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容人通秉,謝琛入內,毫不意外地見到三個妹妹。他看到周寅出來,就知道是三人過來了。
周寅向來不爭不搶,甚至有著讓人恨鐵不成鋼的怯懦。她像是永遠立不起來,只能依附別人而生。
但換角度思考,也正是因為她這副柔弱無依的樣子才歪打正著地讓她從上一輩的恩怨糾葛中最大程度上脫身出來。
事關周寅父母,實在是很不光彩。
周寅的母親殺了周寅的父親,而后服毒自盡,直到如今也沒查清楚是何緣由。當年周寅她娘與周寅她爹之間一堆破事,她娘出于什么理由殺她爹皆有可能。
而一問周寅,周寅也只會淚水漣漣,看上去可憐兮兮的,讓人不忍再問。她哭得人心都碎了,膽子又那么小,但凡知道些許內情哪里能藏得住事?可見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祖母。”謝琛見禮,又向三人道,“妹妹。”
作為最頂尖的攻略者,為了不引起世界中其他人的懷疑,謝琛從出生就開始扮演謝琛,他就是謝琛。祖母是他的祖母,妹妹是他的妹妹。
但他始終知道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完成攻略任務后他就會回到真實世界當中,等待他的還有任務完成的大獎,那才是真的。
見謝琛來,謝老夫人也并不顯得有多熱情。她向來如此,總是板著一張臉。
謝琛卻很好脾氣地噓寒問暖:“祖母身體可好些了?”
謝老夫人冷淡點頭:“讓你費心了,還記掛著我這把老骨頭。”
謝琛失笑:“您是祖母,謝家上下都掛念您。方才我來時還遇到了表妹,聽說她日日早起過來侍疾,真是孝心可嘉。”
他似隨口提起,卻叫謝荇三人聽得不大舒服。
兄長是覺得她們不及周寅孝順嗎?
這話十分誅心。如今孝之一字當頭,就連朝中選官也注重孝道,判斷一個人品行的關鍵便在于此人孝順與否。
謝琛輕描淡寫地離間著表姐妹間的關系,對周寅志在必得。沒有眾人的刁難又如何玩襯托得出他的好以及他對她的好。
可惜他們謝家人都太清正,哪怕周寅的父輩死得很不光彩,也做不出苛待排擠周寅的舉動。不然他可以更像個好人。
謝老夫人眉頭一皺,胸前起伏,想要咳嗽。她強忍下喉間癢意,不贊成道:“我這里也沒什么好來的,你們又不是郎中,多看我兩眼我又不會好得快些。”這既是在為三姐妹說話,也是希望三姐妹聽了她這話不要去尋周寅的不是。
謝琛只笑不語。
謝老夫人打量他,試圖從他神情中找出他那么說的意圖。但謝琛表現得滴水不漏,他似乎只是隨口那么一說。
謝老夫人尋不出答案,微闔上眼轉移話題:“你功課如何?”
謝琛微笑:“尚可。”
他像是想到什么,唇角依舊向上翹著,眼中笑意頃刻間淡了下來:“對了,我聽同窗說起陛下似是有意為晉陵公主找幾個年齡相仿的玩伴入宮,順便伴讀。”
謝老夫人倒沒太大反應,只不冷不熱道:“陛下疼愛晉陵公主。”并沒有多重視。
京中世家貴族眾多,謝家比下綽綽有余,比上卻遠遠不足。因而雖然謝荇與謝荷都跟公主年紀相當,謝老夫人卻壓根兒沒想過自家女郎入宮伴讀這回事。
倒是謝荷悄悄用手扯了扯謝荇衣角,不住向她使眼色。
老夫人想得簡單,謝琛則并不這么以為。
世界中不止他一個攻略者,如果宮中有攻略者,這就是個把周寅弄到身邊的絕佳機會。想得再深入些,誰知道晉陵公主究竟是不是像他一樣的攻略者呢?
攻略者們雖是同一個地方來的,卻是競爭關系,畢竟最終能攻略成功的只有一人。
但謝琛并不是十分慌亂。
攻略者也不能罔顧世界規則,莫名其妙地要周寅入宮。周寅現在只是一個投奔外祖家的孤女,尚未在京中露過面。若指名道姓要她入宮,也實在是很奇怪。
謝老夫人又與孫兒孫女閑話幾句,便說累了要休息了。
謝琛帶著三個妹妹輕手輕腳地從房中退出。
他已經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對三個妹妹乃至謝家所有人,他都能演出一個合格的謝家長子。
“哥哥。”謝荷孺慕地小聲叫他,“你見過晉陵公主嗎?”
謝琛帶著她們向外去,聞言微怔,很快搖頭答道:“不曾,不過聽說公主容色出眾,想來應當是像表妹那樣好看。”
他三言兩語又將毫不相干的周寅扯進來,并為她拉足仇恨。
謝荷果然一下子變了臉色,礙著謝琛還在,并沒有當場發作。
倒是謝苗沒心沒肺地問:“哥哥覺得表姐好看嗎?我也覺著!”
不提性格,只看長相,表姐周寅的確是她見過最漂亮的女子。她像是天地間最嬌嫩的花朵,讓人看一眼心中便柔情四溢。
謝琛溫和道:“咱們想一塊去了。”
謝苗笑時露齒,看起來傻呵呵的。
謝荇只含笑聽著兄長與小妹間的對話,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只有謝荷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兒。
……
周寅回到院中,院子里靜悄悄的,便是她這個院子的主人回來也沒有得到什么迎接。
她小心翼翼地避讓開地上的一層薄薄落葉,免得鞋底踩到葉子會發出嘎吱聲吵到旁人。她實在是過分謹小慎微,院子里住的除了她這個主人只剩下伺候的婆子與丫鬟。她作為主人,甚至怕吵著下人。
婆子在房中呼呼大睡,稍微沉下心來便能聽到房中傳出斷斷續續的鼾聲。
周寅慢吞吞地推開房門,向房內去。
房中并無什么富貴氣象,用錦屏分了間隔,外間的圓木桌上趴著個打盹兒的小丫鬟,臉上被手臂硌出來了紅印子,頗有些滑稽。
周寅也不將人叫醒,而是安安靜靜地進了內室。她看到人在睡覺時甚至明顯松一口氣,看樣子很為不用與人交際而感到輕松。
內室是周寅自己住的地方,一入內在青天白日里莫名讓人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氣飄飄之感。
房中沒有什么賞玩之物,除去必要的家具以外,只有在窗下的青玉案上供奉著四盞怪模怪樣的油燈。
油燈與一般照明用的油燈模樣不同,不過首先大白天點燈本就是很奇怪的事。
燈火如豆,燭臺卻與整間屋子的風格格格不入,鎏金的底臺上滿是中原不曾出現過的奇怪紋樣。
周寅彎腰,雙手在桌下拖拽什么,竟是只木桶。她將桶蓋揭開,其中是黃澄澄金燦燦的酥油。
她卷起袖子,拎起桶邊懸掛著的長勺在桶內一舀,往油燈中傾。
她的手的確很穩,一勺油沒有一星半點傾漏,被分成四份添入燈中。
添完油,周寅將勺子掛回原處,從書架上取下空白紙張,自磨了墨,右手執筆,蘸墨款款而書。
經文自她筆下毫無滯澀地一傾而出,只是她的字就像她的性格那樣綿軟無力,匠氣十足,還有些天生的笨拙。
她默寫經文默得十分認真,直到院門被人敲響。
對于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周寅手抖也不抖地收了最后一筆,握筆隔著窗戶向外看去。窗戶緊閉,她只能看見窗欞與糊窗的窗紗。她手心藏筆,過去開門。
外間趴著睡覺的小丫鬟終于被敲醒了,迷茫地張著眼大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意思,只見周寅出了房門還沒反應過來。
院門被周寅打開,謝荷顯然也沒想到開門的會是院子的主人,抬起的手還沒放下,睜大著眼與周寅面面廝覷。
還是周寅柔柔開口叫道:“二表姐。”
謝荷焦躁地想,又來了,她總是這副討好嘴臉。
“怎么是你親自來開門?家里不是給你配了丫鬟婆子?她們人呢?”謝荷皺眉,望著周寅徑直發問。
周寅一顫,別過頭去低聲道:“我正好有空,就過來開門了,不必麻煩……”她吞吞吐吐,努力為偷懶的丫鬟婆子們找借口。
謝荷看她這副懦弱模樣哪里還有什么不清楚的,當即被她氣得咬牙切齒,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下人都欺到她頭上來,她還要替人說話!
“將她們送來是伺候你的,不是讓你伺候她們的!我與你說了這么長時間話,都不見她們過來伺候,你還要為她們說什么話?”謝苗將她撥開,向院內走,垂眸看到地上積的薄薄落葉,面上慍色更濃。
連地上的葉子也不用心掃,可見周寅平日里過的是什么日子。她也能忍,竟是一句狀也沒告!
打盹兒的小丫鬟迷迷瞪瞪地從房中摸出來,見著院子中的謝荷,冷汗一下子爬了滿背,什么瞌睡都飛走了。
“二,二女郎!”小丫鬟驚叫。
謝荷看她滿臉困倦更是氣得要命,自覺在周寅面前丟了大人。這些下人代表著謝家的臉面,她們如此好吃懶做,豈不是意味著謝家治下不嚴?
“將你們院子里的人都叫來!”謝荷怒道。
周寅被嚇了一跳,順從地轉身要去叫人。
“你去什么!叫她去!”謝荷看周寅又要親力親為,恨得牙癢,伸手一把將人拽住。
她這一握,便是一愣,入手一下子空蕩蕩的,而后才握到實處。明明隔著袖子,她卻清楚地感受到周寅骨肉勻稱。
周寅人雖然瘦,卻不至于骨瘦如柴。她手臂纖細,握起來并不是一把骨頭,觸之肌骨豐潤,一點也不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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