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想見
三十余里地,說快也是快,對于隨行的劉侍衛(wèi)來說,就是上馬下馬揮揮鞭子的事情,可是對如今端坐在馬車上的人,卻是再快也覺得慢。
車馬慢,所以想見心上人的一顆心等的愈發(fā)望眼欲穿。
朱玥無意識地撥弄著手腕上的一串佛珠,心中來回反復(fù)的想著,一會兒見面的第一句話要說什么,問他過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還是穿得暖不暖?
閑話家常,一問一答都在心中過了無數(shù)遍,寸寸相思盡數(shù)落于指尖撥弄著的佛珠,來回不知道捻動過多少遍一百零八,才方覺馬車停頓下來。
車外響起噠噠兩聲,惜福先掀開簾子:“劉侍衛(wèi),到了嗎?”
朱玥身子微微前傾,內(nèi)心早已經(jīng)雀躍起來,可是面上還端著一副極為克制的模樣。
“王妃可在馬車上稍等片刻,卑職已經(jīng)派人前去通傳了。”
話音未落,朱玥已經(jīng)等不及了,繞過惜福,挑簾子要下馬,語氣還是平淡的。
“劉侍衛(wèi),你讓人回來吧,我自己過去就好。”
說著示意劉侍衛(wèi)把小凳放好,她要下馬車。
惜福如今貼身侍候王妃,比往日更謹小慎微,又因為王妃如今有孕,她更是提起了一百二十萬分的小心。
這會兒,見王妃自顧自的就要扶著劉侍衛(wèi)下馬,右眼皮猛跳兩下,她實在沒料到,早起還有些神色不濟的王妃,這會兒精神頭倒是極好。
想歸想,惜福忙道:“王妃,等奴婢先下去接您。”
意識到方才的舉動好像是有些迫切了,朱玥忙后退一步,像是要掩人耳目般輕聲嗯了下,而后又坐回馬車內(nèi),她深呼吸著平緩過快速悅動的心跳。
拋去前世不提,這些時日,是她記憶里,兩人分開最長的一次。
她迫不及待的想見他,有許多話想告訴他,筆墨都不足以寫盡她的思念,更不止那些飯菜里隱匿著的喜怒哀樂。
她哪里是不愿意和他說呀,只是怕相思一說出口,就再也隱藏不住,就比如此時此刻。
層層壓抑著的思念終于抽絲發(fā)芽,細密的包裹住她整個人整顆心,她恨不得立刻走到他面前,說一句,我想你了。
“王妃,您可以下馬車了。”
思緒被打斷,朱玥斂了嘴角的笑意,裹好披風下馬,相逢后的第一句話,當然要是一句,我想你。
劉侍衛(wèi)在前面引路,向來風風火火的一個人,今日走的極慢,更不消說身后跟著的惜福。
惜福在一旁攙扶著她走的更慢,小聲叮囑道:“王妃,您小心些,注意身子。”
“不礙事的。”朱玥心不在焉的應(yīng)她,
她如今一顆心都吊在中軍大營里的某人身上,巴不得快些見他,周圍的一應(yīng)事物都提不起她的興致,只當惜福的話是耳旁風。
一行人好像是說好了似的都走的極慢,于是晃悠悠許久后才走到樓蘭王的營帳前。
朱玥本想給楚風蕭一個驚喜,結(jié)果沒成想,還沒來得及掀開厚實的氈布,就已經(jīng)聽到屋內(nèi)傳來的訓斥聲。
“馮玉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離職守?”
接著一方硯臺已經(jīng)重重砸到朱玥面前的氈布上。
這可不是她預(yù)料之中的久別重逢,朱玥被嚇了一跳,愣在原地,還是身后的劉侍衛(wèi)反應(yīng)快,朱玥被他帶著往后退了半步被護在身后。
惜福膽子小,已經(jīng)驚呼出聲:“王妃,沒事吧?有沒有碰到哪兒?”
“我沒事。”
朱玥下意識地回她,一雙手已經(jīng)死死護住小腹,心頭涌起一陣陣后怕,鼻頭忽然發(fā)酸,覺得委屈極了。
這事自然怪不得阿蕭,他又不是故意的,可是心頭就是漸漸縈繞起密密麻麻的委屈,這委屈纏繞到心尖,酸澀的難受。
朱玥吸吸鼻子忍住淚,后悔自己怎么就要來看他呢?明明是她有孕,理當他來看她,可是他三過家門而不入,難道她還不如那些公事重要嗎?
一時間,前塵舊怨統(tǒng)統(tǒng)涌上心頭,朱玥巴不得此時此刻手里有個布娃娃,先扎他個滿身洞,這才能平掉她煩躁的心神。
正想著,面前的厚布氈被掀開,先前還是朝思暮想、如今恨得咬牙切齒的某人已經(jīng)神色焦急的越過眾人走到她面前。
朱玥摳著手腕上的佛珠,神色怨懟的看他,癟癟嘴,淚光盈盈。
當著旁人的面,她懂事,于是她沒說話,就那么看著他,看得楚風蕭心頭發(fā)慌。
“碰哪兒了?”
楚風蕭扶住她的肩膀,上下前后來回的看了個遍,確認是好好的,又怕是看不見的地方磕著碰著了。
“阿念,哪里不舒服?”
朱玥仍舊不說話,垂著頭,眨巴眼想把眼淚憋回去。
“你們怎么做事的?不知道通報一聲嗎?”楚風蕭氣急,沖著兩邊跟著的人就要發(fā)火。
眼見身邊的人要跪下受罰,朱玥才慌忙握住他的手,抽噎道:“我沒事。”
一句我沒事,讓楚風蕭暫且放下心里的著急,語氣重新變得溫柔:“都怪我,方才氣急,這才扔了硯臺,嚇到你了,下次不會了。”
“你來多久了,怎么不讓人通報一聲?”
“天寒,怎么不拿個湯婆子,你那丫頭實在不中用。”
“不好好在王府待著,怎么跑來這邊?實在讓人不放心。”
一連串的話,讓朱玥尋不到開口的機會,面前絮絮叨叨的人也不等她回話,又把人打橫抱起,她慌得趕忙摟緊他的脖子。
惜福實在看不下去,欲言又止,最后跺跺腳,小聲道:“王爺,小心些。”
“你看,老道說曹操到,曹操就到,還帶著個小娃娃呀!”
帳篷里傳來了呂老道笑嘻嘻的聲音。
小娃娃三個字,聽得楚風蕭一愣,重又打量了懷里的人,雖然是打過胭脂,但神色還是萎靡不振,又哭過,眼睛也是紅彤彤的。
惜福見已經(jīng)有人點破,也不再藏著掖著,忙掀開氈布門簾,道:“王妃有孕了。王爺,外面涼,快帶王妃進去吧。”
“阿念?”
“恭喜你啦。你總算得償所愿了。”朱玥靠著他的脖子,撇撇嘴,一想到這孩子連日里來折磨得她食不知味,就覺得生氣,回他的話更是滿不樂意。
楚風蕭全然沒聽出來她話中的不樂意,嘴角高高揚起,開心的吻著她的額頭,抱著她的手收緊些,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帳篷內(nèi),放到簡易屏風后的軟榻上。
“什么時候的事?”
朱玥咬咬唇:“你一會兒不要訓斥他們了,是我不讓通報的。”
楚風蕭哼了聲:“瞞著我?”
朱玥推他:“你去忙,都等著你呢?”
楚風蕭捏捏她的臉:“瘦了。”
朱玥一撇嘴:“它不聽話,總是折騰我,你一會兒要好好說它。”
“那是該打。”
朱玥瞪他。
楚風蕭捧著她的臉,笑道:“你看,還沒生,你就已經(jīng)護上了。”
說著,拽過一旁的厚斗篷又給她裹了層:“這邊條件簡陋,我一會兒讓人再送些炭火來。”猶豫了下,“算了,我一會兒還是送你回王府。”
朱玥拽著他的手撒嬌:“我不回去,我想陪你。”
往日里,她一哭,他什么都能答應(yīng),可是現(xiàn)下,他硬著心腸回她:“有身孕,就不要亂跑。”
朱玥仰頭打量他片刻后,神色忽然黯淡下來,眼中漸漸盈起點點淚花,收回手,攏住兩層厚實的斗篷,婉聲道:“你先去忙吧,我晚些就走。”
說著人已經(jīng)側(cè)躺下:“王爺快去忙,我想睡會兒。”
楚風蕭見她不高興,方才見她的歡喜也跟著低落下去,又在一旁坐了會兒,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
繞過屏風,招呼惜福進去陪王妃,看見她手上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楚風蕭取過聞了聞:“這是什么?”
惜福如實答道:“這是孫太醫(yī)給開的止吐安神的湯藥,王妃自打懷孕后就吃不好、睡不好。”
楚風蕭心里一揪,看了眼屏風后團成一團的小人,壓低聲問:“什么時候的事?”
“有兩個多月了。”惜福說完,趕忙低垂著頭。
他是冬月中旬離開王府駐扎在京郊,那會兒,可能就已經(jīng)有了,楚風蕭一陣沉默。
“怎么不來人通傳一聲?”
惜福心中忐忑不安,聲音也是畏縮的:“王妃不讓說,怕您擔心。”
“王妃有孕,你們還由得她到處跑?”
粗略一算也知道,她為賑災(zāi)之事忙前忙后的那些日子,正是她有身孕的時候,她在后面為他籌集錢糧出人出力,而他呢?
他駐軍在城外,沒回過家。楚風蕭懊惱極了,怪自己粗心,又怪自己對她關(guān)心不夠,如果他再想多些,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才知道。
朱玥合著眼,假意睡著了,可是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落到她耳朵里。
“惜福,把藥端進來吧。再去取些吃的,我餓了。”
楚風蕭聽著她嬌軟疲倦的聲音,也不顧外面散漫坐著的呂道長,和地上跪著的馮玉之。
“你去取吃的吧。”說著,取過她手中的湯藥又繞回屏風后,“阿念,我喂你喝藥。”
朱玥疲倦的轉(zhuǎn)過身,臉上淚痕猶在,聽話的湊上前小口喝著藥。
她往日最煩喝藥,總是想方設(shè)法的不喝或者少喝,如今卻是整日惦記著,一次也不落下,一碗湯藥幾下就被喝干凈了。
楚風蕭看得心疼,又想到她這些日子來回奔波操勞,心也就軟了下來,想趕她走的話,就壓到嘴邊,也不再提。
他取過惜福遞過來的果脯喂給她:“你若想留下,就留下來,但是不許亂跑,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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