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居誠過的越發瀟灑了，陳越都笑道他大概是武當日子最清閑的人了。每日也不用完成課業，自己占了一個山頭，三餐都有人來送，好不自在。

        “若是你想過這種日子倒是大可一試。”清閑是清閑，只是蔡居誠覺得自己都快閑出病來了，可當初是自己說不愿去見人，要待在后山的，也不好打臉不是。

        “我倒是也想。”陳越嘆了口氣，“我要是閑下來掌門師父樸師叔還不得殺了我啊。”

        聽到陳越提起蕭疏寒時蔡居誠還會心內一緊，不是不在乎啊。愛了那么久的人怎么能輕易忘掉，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陳越看著走神的師兄心中疑惑更盛，“師兄，我性子直，有話就直說了。”

        料定他沒好話說，蔡居誠瞟了他一眼，“你還是閉嘴比較好。”

        “我偏不!”陳越也鬧起了小脾氣，反正他知道，師兄這人是嘴硬心軟，看上去兇巴巴的，其實好的很。

        “你和師父這就算結束了啊。”陳越跟在蔡居誠身邊這么久了，有些事心里有數的很。自從師父將師兄找回來便沒再來看過師兄，剛開始陳越以為是師父太心狠，后來好幾次看見師父眼巴巴的望著后山的方向，他才明白，想必是師兄又鬧別扭了。

        雖然剛開始時他也覺得兩個男人駭世驚俗了些，可這是師兄選的便又覺得沒那么難以接受。他私下里也只覺得師兄是在與師父鬧別扭，并不覺得這兩人會真正分開。

        “對。”蔡居誠想了想，他和師父在一起，分開都是那么猝不及防。一切都太過草率了，可能這一開始就是錯。

        陳越看這架勢像是來真的，他一下子慌了神，“為什么啊，不是好好的……”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也察覺到不對了，這兩個人的問題已經很明顯了，還怎么算得上好呢。師父口口聲聲說處理完武當事務就與師兄退隱，可讓蔡師兄一等就是十年。何逸清之事，邱居新之事，兩人關系惡化。沒什么感情能一成不變，恐怕師兄也察覺到了。

        陳越自覺失言，連忙作勢抽自己一嘴巴，“瞧我這張嘴。”

        “你這是干什么”

        陳越心里難過，瞧瞧蔡師兄這模樣，若是平時他哪兒會這么溫柔。經歷了這些事后，師兄比以前安穩了不少，脾氣也收斂了很多。可是陳越不喜歡，陳越還是想念以前那個飛揚跋扈的師兄，未必招人待見，可那就是師兄的本性。狂放恣意。

        “我有事也在想，我是不是錯的太離譜了。”蔡居誠也不知是望向何處，“我年幼上山，拜師學藝。我一向以居字輩第一為傲，那時師父也說我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假以時日，我定能在他之上。”

        “……”陳越心底有句話，他知道不當講，他想說若是您在上那就叫反攻，為了性命著想他沒有說出口。

        “我年少氣盛時順風順水，養成了這么個傲脾氣。我知道有人討厭我，可那又怎樣，他們又打不過我。”

        陳越覺得師兄這話是真有道理!

        “師父有鎮玄衫我也要有鎮玄衫，師父是掌門，我日后也要當掌門。”蔡居誠輕笑，那時真是瘋魔了，“我一直以下任掌門自居，敢問武當何人能出其右。”

        陳越失笑，師兄是狂妄了些。可就是因為這份狂氣，蔡居誠才能是蔡居誠。

        “有人說，我會失去我的所有，我的一切都會被一個叫邱居新的人奪走。”蔡居誠故意隱去自己那個便宜爹，他身上有太多秘密了，他怕貿然提起會給爹惹麻煩。

        陳越大驚，“所以你才會在掌門師父收徒時氣的吐血，所以才會一醒過來就要把邱居新要過來自己照顧。”

        “是。”蔡居誠坦白道，“那時候我是不信的，他剛來時才那么一丁點，我怎么能相信他會奪走我的一切。有人勸我趁早除掉他，我不忍心，他那么一小點兒，和個貓兒一樣。”

        “哈哈。”蔡居誠笑了起來，臉上滿是嘲諷，“是我傻啊，我低估他了。”

        “那個沒良心的混賬!”陳越從一開始就相信師兄是被陷害的，一切是邱居新的自導自演，他把師父和師兄分開的賬算在了邱居新頭上，“我們去告訴師父，是邱居新的詭計，要是沒證據，我就去套他話，總會……”

        “他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怎么會。”陳越就不明白了，兩人之所以產生誤會就是因為邱居新陷害一事，既然師父知道了，那不是該嚴懲邱居新嗎？又怎么會和師兄分開。

        “師父他是不是喜歡……喜歡……”剩下的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也難怪他亂想，畢竟他不知邱居新陷害一事被隱瞞是蔡居誠的意思。

        “不是。”蔡居誠也不愿讓人誤會蕭疏寒，“邱居新的事是我求師父不要聲張。畢竟是我從小帶大的，他不仁我不想不義。”

        陳越聽的火大，“什么不仁不義，你不是有仇必報嗎你看看你現在什么樣子。”

        蔡居誠也不想和他嗆，他已經很累了，“陳越，都說做人留一線。這就是我最后的底線，以后我與邱居新橋歸橋路歸路，就當從來不相識。”

        陳越嘲道，“你倒是大氣了。那你說說既然事情都明了，你和掌門師父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問，我也是要說的，我憋了太久想找個人說說。”蔡居誠想了想自己到底該如何開口，“我愛了他那么久從年少到如今，十多年了，惶恐過無助過，上天垂憐，他也愛我。一起走過了十年，我以為我們還會有很多十年，到現如今我才發現，他愛我不假，他也愛武當，愛這天下，我們是等同的。可當天下和武當加起來就比我重了。我心里都是他啊，我怎么能以一個深愛的心去面對一個沒那么愛我的人呢”

        陳越有些理解不了，“這有什么不對嗎，師父是武當的掌門他理應心懷天下，心懷武當。”

        蔡居誠眼框發酸，“你說的對，是我太貪心了，我竟妄想他全心全意待我。”

        “這臭嘴，”陳越低咒一聲只想撕了自己這張嘴，自己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說這情呀愛的怎么那么惹人煩。”蔡居誠想了想還不如不愛，一心一意去練功，將來做個武林第一人，天下流傳那多好啊。

        “對，煩人。”蔡居誠的感情困擾給陳越造成了極大的心里陰影，以至于他日后一單身就是那么多年。

        “說出來，心里暢快不少。”蔡居誠發自內心的笑了，“多虧你還能聽我嘮叨。”

        陳越撇嘴，“等我日后發了月錢給你買只貓，你不是喜歡嗎日后就對著貓嘮叨吧。”

        “不要。”蔡居誠伸了個懶腰，今天的太陽真好，曬的人暖洋洋的，使人昏昏欲睡，“貓那東西養不熟，沒那精力養了。”

        蔡居誠起身，“我去午睡，你隨意。”一轉身才察覺有東西飄忽閃過，再定睛一看恐怕是錯覺。

        蕭疏寒揪著自己的衣角躲在石頭后面。本想偷偷來看一眼，沒想到能聽居誠說這么多心里話。蕭疏寒苦笑，他自小便被委以重任，他是這武當的天，他得撐起武當，如今才猛然發覺他沒有辜負師父的期望他為著武當耗費了那么多的心血，可他能給居誠的就那么一點點。

        “掌門師父!”陳越本想離開，沒想到看見了躲躲藏藏的師父。

        “噤聲。”蕭疏寒唯恐被蔡居誠發現指責他不守承諾，“當你從未見過我。”

        陳越點了點頭，看來師父也不是那么不重視蔡師兄嘛。這倆人心里明明就還有彼此，到底是別扭個什么勁啊。

        陳越隨著蕭疏寒向前走了兩步，“你跟著我作甚。”

        陳越撓頭，“這后山去金殿的路就一條。”

        蕭疏寒是謹慎過度了，“……”

        陳越一時嘴快，“師父當真不懲罰邱居新。”

        蕭疏寒臉黑了一瞬，“這是居誠的意思。”他不是沒有怨氣。他甚至還想去恨邱居新，若不是他從中作梗，自己和蔡居誠也不會走到如今地步。可冷靜下來才發現，其實有些問題是早已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只是平時沒有發現。邱居新充其量就是個催化劑使這些矛盾徹底顯現罷了。

        蕭疏寒自己勸慰自己許久，就把這次當做是一場磨練，他愛蔡居誠，蔡居誠也愛他。所以他并不覺得分開就代表兩人結束，他想改變自身的不足，這樣才能在日后重新追回蔡居誠。至于邱居新，他并不覺得這個毛頭小子能有什么機會，縱使他玩出花來人品這關就入不了蔡居誠的眼。早知道，他可是個睚眥必報的家伙。

        同樣偷聽了對話的還有邱居新，不知為何他今早一醒來就化成了貓的樣子，好巧不巧來后山把一切聽了個清楚。

        原來他是師兄的克星，這可真是諷刺了。他自詡為師兄的救星，一心一意帶他脫離火坑。原來自己才是最大的那個坑，他原本以為師兄是不清醒，他要幫師兄離開蕭疏寒。

        原來在師兄心目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害師兄，害師兄失去武當第一的名頭，害師兄失去疼愛他的師父，害師兄失去名譽。

        邱居新感到了諷刺，自作多情。他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出現，他對于師兄來說竟是個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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