂推他,鐵木由一手阻住,又說了一遍。“抱歉啊兄弟。”
“抱你娘蛋!”男人顯然有些暴躁,“滾開些!”
你娘?
鐵木由側(cè)頭看著男人,男人也煞氣橫生的盯著他。他不妨咧出一口雪白的牙,“爺爺爆你娘!”一拳兇狠砸在對方臉上,男人不想他敢動手,捂臉?biāo)宦暎茄蔚未鸫鸬木拖聛砹恕M跆揭妱莶幻睿胍锨皥A場,哪想鐵木由葫蘆一把塞進他懷里,指著一邊道:“勞煩老兄一邊等著去。”
王太山只得抱著酒,躲去了一旁。
鐵木由提起男人。“爺爺教你怎么講話!”
男人一口血沫狠猝,拳揮他肩頭,打的鐵木由生疼。他抬腳就是一腿,男人以為他如此橫,怎么著也是個武道高人,怎知他就是全然的街頭打法,兇狠直接。兩個人在店鋪里打起來,四座客人紛紛逃散,撞的桌椅板凳一齊顛倒凌亂。鐵木由不會武道,一拳一腳都是扔進痞子群里砸出來的狠絕,可這男人顯然也不是簡單角色,除了被他措不及防的一拳,反應(yīng)生猛的就砸了回來,最為重要的是,這男人武道修為也不簡單。
曲肘砸撞,正中鐵木由的腰側(cè),痛的他反手一拳。兩個健壯男人就像是怒氣沖沖的牛,在這個狹小的店鋪里撞的酒壇碎濺,濃烈的酒香彌漫整個空間。
男人背負的鐵棍十分沉重,可是他與鐵木由角斗中卻分毫沒有拿出來的意思,反而讓鐵木由生出幾分不打不相識的快感。一拳擦過他頰邊,鐵木由提拳大聲道:“你小子還不錯!”
男人哼聲,一把摜住鐵木由的肘臂。“廢你娘的什么話!”說罷便將鐵木由按在翻倒的桌沿,提拳砸下去。鐵木由抱住他手臂,翻撂出去,壓住他后頸。
“好小子!有種告訴你鐵爺爺,你是哪個幫的!”
“老子是——”男人掙身的動作忽地一頓,緊接著劇烈抽搐,捂著脖頸嘶聲。鐵木由在上看不見他神情,還咧著一口白牙爽快道:“說!爺爺交你這個……”手下按住的人突然不動,鐵木由翻過他,“……兄弟。”
面色發(fā)青的男人瞳中渙散,鐵木由大驚,試探他鼻息。
“他娘的,兄弟?”鐵木由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拳頭,喃喃道:“……爺爺沒這么強啊。”
這男人已經(jīng)死了!
情況驟變就在瞬息,讓鐵木由一時間怔神發(fā)愣。王太山蹲門外不聽動靜,不禁要進,怎知人群中眨眼擠出數(shù)人,先行入了店鋪。為首的漢子四十余歲,看著滿地凌亂,上前幾步拽開鐵木由大驚失色。
“幫主!”他探男人鼻息,猛然色變,急聲道:“大夫!速請大夫來!”
外邊沖入的人一陣兵荒馬亂,鐵木由被按押住,始終不肯低頭彎腰,怒聲道:“滾犢子的!爺爺沒殺他!”
“封住他的嘴。”為首的漢子瞋怒,“給我往死里打!”
“秦爺且慢!”王太山慌忙跑進來,“您是伏虎二當(dāng)家,素來有公正威名,這人是三少爺手下的兄弟,咱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您——”衣領(lǐng)被人拽起來,王太山臉上的傷還沒好全,當(dāng)下不禁縮了縮。
被叫做秦爺?shù)臐h子咬牙切齒道:“別在這給老子裝孫子,我大哥若是一命歸西,就是三少也擔(dān)不起他這條賤命!給我打!打的他四肢盡廢!”
“別、別啊!”王太山一把抱住他大腿,哭喪道:“秦爺不看僧面看佛面,這上邊還有整個商家的臉面,三少也惜羽毛不是?您萬不可被人給當(dāng)槍耍了!這、這是肖幫主?”
“商家臉面比我大哥命還珍貴嗎!”秦會暴跳如雷,“我大哥有個好歹,三少也算個屁!老子不怕!”
“大夫、大夫!”王太山連滾帶爬的拽著剛進門的大夫,幾乎是用拖的到了肖虎跟前,“快看看、看看!這是伏虎幫肖幫主!死不得、死不得啊!”
戰(zhàn)栗的大夫一探鼻息,又撫上肖虎脖處的動脈,抖著手瑟縮道:“諸位大人,不成了,這怕是已經(jīng)不成了!”
“庸醫(yī)!”秦會提起他就要摔,王太山猛撲到肖虎旁邊大哭起來。“肖幫主!肖幫主您老尸骨未寒,萬不可讓伏虎幫的兄弟絕路在此!您一世英名皆在伏虎幫,秦爺是悲痛欲絕,可三少也是顧念舊情的人,萬不能撕破臉皮毀了幫基!”他嚎啕,“肖幫主,您聽聽啊,小的承蒙大恩,不敢亂講!如今可是字字錐血,是血啊!”
秦會咬牙抹淚,推開他,抱起尸體嘶聲道:“好!是三少的人,那我就去商家問個明白!”他一腳踹在鐵木由后腰,“這畜生一定要給大哥陪命!”
放屁!
鐵木由同樣怒目相向。這事情古怪非常,他顯然是被人當(dāng)成了冤大頭!
誰要殺肖虎?
在玄云城中的伏虎幫眾幾乎是傾巢而出,橫街的人群不下百余人。肖虎此番來這里,原因有二:一是向商煥稟報邯城火藥一事的處理;二是邯城貧民區(qū)越漸擴大,有鯊幫陳二爺震懾,誰敢指責(zé)不是,他們已經(jīng)又被李奕打壓的緊迫感。
本該是今夜會見三少,卻不料肖虎竟突然橫死。秦會是伏虎二當(dāng)家,論年紀比肖虎還大,因早年受肖虎知遇之恩而敬稱肖虎一聲大哥,論資輩,整個邯城都對他敬而重之。但此人極其護短,和肖虎同是一副霹靂火性。如今肖虎死了,伏虎幫在此人帶領(lǐng)之下,絕不會姑息。
當(dāng)然,凡是也有例外。
鐵木由已經(jīng)被押跪在了商家外樓最大的懷香樓。香脂濃郁,紅紗垂襲,雪白的長絨毯踩上去讓人飄飄欲仙分不清身處何方,一派奢華豪靡。酣酒彌漫,溫暖的偌大閣間卻讓鐵木由背后竄上一細密的冷汗。
硬朗的面容垂下看不清神色,但緊繃的額角卻透露出他內(nèi)心的緊張。
這個一向粗線條的鐵木由在緊張,甚至在出汗。
全然是因為一個人。
閣間最上座坐著一人,在這種奢靡浮華的氣氛中,他竟寬袖博帶,低斂著眉眼在沏茶。動作行云流水,渾然天成。滑動的青色的薄袍甚至能隱約窺見他雪白的里襯,襯口緊貼,撲面而來的是溫潤卻禁欲的味道。
茶香彌漫而出,茶面完整的浮滾出一朵茶花,且久浮不散,可見其茶技的高超。
“鐵木由。”他緩緩?fù)七^青薄滑瓷的茶杯。“嘗嘗茶。”
跪在一側(cè)的小照膝行上前,俯身從古木無華的小案上雙手奉起茶,再送到下邊鐵木由的面前。鐵木由無聲恭腰,就著小照的手,然后一口悶盡。
“味道如何。”上座的溫潤男子隨意靠坐,指尖玩轉(zhuǎn)著拇指上的扳指。
“……回三少爺。”鐵木由垂頭,“甚好。”
男子聞聲輕笑,展開的眉眼如同青蒼間最舒寧的流云。
“好茶須品,這一杯須抿三口才出味。你這家伙,真是牛飲,虧了我一杯茶。”
“鐵木由是粗人……”
“一杯茶而已。”他淡淡打斷鐵木由的話,抬起溫潤如玉的眼,“不會死人。”
鐵木由的背后剎那濕透。
“前些日子?xùn)|街的鋪子多虧你在,伏虎幫的動作太大,是該教他們收斂一二。不過,”他輕抿一口茶,“誰準你殺了肖虎。”
鐵木由深吸一口氣,“回三少爺,是酒鋪沖突挑起的小紛端,鐵木由本意出手教訓(xùn),怎料——”
“誰讓你殺的人。”茶杯輕放在案上,“不要對我說謊,鐵木由。”
鐵木由震了震,俯下頭。“當(dāng)真……不是我殺的。”
“你跟我五年之久,什么話該怎么答,如今還是不懂么。不論是不是,都需有個由頭。秦會要殺你以泄恨,若是沒理由,你,必死無疑。”商煥轉(zhuǎn)動著扳指,云青三少當(dāng)真如同傳聞中,溫潤爾雅,殺人與無形。
他與儒雅的云深不同,溫潤淺笑之間,時不時露顯的是凌厲機鋒。
鐵木由挺直脊骨,“我跟三少爺五年之久,嘴拙多年,我為人如何,三少爺不懂嗎?殺了就是殺了,其果也不過是再等十八年,鐵木由依舊能稱個漢子。可沒做過的事情,就是要我說出個所以然,我也編造不出。我知曉當(dāng)下局勢混雜,伏虎幫要個交代,三少爺交我出去既是。”
“商家也非薄情處。”商煥目光落在他臉上,“你向來少近女色,今夜何故去那條街。”
“……熟人會錯了意,就在脂粉街上站了半響。”
“你的熟人大都為商家人,這次是誰。”
“一個不大往來的熟人。”
“不大往來。”茶杯陡然摔砸向鐵木由,撞在他額角,立刻擦滑出血,滾燙的茶幾乎是潑身而上。鐵木由一直靜靜,不躲不閃,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小照立即跪奉錦帕,垂頭不動。
商煥爾雅不變,絲毫看不出怒色。他用帕子拭著手,唇角薄冷。
“壓出去,交給秦會,隨意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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