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躲開相關人員的搜查，地下交易會場通常會有一套完整的規矩，邀請信函、入場暗號、著裝打扮以至于場上交談都要在框架下進行，來客和會場主人無一例外，部分會場的賓客還要經過門童的鑒別才能進去。

        “扇子放在眼睛下面，擋住半張臉，抬起下巴，眼神不能躲閃，要裝作很享受的樣子。”

        直到進入暗巷前，齊環都還在接受前輩的教導，檢查自己的言行有沒有紕漏。

        不久之前，她們還在統會的據點挑選符合規矩的服飾，進屋的時候，屋內早已有人在那等著了。負責守據點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女性，渾身透露出一股成熟干練的氣質，看樣子，她應該是統會里年輕精英一類的人物，首席讓丫頭們叫她蓉姐。蓉姐在收到首席的指令后，立馬為五個后輩選定了最合適的裝束，現在，她作為領頭人，帶著姑娘們去參與行動。

        “小心。”

        進入隱藏在磚墻中間的暗門后，一行人就踏上了一條幽深的窄道，道路濕滑，青苔遍布，路上沒有燈火，只有一個駝背老太太在入口處候著，手里托著一盞奄奄一息的油燈。蓉姐和那老嫗交代了暗號，老嫗便半側身子，替人引路了。

        途中，埃莉踩到青苔差點摔跤，蓉姐扶了她一把，同時還瞥了一眼其他四個有沒有失儀，在不妨礙任務人設的情況下給予五個女孩適度的關心。

        引路的婦人在一扇潮濕的板門前停下了，門口不大，做工粗糙，整扇門最精密的部位就是門鎖，光是鎖孔就有五個，一個鎖芯扣著另一個，開鎖時插鑰匙的順序絕不能出錯。言冬在鑰匙串的當啷聲中大致估算了一下，從大概有一百米的距離。

        門開了，令人窒息的黑暗頃刻被燈紅酒綠的場景攪碎，男女來賓的上半張臉被鎏金鑲鉆的面具遮掩，下半臉躲在大展的扇子后面，人們只能憑借彼此的聲音和衣飾來推測對方是個怎么樣的人，有了這個遮掩措施，哪怕外頭有人到這里捉人，眾人也能以這是一場主打神秘感的派對糊弄過去。因為看不見臉，所以到場的客人格外囂張，什么不堪的勾當都敢當眾施行，活脫脫一場群魔亂舞的狂歡。

        “誒呀……”

        齊環實在是不忍再看，舉高扇子擋住了視線。

        “扇子放下，不能表現出排斥的樣子。”

        蓉姐小聲斥責道。

        本次交易會的來客專屬信物是扇子，每個來客都需要帶上一把價值不菲的扇子，扇子要刻上本次拍賣會分發給來客的代號和圖標，以防外部人員混入，統會用了好幾種渠道弄到了假身份。

        聞言，齊環連忙按照之前訓練的那樣，將扇子舉到了正確的位置。她選的扇子是火畫扇，火筆在扇面上繪出了秋菊朵朵，柔瓣如絲，卻有一段天然風霜傲骨。

        “怎么了？不習慣這樣的場面嗎？”

        見到齊環被罵，埃莉忙退到齊環身邊安慰對方。自進入會場后，埃莉一直處于游刃有余的狀態，除了在暗道上差點摔跤外，她到目前為止都做得很好，蓉姐甚至派她去處理搭訕的男賓。

        “哈哈，畢竟我見過幾次類似的場面嘛。”

        埃莉聳了聳肩，手里的折扇晶瑩閃爍。她的扇子要比同行的其他人的更為華美些，貝殼做的扇骨已是流光溢彩，還要配上復雜精細的鏤空雕刻和金飾，直叫人嘆為觀止，附著在扇骨上的扇面也不簡單，一整幅的貴族少女出游圖躍于絲帛之上，色彩明艷，生動有趣。

        “你們兩個在說些什么呢？”

        注意到兩人交談的言冬也挨了過來，檀香扇隨著小幅搖擺散發出陣陣幽香，嘈雜渾濁的環境中的一抹清冽，檀木扇片上的雕刻圖案既有花鳥自然之態，亦有工整嚴謹的幾何方格，兩兩搭配，相得益彰，最為其雅致精巧可與埃莉的那把一較高下。

        三個小丫頭聚在一起，結果還沒有說上一句話，就被人挨個拿扇柄敲了腦門。

        “執行任務呢，專心點。”

        敲她們腦門的是磬寧，手里的竹絲扇輕巧靈便，根根竹絲依序穿插，編成薄如蟬翼，綿軟細膩的執扇一把，磬寧的這把扇面上繪制的圖樣是槐花，風吹花動，竟是香由心生。

        站在磬寧身后的是蓉姐，她的身上有一種年長女性獨有的成熟魅力，纖細的手指捏著一把綾絹扇，白玉制的扇柄，花團開在了扇面，襯托得蓉姐愈發嬌美動人，一朵傲然綻放的杜鵑花。

        “拍賣要開始咯。”繁玉擠擠眼睛，提醒道。

        作為當地有名制扇大戶家的孩子，繁玉手里的紙扇似乎顯得有些普通，唯一顯得貴重些的，恐怕就是紫檀木扇骨了，白紙扇面上是市面常見的水墨畫，但畫師高超的技藝讓畫作充滿了盎然生氣，三角梅明烈絢爛的色彩撲人一臉，跳過所有的明亮色彩后，扇面沿邊竟有幾絲寒光，看來這把扇子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簡單。

        “親愛的客人們，讓你們久等了。”

        隨著司儀和一派蓋著絨布的商品登場，鬧哄哄的會場瞬間安靜了一半，翹首企足，等不及要看今天的拍賣品是什么。在徹底靜下來前，蓉姐再次和五位姑娘確定了今天的任務。

        “記住主辦人，也就是司儀的樣子，重點抓捕，抓捕行動開始后，在場的人一個也別放過，暫時羈押，等候審訊。”

        姑娘們點點頭，目光匯聚在了司儀身上。

        “下面就讓我們看看今天要拍賣的第一件物品。”

        司儀掐尖了聲音去主持，表情和動作都很夸張，用話語做足了神秘感后，一把揭開了今天的第一件拍賣品——一斤零碎的元靈石。

        這批元靈石品質也算不得上乘，雜質頗多還和泥塊黏連著。大富大貴的人家看不上這些散貨，但那些做著一本萬利美夢的人家卻將其視為珍寶。

        “起拍價，一枚銀幣！”

        只要有人哄搶，那價格就一定會節節攀高。

        齊環揉揉被加碼聲刺痛的耳朵，默默觀察著每一個出價的人，原本只值一枚銀幣的元靈石竟被炒到了原來十倍的價格。

        拍賣商品是按價值從低到高依次揭曉的，但拍賣的過程與第一個并沒有多大差別，司儀挑動氣氛，揭曉商品，來客根據自身需求和財力來舉牌收購。除了小部分人，客人們的財富都相當可觀，貨物被一一買走了，期間，蓉姐為了打掩護，還拍下了一枚嵌有元靈石的胸針。一行人在整個過程中記住了所有賣家的服飾特征，還盡可能捕捉身體特征。很快，眾人就迎來了今夜最后一件的商品。

        “下面，我會給大家帶來這場宴會的最后一件珍品，也是本場最昂貴的貨物——金鯉的鱗片。”

        聽到貨品的名字，繁玉當即怔住了，在遮蓋布揭開，看清商品的真面目后，她的心咚咚直跳，牙關不住打戰。

        “怎么會是金鯉？”她喃喃道。

        “怎么了，阿玉，那個鱗片有什么問題嗎？”

        齊環注意到了繁玉的異樣。

        “金鯉，是南穗地區一處有名的觀景湖泊公認的的水生之主，其逆鱗乃‘蒙’主賜福的元靈秘寶，有它在，可保得一方水域數年無憂。”

        聽完講解的齊環所做出的反應比繁玉還要大，她木木地望向臺上的魚鱗，成年男子拇指指甲蓋大小的鱗片在燈下折射出貝殼般的圓潤光彩，光芒刺激得她緊緊抓住了胸口的衣料，千般思慮涌上心頭，先是鯨王，再是現在的金鯉，他們身處的種族似乎總是貪心過頭，用各種殘忍的手段去搶奪其他種族的珍寶。

        毫無懸念，鱗片的價格乃今夜之最，被人以五十枚金幣的價格帶走了，買家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身邊跟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隨從。

        按照原定計劃在最后一筆交易完成的那一刻，她們就要集體出動，封鎖會場，不放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但現在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個少年隨從，她們認識。

        “是沅默！”

        齊環首先尖叫出聲。

        “誰？你說誰？”

        磬寧問。

        “傷了小蝶的那個人。”

        “你確定？”

        其實磬寧也看到了，但現在事態非常，她不敢妄下定論。

        “他傷了小蝶，我絕對不會認錯的！”

        旁人戴面具是為了掩蓋容貌，但對齊環一行而言，她們只見過沅默戴面具的樣子。

        談話間，約定的行動時間到了，她們不能撇下任務，也不想就這么輕易放過沅默，按照交手的經驗，為來賓元靈圍捕是困不住這位星靈子的。

        磬寧眼疾手快，以元靈幻化出千百條藤蔓樹枝，封鎖會場，與她擁有同屬性力量的蓉姐在沖上臺控制住司儀的同時，邊為封場出力，不出二十秒，她們便聯手封死了會場，來賓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人群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紛紛抱頭鼠竄、哀嚎哭號時，齊環等人即刻上前將他們羈押在原地，乖乖迎接審訊，癱坐在地的人們變得狼狽不堪，輕浮驕縱的模樣蕩然無存，被踩壞的面具、扇子掉了一地。

        妥善處置好現場的磬寧快速環視全場，發現承重柱投在墻面的陰影處被人打通了一個小小的出口，有個別人員發現了這個飛來的出口，正打算往外逃。

        “冬冬、莉莉你們留下解釋和善后，環兒和阿玉跟我去追！”

        磬寧一秒做出決斷，帶著友人跑向出口，邁出去前，繁玉將意欲逃跑的人扔到了留守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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