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時辰一到, 各宮浩浩蕩蕩地向昭陽殿去。前朝后宮,齊聚一殿,以屏風隔斷。
越臨近去昭陽殿的時候, 沈蘭亭話越少, 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魂兒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女孩子們漸漸察覺到她不尋常之處, 各自交換個眼色, 最后由許清如問:“公主?”
沈蘭亭根本沒聽見般并不理人。
許清如下意識看看周寅,潛意識里將她當作主心骨。周寅正巧不知所措地看向她, 這一眼雖然無助,卻讓許清如心中稍定, 又略大聲叫了一句:“公主!”
沈蘭亭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帶著嗔怪看向許清如:“做什么?嚇我一跳。”
她這樣如常回答讓眾人松了口氣,看樣子困擾她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見不是大事, 許清如直截了當道:“差不多該是時候往昭陽殿去了,看公主走神兒,在想什么?”
沈蘭亭頓了一下, 最終很坦誠道:“我在想我母妃, 這兩日太忙我都忘了, 今日去昭陽殿是能見著我母妃的。”
女孩子們一下不知道接什么話好, 宮中規矩她們多少清楚,不讓母子相見,能這樣見上一面實在是殊為不易。
周寅柔聲開口:“是好事啊。”
聽到她出聲,女孩們一愣, 不由想起她父母俱已不在世上的事, 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兒。
沈蘭亭心中一愧, 有些無措。自己好歹還能見到母親,周寅是想見母親也見不到了。
房中一片沉郁。
只聽周寅笑吟吟又軟軟糯糯道:“開心一些,公主。”
眾人這才明白她是為了勸沈蘭亭放寬心才如此道,紛紛很配合地開口:“是,該高興些。”
沈蘭亭揉揉臉道:“走吧,咱們去昭陽殿。我倒還好,沒有很不開心,只是近人情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母妃。”
戚杏爽快道:“見著便情之所至自然而然了,此時莫想太多。”她踐行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原則,并致力于將這一原則發揚光大。
“也是。”沈蘭亭同樣不是會自苦的人,很快變得豁達,起身帶著女孩子們向外去,在外的宮人忙取傘出來撐著。
宮道上向來肅穆蕭條,今日難得熱鬧。盡管落雨,依舊一派喜慶祥和的氛圍。
昭陽殿正門供朝臣及外邦使者入內,偏門則供后宮諸人入殿。無論在后宮之中品階再高,有多風光,能走的卻只有偏門。而哪怕只是京官中身份低微者,也有資格從正門進入。
昭陽殿外長階之上布滿盆盆奇花異草,沾了雨露繞階盛放,霏霏靄靄,絢爛奪目。兼之帶來芬芳,所經昭陽殿者身上皆沾染馥郁,令人心曠神怡。
座次是早早安排好的。沈蘭亭再受寵也只是公主,與后宮宮妃公主坐在一處。女孩子們作為沈蘭亭的伴讀,坐在沈蘭亭之后,比一般嬪妃公主還要靠前。
一道屏風之隔,另一側是朝臣百官。
殿中燃麝香,以金箔涂壁,地上鋪以牡丹紋飾。另有文武百官應酬寒暄,一片喧嘩。
沈蘭亭坐在屏風后看不出高不高興,端起公主風姿,威儀無比。周寅等人陪侍其后則低調許多,各自低下頭去沒有神色。
品級越高,來得越晚,是宮中無言的規矩。
秦貴妃作為皇后之下后宮第一人姍姍來遲,待偏門的內侍唱名,后宮諸人站起齊向宮門,至秦貴妃入內,所有人向秦貴妃行禮。
皇上貌若尋常書生,溫文儒雅,而沈蘭亭嬌艷明媚,自然遺傳母親的好相貌。
秦貴妃踏入昭陽殿的一刻整座昭陽殿似乎都亮了一亮。她一身絳紫色宮裝,歲月猶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卻依舊不掩天姿國色。她衣袂翩躚踏入殿內,仙姿靈耀,風華絕代。
與極有攻擊性的容貌截然不同,秦貴妃性情隨和,溫和向著眾人一笑,嗓音輕柔:“免禮,請坐。”
眾人這才起身重新坐下。
秦貴妃在最前坐好,目光有意無意在殿下一掃,微微一凝。
似是母女連心,沈蘭亭正好抬起頭來,二人目光頃刻間對上,有千言萬語。但目光相接只是一瞬,幾乎是沾之即離,表現得極為冷淡。
沈蘭亭垂下頭去,秦貴妃同樣垂下眼簾,不是親母女般。
女孩子們自秦貴妃入殿起便觀察著她一舉一動,瞧見二人間來往不免在心中唏噓。她們是知道公主私下對秦貴妃并不冷淡,甚至還會為見到秦貴妃而緊張。但礙于宮中規矩,即便再多思念孺慕都要藏在心中。
刻漏滴答,午時已到。
大太監腰幾乎對半彎去,頭深深埋低,尖聲唱道:“皇上駕到,皇后娘娘到。”
無論前朝后宮,這一刻齊齊起身,彎腰向宮門,隨皇上皇后動作一步步由殿門轉向主位。直到二人齊齊登上金殿最上,大太監再唱:“拜!”
所有人齊齊撩袍下拜,以首貼地,行禮道:“參見陛下,皇后娘娘。”
皇上頓時笑道:“不必多禮,快快起來。”
眾人這才起身,紛紛落座,等待皇上發話。
皇上坐好,居高臨下俯瞰眾人,胸中意氣風發,微微一嘆,感慨萬千道:“今日為朕之生日,生日可喜樂……”他說著說著字不成句,似要涕泣。
皇后雍容大度,及時在一旁勸慰:“陛下自當時時喜樂。”
昭陽殿中人齊聲附和:“陛下應當時時喜樂。”
皇上被眾人情緒感染,終于有了笑意,卻搖搖頭道:“人生一途,酸甜苦辣,喜怒哀樂,哪有時時喜樂的道理?”
戚太傅反應最快,率先說道:“愿為陛下排憂解難。”不愧能坐上太傅之位。
眾人爭相效尤:“愿為陛下排憂解難。”
皇上龍顏大悅,擺擺手道:“哎?今日不談政事,只享宴樂。”他說罷看一眼一旁站立的大太監。
大太監立時道:“開宴!”
熏風拂過碧瓦朱墻,昭陽殿中懸掛的鈴鐺輕響。宮人們魚貫而入,整齊劃一,半挽衣袖向每人杯中斟酒添茶。
樂人擊缶敲鼓,殿中頓時被舞樂充滿。舞姬自殿兩側翩然而入,如穿花戲柳的蝶,片葉不沾身,最終在中央空出的大塊空地上款款而舞。
她們目光靈動,腰肢纖細,羅裙熱切翻飛,裙邊花紋隨舞而動,與殿墻上金箔交相輝映,叫人不由屏息,看花了眼。
談漪漪隔著屏風依稀能瞧到綽綽影子,看得癡癡,不由自主感嘆:“真好看!”
周寅應道:“好看!”她眼中是最完美的贊賞神色,像是真的很欣賞這舞姿一樣。
沈蘭玨坐在皇子之首,目光中朝對面投去。禮部布置昭陽殿時他便來檢查過,默默將座次表記在心中,如今是知道周寅坐在哪里的。雖隔著屏風,他卻像是能親眼看到她一樣。
王雎作為沈蘭玨的伴讀自是與他坐在一處,同樣無暇理會舞姬,以桌為琴,手上小幅度彈奏,為接下來表演做準備。
沈蘭息一副與世無爭的淡漠模樣坐于殿中,無論歌舞還是奏樂都與他無關。他此時不像三皇子,更像是菩提寺中的明凈。
王栩與他共坐,二人心照不宣地不如過去那樣親如兄弟,默契地疏遠不少。說是疏遠也不準確,只是不像過去那樣交心。王栩見著沈蘭息還是會親切叫他阿息,沈蘭息也會答應,只是各人心中各有心思。
崔驁坐于沈蘭息之后,動作隨性不羈卻又在禮數允許的范圍之內。他盯著場上款擺的舞姬,思緒不知道飛到哪里,生繭的手指在桌上隨著鼓點輕敲。
至于坐在使者團最前的司月則是面色如常地欣賞大雍歌舞。而說是欣賞,或許用觀察來形容更加合適。
面對風格截然不同的舞蹈,司月心中的驚疑越發深重。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同樣一道舞蹈也不僅僅是舞蹈,更能傳達出不同的文化底蘊。舞蹈完全沒有相似,也證明兩國文化之間沒有任何相似,更說明游戲公司在制作游戲時的用心程度未免過高,連一絲為了省事的借鑒也沒有。
自他進游戲以來他便沒有找到過一個bug,這絕不是一個未完善的內測游戲該有的程度,他根本無法想到合理的解釋。
司月深思,一曲終了,舞姬退下,換另一道歌舞進殿,并傳膳。
伴隨歌舞以及傳菜宮人們的來往,原先因陛下圣威而寂靜無聲的昭陽殿漸漸熱絡起來。不同大臣有不同的效用。朝堂上不僅有忠心耿耿的諫臣,也要有起調節作用的圓滑臣子。
彼時他們便發揮了大效用,一言一語地叫起好來,并奉承起皇上。
皇上但笑不語,放任此舉,臣子們見風使舵,紛紛效仿。
司月注視著眼前一切,心中默默分析。如果大雍皇帝壽宴是一個大劇情,那么現在發生的一切就是過場動畫,總會有大事發生。然而過場動畫都做得這樣精細。
他心中一陣陣驚疑驟起,耳中似乎生出一道隔膜來,聽起周圍聲音都是悶悶的。
當一切正常想法都無法用邏輯解釋時,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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