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宴酣之樂, 金石絲竹,鳳舞鸞歌。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便到了各人向陛下呈上禮物的時候。
皇上高坐在御座之上眼含無奈地看著人人上前敬獻禮物, 嘴角輕輕向上翹著。每有一人上前來,他都要莫可奈何地搖搖頭,顯示出自己是不得不收下。
一旦遇著貴重禮物,他更是要唉聲嘆氣,再三強調日后不可再送這么貴重的禮物,才讓大太監將之收好。
后宮三千、公主皇子、文武百官所獻禮物五花八門,令人大開眼界。有如王雎那樣送如曲子這般無實物的禮物,更多是送看得見摸得著的奇珍異寶。
皇上大約是每年都要經過這么一遭, 除卻無可奈何以外看不出對哪件禮物有多喜歡或是不滿, 至多說一句“有心了”。除卻貴重外, 倒沒有哪樣格外新奇, 人們看得興致缺缺, 還要打起精神,待位高權重者送上禮物時還要交口稱贊。
大雍國人送完禮,便輪到外邦使者獻禮。此次壽誕使者百余人之多, 代表大雍周圍十余小國。其中又有三四國家為表對大雍忠心由王子親自前來祝壽,司月便是其一。
一道外邦使者獻禮, 諸人紛紛打起精神來。因地域文化不同,外邦獻禮年年千奇百怪, 很有趣味。
不少大臣將之當作一項取笑的娛樂項目, 因有些小國實在落后, 送來的禮物令人發笑。大雍臣子見狀優越感盡顯, 偷偷發笑。
譬如眼前便是理國使者進獻, 金銀財寶看上去成色并不大好,除卻這些,他們還獻上理國特有的山中之物,如正在籠中亂叫的長尾錦雉,昭陽殿一下由金碧輝煌變得十分接地氣,如菜場般。
大雍人看著那只咯咯亂叫的錦雉憋笑憋得為難,不少大臣眉毛抽搐,幾乎要捧腹大笑。
理國使者很樸實地站在殿中,顯得拘謹極了,看樣子很對這樣隆重的場景不適應。尤其在感受到周圍的嘲笑后他臉紅脖子粗地站在原處,不上不下,還要維持一國尊嚴而不能退卻。
皇上心里同樣在笑,但面上還在維持一國之君的風度,溫和寬厚道:“理國一片赤誠,孤已收到。為答理國一片赤子之心,待爾等回國時捎上些大雍之物,也不辜負這些禮物。”這便是看理國可憐,有意接濟的意思。
理國使者聞言更是面紅耳赤,局促不安,恨不能找個地縫鉆下去。固然他這一趟來正是為了向大雍求助,但被施舍還是讓人的自尊受創,心里難受。
收下理國的禮物,長尾錦雉被送去百獸園,雞叫聲漸行漸遠,昭陽殿終于恢復平靜,只是禽類身上的氣味兒尚留在殿中,怎么也無法恢復如初。
后宮嬪妃坐在屏風后面則無需如前朝大臣那樣憋著,此時一個個用帕子掩住口鼻,眼里帶笑。
理國使者壓軸下去,場上便只剩下烏斯藏國還未進獻,眾人目光便紛紛落在司月身上。因他樣貌與大雍人大不相同,不少人挪不開眼,目光在他流連。
司月面色近乎慘白,在藍眼睛的襯托下變得更加蒼白。他身旁的內侍小聲詢問:“王子?王子?”
司月勉強回籠理智,目光機械地在眾人臉上掃過。看著一個個真實的面容與神情,他更是一陣恍惚。
系統見他神情不對,在他腦海中叫他:“司月!司月!”
皇上不知發生什么,見他神色有異,眉頭微皺看人,和善問道:“烏斯藏國王子,身子可是有何不適?”
司月抬眼,目光與皇上相撞,引得皇上眉頭皺得更深,倒讓司月自己腦中瞬間清明。
他潛意識選擇影響最小的解決方式,當即站起垂首恭敬答道:“回陛下,我自小有怪疾,見到尖嘴動物便會畏怯,還請陛下恕罪。”
這下眾人再忍不住,昭陽殿中爆發出一片笑聲。
談漪漪忍不住捂著嘴笑:“世上怎么有人怕尖嘴動物的呀?他若看到雞湯里的雞也會害怕嗎?”
戚杏等人本來還沒覺得此事有多好笑,聽著談漪漪這句話再忍不住,自覺缺德地輕笑起來。
司月眉眼低覆,叫人看不見他眼底神色,但一直將自己姿態擺得極低。哪怕在面對眾人的譏嘲之時他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以示弱,倒讓人看了不忍多笑。
而剛坐回位置上的理國使者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又重新變得羞憤,甚至覺得這位烏斯藏國王子故意撒謊,好讓理國難堪。
有大雍臣子帶著些羞辱意味為哄皇上發笑刻意問道:“王子殿下看到雞崽兒也會怕嗎?”
司月自然而然應道:“是。”
昭陽殿中笑聲更盛,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
司月便低頭站在那里作為眾人取樂的工具,背影輕輕顫抖。
無論司月怕尖嘴動物是真是假,皇上龍顏大悅,眉頭也不皺了,看著司月難得發出爽朗笑聲,讓殿中大雍國人幾乎驚掉眼球。
皇上許久不曾如此開懷,不論是司月怕尖嘴動物還是他恰巧讓理國使者難堪在他看來都是那么好笑。他笑罷輕咳兩聲欲挽回顏面,再度溫和開口:“是大雍思慮不周,讓王子受驚了。”
同樣他對司月亦是大有改觀。過去因為司月花里胡哨的外貌他對之隱隱不喜,如今看來是個繡花枕頭,他舒心不少。軟弱些好,無能些好。
司月搖頭,有些內斂道:“非大雍之過,是我之錯,諱疾忌醫,不肯在人前提起這毛病,怕丟人。”他如此低聲下氣,將半真半假的事硬是說得和真的一樣,又是引得一陣笑聲。
皇上嘴角不自覺向上勾,對大太監道:“差人將王子桌上的禽物撤下,另上兩道安神補氣的菜來。”
雍人又是一陣低笑。
大太監立刻差人撤席,效率很高。
“多謝陛下體諒。”司月語氣低弱,像沒面子極了一樣。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很是尷尬。小內侍低聲叫他,他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很呆板地順勢介紹起烏斯藏國的禮物。
相較于理國,烏斯藏國的禮物果真頗豐,滿車的金銀珠寶珠翠碧翡亮花人眼。哪怕是雍國大臣也忍不住看直了眼,在心中暗嘆烏絲藏國國力。
“另有烏斯特有汗血馬一匹進獻陛下,因不便牽入殿中,故令叫人送去百獸園,愿陛下萬壽無疆。”司月卑順恭敬,態度讓大雍人都感到很舒服。
皇上見到如此珍寶心中大動,另聽得汗血馬,他簡直要拍椅站起。硬生生忍住激動之情,皇上再看司月便更是怎么看怎么順眼,聲音溫柔到不知何處去故作推脫:“烏斯國如此厚禮,孤真是……”
司月忙道:“除此之外,烏斯藏國也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準許。”
皇上頓時冷靜下來,望著司月笑容不變,沒說同意也沒有拒絕,只笑道:“你且說來。”
司月下跪叩首,方才鄭重道:“烏斯藏國仰慕大雍文化已久,奈何路途遙遠國人識大雍字者難至,故而之前只得懷揣此夢想。如此我遠道而來,為陛下賀壽是大事,大事之余還有小事,父王希望我能學習留在大雍學習文化直至弱冠,還請陛下能收留我做門生。”
系統聽他語氣無波無瀾地說起此事,終于松一口氣,確定他已經從剛才莫名其妙的犯病狀態脫身,重新變得清醒。
哪里是烏斯藏國要司月來求學,司月從出生起便開始謀劃。不止是謀劃如何攻略周寅,更是謀劃如何讓整個烏斯藏國為他所有。經過十余年的布置安排他弒兄毒父,漸漸將整個烏斯藏國納入手中。偏偏他并不即位,烏斯藏國對外國王仍是人們不知已經中毒的老國王,而真正掌權者則是司月。
真正的高級玩家。系統隱隱知道他與其他攻略者的不大相同之處。
他在現實世界中便與其他溫順聽話的男子不同。在星際世界司月的母親與姐姐相繼去世,他作為最大嫌疑人卻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釋放,然后他便以參加攻略游戲為生。而進入到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里他向來不愛言語卻難得對此夸贊。
至于他為何會反常,系統心中存疑,卻并沒有立刻追問。真說起來這也不過是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不少玩家進入游戲后偶爾會分不清真實與虛幻,再頂尖的攻略者也難說自己內心一直堅定。
眾人沒想到司月開口是為了這么簡單的一件事,尤其看他謹小慎微生怕自己不能留在大雍的模樣眾人心中的自信感越發強烈,腦海中已經將藏國當作未開化的蠻夷之地。他們金發藍眼本就與大雍審美不符,再加上司月如此渴慕大雍文化,自然會以為烏斯藏國都是獸人一樣。
皇上在心中大松口氣,本就是件微不足道之事,尤其司月留在這里對大雍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甚至可以以司月為由頭明面為邀,實則威逼諸藩屬國王子來京中學習為質子好更進一步掌握諸國。
而此計若成,諸國對大雍敢怒不敢言,矛頭便會直直指向開先河的司月。
聽聞司月之言,攻略者們直接看向他,試圖分辨他是否是同行。
相比之下女孩子們的反應更為直接。
“烏斯藏國仰慕我大雍文化,還算有些眼光嘛!”沈蘭亭慢吞吞喝湯一邊點評。她目光靈動,偶爾輕輕掠過前方的秦貴妃,做得謹慎極了。
林詩蘊靜靜望著屏風,難得開口:“他求學之心不誠。”
許清如很快接上她話,輕哼一聲:“你又知道了?”
女孩們紛紛好奇看向林詩蘊,想知道她是怎么瞧出來的。
林詩蘊面對諸多目光本想措辭開口,但又嫌人多,索性道:“我隨便說說。”
許清如“嘁”了一聲,倒沒不依不饒讓她一定說個一二三四出來。
只聽皇上滿懷笑意道:“這樣小事,何須如此重禮?烏斯藏國太與孤見外了。”說著厚禮夜沒見他不收。
他頗大氣道:“你便留在大雍,孤絕不會薄待你。待壽誕過后你便一同去太苑進學,孤專為你指一位夫子教你。”皇上果真不是不知讓這些外邦王子直接隨春光堂學習太難,只是連敷衍都懶得。
司月看上去幾乎喜極而泣,忙謝恩道:“多謝陛下,不牢陛下如此費心,我與雍國諸位殿下一同進學就好,您千萬不要為我破例。”他似乎感恩戴德,又連磕幾個響頭。
皇上想了想倒也答應下來,到底是蠻夷之人,太苑的夫子眼高于頂。若真要誰教習司月從而鬧出麻煩事反倒不美,于是他溫聲道:“哎,你快起來,孤依你所言就是。”
司月這才停下動作,感激涕零:“多謝陛下。”
昭陽殿中一番和樂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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