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七 狹窄絕境
火星的嚓聲快疾竄過整片寂靜的夜空,發絲網的火流直沖四下,火藥味彌漫涌起,幾乎是一個眨眼,爆炸的巨響震動了整片漆黑的蒼穹。破屋被熱浪沖翻飛起,凌飛出的木頭和石塊四濺。砰的炸聲不絕入耳,火勢像條迅速成形的怒龍,擊浪幾丈,涌撲過整個貧民區。
倉房的位置被從下爆起的火流掀翻了屋頂,緊接著四下區域轟地塌陷下去,像是個吸引之心,讓四周坍塌崩砸的廢墟一涌匯去。
貧民區前聚集的貧民驚叫四散,玄云宗弟子仰頭看著遮天蓋地的爆炸和火海撲來,竟都轉身奔沖逃向正街的位置。他們將貧民丟在身后,用作阻擋火勢的炮灰。無數痛呼和嘶喊爆發在火中,來不及躲閃的貧民被拖拽進火,整個貧民區像是修羅煉獄,痛苦和絕望在接連不斷的爆聲中發酵成灰!
火龍沖涌向正街,連接貧民區和正街的塌墻就在幾個瞬息外,一旦火勢涌到這里,塌墻下掩藏的爆仗被點燃,那么整個邯城將不復存在!
火光焚亮了邯城痛苦的夜,橫撲去的火勢讓人絕望,無數的痛哭和嘶喊,玄云宗做出了最為下策的事情。他們不斷飛掠著后退,借用貧民的生命去撲擋火舌的蔓延。
被扔下的老弱摔爬在地,抬起的手還不曾拽住最后的月白袍袂,火轟砸而過,痛聲生生卡斷在喉嚨,成為灰燼。
塌墻已經噼啪的炸響了炮仗的聲音,電光石火,一方巨母四足青銅鼎砰的阻擋在火龍最洶涌的前頭。火咆哮著撞在青銅鼎身,鼎身應聲炸裂,鼎內的水迸濺而出。
火勢倏地退止。
緊接著漢子們在后的呼喝聲整齊劃一,黑衫鯊紋的漢子們排列層層的長蛇陣,扛鼎阻在火龍前方,一齊拋鼎砸去,水花頓時撲涌壓去。
最先前的青銅鼎廢身上,踩上了一只腳。
漆黑廣曠的蒼穹下,巨浪滔天的火勢像被人卡住了喉嚨,靜靜停止在墨袍翻袂的清冷身前。火星翻飛,他的眉眼冷峻清疏,狹眸寂靜無瀾。
“玄云宗給我的迎禮么。”蕭野回首,掃過被按住的玄云宗弟子們,淡淡道:“讓秦歡淺滾出來。”
陳真立即將鯊幫漢子分列兩隊,一隊繼續扛鼎撲火,一隊迅速救人出火。
正時火海之中突然越滾出三人,竟是云黛帶著李奕和云深。李奕頭發都被燒了大半,面上黑漆漆的煙熏,他嘶聲扶腰,抬頭一見蕭野,不禁拍腿大喊一聲:“小子!少言還在里面!”
他還沒來得及喘息,蕭野已經抬過身后的青鼎,劈頭澆下,沖進火海。
松胖子急得大喊,回身咆哮道:“撲火!快架輸水長竹!快他娘撲火!”
墨袍已經消失大火之中。
——*——*——*——
漆黑。
火藥味、潮濕味、腐朽味,還有血腥味混雜在一起,嗆鼻的味道。
什么壓在身后,壓著她幾乎要喘不過息。
九韶嫣咳了幾聲,晃了晃頭,灰屑簌簌的掉下去。她在漆黑中伸手摸索,很快就摸到了死角。她像是被困壓在窄瓶里的窒息,這個空間窄小的可怕。她的腿都無法伸直,蜷縮的姿勢被梁木壓在這里,讓她動彈不得。
后腰的傷口在梁木的砸壓下滲血,她摸到一手的粘稠,右手腕高腫,胸口被壓得痛苦,讓她喘息都有些勉強。
她似乎被壓進塌坑了。
火藥的爆炸太可怕了,任她身手如此,竟在爆開瞬間無法逃離。
她試著去推梁木,可是比她還粗的木頭穩如泰山,她只能無力的摸索。體內真氣竄的急促,她需要幾個時辰來調整,可是四下顯然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了。
另一邊驟然傳來嚓火的聲音。
九韶嫣一驚,手已經疾按在聲音的源頭,她怒聲道:“找死嗎!”
火藥味如此濃郁,一旦擦起了火星,鬼知道還會不會再來幾次爆炸,那她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玩!
悶咳聲漸起,秦歡淺有些喘息,聲音依舊肆謔討厭。
“……你在本王胸口亂摸什么,再按本王就該命喪黃泉了。”
“你怎么還沒死。”
他在那邊嗤聲,“你就這么想和本王做黃泉鴛鴦。”
“扯淡吧。”九韶嫣緩了口疼痛,“你能動嗎?”
秦歡淺似乎動了動身子,石屑嘩瀉的聲音立即傳來。他靜了靜,“恐怕不行。你被壓住了嗎?”
他問的是“你被壓住了嗎”而不是“你也被壓住了嗎”,可見他有意隱藏自己。九韶嫣才松懈的警惕悄然生起,九螭短刃滑落在掌中,她聲音冷靜:“啊,被壓住了。”
秦歡淺忽然安靜了。
另一種無聲無形的壓力彌漫而起,懷疑和揣測的心思升騰在這個窄小的空間之中,窒息的壓抑。他們沉默著,像是兩只匍匐在黑暗中蓄勢待發的獸,警惕和防備著對方,只要有一個契機,將毫不猶豫的撲殺起來。
小石子滾砸下來,掉在黑暗中驚起寂靜。
漆黑中的兩個人同時動了!
九韶嫣的九螭刃和秦歡淺的滄瀾劍,刀鋒劍刃抵壓碰撞在一起,兩個人都感覺到對方兵刃的森然寒氣。氣氛凝結,仿佛實體的壓抑。狹窄之中只能聽見對方刻意緩慢下的呼吸,以及刀刃相撞的摩擦聲。
九韶嫣虛汗淋漓,覺得這個糟糕的境地似乎變得更加糟糕了。如果一直這樣對峙下去,她恐怕會因體力不支率先倒下。她保證,秦歡淺的劍會直接抹向她的喉嚨!
這廂正對峙嚴峻,不料想頭頂上方忽的傳來一聲斷裂,似乎是某處的梁木被擠壓斷開,緊接著碎石塊和木屑渣劈頭蓋臉的滑瀉下來,下邊的兩個人一齊收手驚愕。
“你做了什么!”
九韶嫣暗罵一聲,埋頭在手臂間。嘩啦啦的瀉砸聲濺起灰塵無數,不知過了多久,她抬頭,掩著鼻口,發覺原先就狹小的空間更窄小了。
如果她不能從梁木下移出身子,那么頭頂就是個巨大威脅,不定時的小型坍塌遲早會將這里堵塞封死,她還沒做好窒息而死的覺悟!
“看來我們果真不適合絕境相依。”秦歡淺那邊的情況似乎不比她更好,“我們做筆生意,敢么?”
“先看籌碼夠不夠誘惑。”九韶嫣將掌中的短刃斜卡進梁木和她之間的空隙,深呼口氣。“你的誠信不值得我托付性命。”
“好歹也有肌膚之親,這么說話太讓人傷心。”
“呦。”九韶嫣摸尋在梁木的卡隙口,“郡王是沒臉沒皮,何來的肌膚之親。”
“女人還是溫柔點招人疼。”
“你閉緊嘴也很招人疼。”
“那么你就是打算和本王在這里做對亡命鴛鴦了?正好,無人打擾。”
“錯。”九韶嫣將腰側的長刃繼續從梁木的卡隙□□去,然后她平穩氣息,身子像是魚兒一般的柔軟滑膩,一點,一點的從梁木下向外移。梁木隱隱有晃動的意思,她就會調整九螭刃的卡斜,可當姑娘將出來的時候,她剩下的幾把九螭刃已經卡完了。
沒有九螭刃的穩固,她沒法在移動身子。
秦歡淺在黑暗中的耳力何其敏銳,只低笑道:“看來你需要本王。這筆生意如此劃算,考慮一二。”
“說吧。”九韶嫣敲了敲紋絲不動的梁木,“我考慮。”
眼下只能如此,她一人之力無法移開梁木,更無法脫身。
“本王幫你活動,你也得助本王一臂之力。在出去之前,本王的劍不會抹向你的喉嚨。”
“生意值得一做,可是我不信你。”
秦歡淺肆笑,在黑暗中從那邊遞來一物。九韶嫣一碰,竟是滄瀾劍。她接過劍,反問道:“不怕我殺你?”
“這么蠢的事情,想必你是不會做。快點吧。”
九韶嫣將滄瀾劍握在手中,身子又變得和先前一樣柔韌,滄瀾劍被小心地卡了進去。保持這樣的柔韌對她來說,顯然是有些吃力的,虛汗不斷冒浸,鬢邊都濕了。最后她扶著長劍,猛然一插,整個身子陡然滾出。梁木悶響著被卡架在碎石塊和器刃之間。
她靠縮在窄小的位置,喘息不定。
頭頂寂靜,慶幸沒引起大坍崩。
“如何?”秦歡淺低問。
“我出來了。”九韶嫣辨認他的位置,“你那邊要如何?”
“這里。”一只手在黑暗中摸觸到了她的指尖,引著她到碎石亂堆的地方。“本王在這里。”
九韶嫣一驚,摸索在碎石堆上。“你被壓在里面了?”這他娘的都能活?!
“嘶。”秦歡淺倒吸氣,“能把你的欣喜藏幾分嗎?”他再次擦火,在九韶嫣緊張中道:“火藥炸過了,火勢一起就不會有再剩下。”
細微的火光亮起,九韶嫣終于看見他了。
攏著火光的手骨節有擦傷,他靠在一側的石木雜堆,腿卻被壓砸在碎石堆下。似乎還受了些其他的傷,可他沒有提及,九韶嫣也并未多問了。
他在昏暗中側頭對她勾笑。
“本王需要你。”
九韶嫣和他之間還卡了層亂石,她膝行到他身側,在亂石外摸索打量。頭頂壓著的東西太多,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想要移開這些碎石,一定要謹而慎之。
“拜托姑娘了。”他靠在石堆,攏著火,雅致的面容中頗顯疲憊和蒼白。他揉了揉眉心,話卻很挑釁。“當然,若是你不行,倒也不必太勉強。”
九韶嫣沒理會他,而是就著跪姿,彎腰夠到原先梁木的位置。梁木卡在空隙,必須靠兵刃的支撐,可是她需要它們,就得想法子把它們弄出來。
巨大的碎石塊擠在梁木的斜側,九韶嫣從梁木下躺過去,夠到了石塊粗糙的邊緣。她平復心緒,雙手一沉,真氣帶著石塊緩慢移拖向梁木。上方開始噼啪的掉碎石。她停了停,沒有感覺到太大的崩塌,才繼續移拖,最終將石塊送卡在了梁木的下方,然后她推了推,確定穩定無誤后,拔出了所有兵刃。
秦歡淺微弱的火光中途滅了很多次,這里越發昏暗了。九韶嫣無法穿過石堆進去,但能仰身從空隙中進去,也只能到胸口的位置停下。她看不清亂石堆層,道了句:“照清楚。”
秦歡淺俯身,火光微弱,他們一時間離得有些近。這讓九韶嫣很不舒服,一是因為這樣仰身需要她腰肢的施力,二是因為秦歡淺的目光打量。
這個姿勢就像她躺在他的大腿上,莫名讓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一二。
“上頭是什么,你能看清嗎?”九韶嫣瞇眼,卻只能看見昏黑。
“是面塌墻。”
“我們應該在塌坑底,上面層層疊壓的東西太多,不能輕易移動這些石頭。”九韶嫣試著推了塊石,頭頂立刻窸窸窣窣的掉灰渣。這些碎石堆積撐起了上邊的塌墻,才給了他們能夠喘息的空間和時間,移開它們顯然是找死。
一時之間,當真是前后不能,左右不行。
秦歡淺似想說什么,可是他手中的火光倏地滅了。
什么東西爬動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漆黑中,一只非常有骨感的小手,摸到了九韶嫣的腳踝。
毛骨悚然的感覺直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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