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殘忍撲殺的蝴蝶又回來了，在首領(lǐng)的余威下，它們以穢靈的姿態(tài)復(fù)蘇，將滿腔怒火報復(fù)到那些如今能安享太平的人們身上，至于那些寨主們，假游商耍的手段夠他們受的了。拿著糖果的小娃娃突然感覺頂上的太陽消失了，抬頭一看，烏泱泱的一片蝴蝶直直往下墜。

        “首領(lǐng)的怒火不平息，我就沒辦法把它請回去。”阿林聳聳肩，牽起還深陷于震驚余韻的寒霜走到戶外，眺望遠(yuǎn)方一無所知的人群，“霜兒，回神了，隨我去，再慢一點，寨民們可就要遭殃了。”

        對一片密集的人群來說，蝴蝶的攻擊都是次要，最要命的是人們因為慌亂而四處奔逃，混亂無章，很容易造成踩踏。

        筱悠和清云趕過來時，蝴蝶已經(jīng)開始襲擊人群，它們用它們那細(xì)長的管子叮咬人們，如蚊子般，不咽下一滴血不松口。那些精心打扮的家眷們在蝴蝶的圍攻下落荒而逃，丟棄了往日所有的風(fēng)度，手腳并用地在地上爬，年幼的小姐少爺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在場輪值的魏斌和星靈子們扯著嗓子大喊，讓人們保持冷靜，有序撤離，可惜收效甚微，驚慌失措的人群根本聽不進他們在說什么。四人小隊迅速投身到疏散隊伍中，莉絲支起屏障，盡可能地抵御蝴蝶的攻勢，沐家雙子以藤蔓扶住每一個她們看到的即將摔倒的人，筱悠身手好，在人群中來回穿梭，忍著被人踩踏的痛，救起了好幾個迷失在人海中的孩童。

        然而，無管她們再怎么努力，所做的一切都是杯水車薪。

        吳頭領(lǐng)倒是計劃得比較長遠(yuǎn)，他清楚周圍的建筑布局，空曠場地的四角有四個較為寬敞的建筑，勉強夠容納今日聚在這里人們，只是當(dāng)下人們四散而逃，不能很好地往四個方向有序分流。

        “不要慌！東邊的往戲院走，西邊的往茶樓跑！”

        中年男人站在人群中聲嘶力竭地大喊著，脖子上被叮咬的地方已停下了流血。

        “看來云鄉(xiāng)寨，還是有能人的嘛。”

        阿林帶著寒霜來到一處制高點觀望全局，在星靈子和守衛(wèi)人員們的一番努力下，混亂的形勢總算有了點起色，但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見此，阿林運起了元靈，鍍了微光的土龍鉆入地底，奔向人群潰散的地方：“霜兒，一會兒拜托你給我輸送點元靈啦，不然我一個人撐不住。”

        “你又要做什么？”

        寒霜半信半疑。

        “放心，我要是真想做點什么，就不會讓你知道那么多了，我的目標(biāo)是那些老爺們和蝶群首領(lǐng)，和這些人無關(guān)。”

        接著，阿林提掌運氣，頃刻間，廣場上，一道道石壁破土而出，小心避開行人，強行把人們隔開，把人們定死在一個單行道里，只能朝一個方向跑，每一條道路的盡頭都是可用以避難的場所。一瞬間發(fā)動那么多元靈，維持那么巨大的工程，阿林身體的力量幾乎都被掏空，腳上一個打顫，差點沒站穩(wěn)。

        寒霜終于明白阿林的要自己幫忙是什么意思，加之事態(tài)如此，便不再固執(zhí)，抬手將自己的元靈輸送給阿林。感受到身體里全新的元靈流動，阿林躲在面具底下，勾起了嘴角。

        有了土石走廊的相助，疏散人群的工作一下變得順暢許多。

        筱悠對突來的援助很是不解，盡管如此，她還是跳到一塊石壁上，尋找還有哪些需要幫助的人，碰上那些在走廊里摔倒的就趕緊用元靈拉上一把。在大家的努力下，聚于廣場的人都跑進室內(nèi)避難了，蝴蝶也沒有追進去，結(jié)束了一輪騷亂后，它們就慢悠悠飄到天上，猶如一塊黑色的薄紗，風(fēng)一吹，竟就此散去了，一點蹤跡都沒留下。

        混亂就這樣平息了。

        筱悠半跪在石壁上歇息，她突然想到，除了制造了一場駭人的陣仗，蝴蝶們好像沒有過多糾纏人們，很多都是叮了一口便飛舞而去了。

        [別是有什么毒吧？]

        筱悠一邊喘氣一邊想，忍不住開始心疼自己的那些醫(yī)師朋友。

        同樣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有在高處援助的兩位。靠著過硬的身體素質(zhì)，阿林勉強站住了，寒霜稍差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首領(lǐng)，您可以和我回去了吧。”

        待氣勻了，阿林從懷里掏出完整的蝶群首領(lǐng)標(biāo)本細(xì)細(xì)觀察著，確認(rèn)標(biāo)本上的黑氣已盡數(shù)散去。

        “你……你……”

        跪在地上的寒霜斷斷續(xù)續(xù)地吐字，顯然，她還有很多話想要問對方，奈何真的沒有余力了。

        “‘阿苓’和‘阿林’，我的這兩個名字都是假的，只有這副皮囊是真的。不過對于我這種從泥潭里走出來的人，名字的真假好像沒那么重要。”

        許是良心發(fā)現(xiàn)，阿林將寒霜扶到一旁的樹蔭底下坐好，自顧自解釋著。

        “你們不必有負(fù)罪感，就算不是你們，也會是別人，只是我技高一籌，你們又恰好出現(xiàn)罷了。”

        這部分阿林隱瞞了一些事實，比如，選定這五人組的一部分原因是有人告訴過他，曾經(jīng)喲一對雙胞胎將他們折騰得不輕。

        “我在這里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等會兒我就離開。放心吧，我沒有讓相關(guān)的人看到臉，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自己和家人被牽連。說到你父母，雖然很對不起他們，辜負(fù)了他們的期待，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寒霜就急火攻心，疲倦和憤怒混在一起，激得咳嗽不止。

        “霜兒，你別急你別急，世事無常，想開點。”阿林替她拍拍背，嘴上還不忘花言巧語地哄人，“這樣你回去，就說我是個負(fù)心漢，還是舍不下外頭的花花世界，安分不下來，繼續(xù)外出原有就好了。”

        不遠(yuǎn)處似乎傳來了一聲哨向，阿林回頭望了一眼聲音傳來的地方，面色凝重。

        “再見了，霜兒……”

        他的這一句告別說得很輕很輕，好像舍不得把它說出來似的，語氣和神色一樣陰沉。

        以一個又一個謊言來掩飾自己真實目的少年終于肯在離別前放縱一下自己，遵循內(nèi)心的旨意去行動。只見他單膝跪在地，如捧起珍寶般捧起了寒霜的發(fā)辮，在鞭子的尾端輕輕印下一吻，替代自己所有關(guān)于離別的。

        寒霜被對方的舉動驚得停下了思考，待回過神想要深思，渾身脫力的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倒下去了。

        阿林忍住沒有回頭，一路走去和自己的同伙會和。

        “做得不錯，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對方語氣輕快，對阿林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

        “不不不，老婦人，辛苦的是您，要不是您幫著把我挖出來，我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能不能呼吸。”

        “就你油嘴滑舌。”老婦人瞟了眼阿林的手腕，譏笑道，“怎么，手上是什么好東西啊？”

        “沒什么，一個做戲時必經(jīng)的環(huán)節(jié)罷了。”

        阿林這才愿意把手里的蠱蟲取出來，他看著那已永遠(yuǎn)沉睡的蜂蟲，不舍得丟，遂取出一個玻璃管裝進去封好。

        “喲，舍不得啊。”

        “老夫人，就當(dāng)還留個紀(jì)念。”

        對方?jīng)]有再調(diào)侃什么，帶著阿林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因為消耗過大，寒霜躺了三天三夜才醒來。沐家雙子守在寒霜身邊，等她醒了就給她復(fù)檢喂食，順便把她昏迷的這三天里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她。

        “除了造成恐慌，那些蝴蝶穢靈們并沒有把人們怎么樣。它們吸了點血，把自己被獵殺的記憶植入到人腦中，讓在場的人們都體會了一把它們當(dāng)年被趕盡殺絕時的絕望。”

        由于十幾年前的惡行被曝光，寨主們被憤怒的民眾拉下了臺，期間，人們就新寨主人選和山寨交接的事發(fā)生了沖突，幸而吳頭領(lǐng)聰明果斷，將能把整個地區(qū)帶入混亂的騷動扼殺在了搖籃中，他本人也被眾人一致推舉為新的云鄉(xiāng)寨寨主。山腳下的施老板被逮捕下了獄，擇日審判。

        “施老板被人提前下了藥，變得理智暫失，激動易怒，所以那天他才會在旅舍里一股腦地什么都往外說。”

        清云沒有直接說出幕后人，但那個人是誰，大家都心照不宣。

        雙子講完的時候，寒霜正好把補湯喝完。事情的發(fā)展都在情理之中，云鄉(xiāng)寨姑娘沒有感到太驚訝，盯著里的空碗，一言不發(fā)。

        “霜兒醒了嗎？”

        沉默是由外出歸來的筱悠打破的，她的手里拿著一封已經(jīng)打開的信件，集結(jié)令的光芒在紙上若隱若現(xiàn)。

        “這是……”

        屋內(nèi)的三人被信上的圖騰驚得目瞪口呆，她們都很清楚這個圖案背后的含義，也明白若非事態(tài)緊急，她們的那個要強的班長是不會在畢業(yè)后再度啟用集結(jié)令的。

        “這是怎么回事？”清月先問出了口。

        [這事還有點復(fù)雜，而且跟你們兩個之前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系。]

        跟在筱悠背后的莉絲突然冒出來，上前拍了拍沐家雙子的肩膀，給她們打好預(yù)防針。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后，筱悠才把信中的內(nèi)容全盤托出。

        “那個阿林，恐怕也是他們當(dāng)中的一份子。”

        讀完磬寧的來信，姑娘們?nèi)�都怔怔地說不出話，盡管阿林不辭而別后，她們對他的來歷有了大致猜測，但她們沒想到這背后居然有這么復(fù)雜的恩怨。待理智稍微回籠，四人小組不約而同地偷偷看向寒霜，觀察她的情緒，在這件事上，寒霜受到的傷害最深，她的心臟已經(jīng)為那個禍?zhǔn)最潉樱�如今卻不得不把那跳動壓下去。

        不明真相趙家夫婦為阿林的離去大發(fā)雷霆，他們起阿林讓他們的女兒成為了笑柄，一連咒罵了他好幾天負(fù)心漢，不得好死之類的云云。

        在別人都在為寒霜擔(dān)心不已時，寒霜先一步打起了精神，下床穿衣洗漱，坐在鏡前梳辮子。

        “沒時間沉浸在過去了，一個萍水相逢的騙子不可能成為我的全部。”

        寒霜放下梳子，模樣如那日友人在村寨口見到她時一般俏麗，眾人這才安心了許多。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筱悠問。

        “阿寧應(yīng)該把信發(fā)給了所有人，我要去問問我們小隊隊長和隊員的意見，看看她們怎么想。你們呢？”

        “我們打算和她們一起，參與到這件麻煩事里去，畢竟現(xiàn)在只有我們和她們隊是在旅途上。”筱悠眨眨眼睛，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我研究了一下阿寧附過來的行進路線，有一些地方她們一時半會照顧不到，我們決定把這些顧不到的地方接下來，待會兒就給她們回信。”

        寒霜捏住下巴：“按照日程推算，她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前往益錦的途中。”

        “不錯。”

        筱悠贊同她的說法。

        “好啦，霜兒，你身子剛好，我就不多煩你了。

        筱悠和寒霜告別，來到市集上查看那里恢復(fù)的情況如何，順便補充一下接下來要用的物資。依山而居的人們早已習(xí)慣了在與自然的周旋中頑強生存，即便受到了蝴蝶回憶的沖擊，他們也依然頑強地繼續(xù)生活。筱悠買了點易存儲的食物裝進空間飾品，一切都看似平淡無奇，然而，就在她經(jīng)過一處窄巷的入口時，一雙大手突然伸了出來，襲向她的脖子。

        武修型星靈子反應(yīng)迅速，回手過了幾招，沒想到對方竟往她的臉上人力一大把散發(fā)濃郁氣味的粉末。那粉末的味道鉆進她的鼻子里，將她的意識一點一點剝離，閉眼前，她只看到兩個手持麻袋向她撲過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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