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謊言情人》開機當天, 官方發了人物海報。
沒有像其他電影宣傳那樣放九宮格,而是單人角色各發了條微博。
南瓷劃到屬于楚傾的那條微博。
雖然早就知道他演的男二號陸痕是個白切黑反派,但看到照片的那一刻, 她還是愣了一下。
微渺的霓虹燈穿過黑緞似的海岸線,暗色流光影影綽綽,楚傾站在燈塔下, 穿了件純白的衛衣。他伸手帶起連帽,小指上的銀色尾戒泛著冷光, 分明的骨節扯起青筋。
而明暗交接處卻是孤獨、倨傲的少年感。
他微微抬著眸,薄白的眼皮褶起,瞳孔漆黑。只一眼,陰郁又深邃。
評論里早已蓋起高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傾氛圍感這塊就沒失過手
—電影能不能明天就上映[哭泣]
—血書求+1
—流量明星又來禍害電影啦
—會演戲嗎您
—回樓上,難道丑=演技好=實力派?
—呦哥哥的粉絲們又急了
—一天到晚標榜自己是歌手, 做音樂,最后不還是跑來拍戲撈錢?
—還說沒富婆包養, 那這資源哪來的?
—大導,男二, 呵呵你們細品
—親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
南瓷深呼吸一口氣,遲緩地抬頭看向兩步之外的楚傾。
和照片中不同,這一秒他的眉眼鮮活。
朧在暖光燈下的楚傾還是那副好皮囊,神色卻柔和, 彎著腰在削蘋果。
像是感受到南瓷炙熱的目光, 楚傾回望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
他放下水果刀,低聲問:“怎么了?”
南瓷看他靠了過來,忙收起手機, 不想讓他看到那些黑評, 然后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沒事。”
楚傾凝著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笑了笑,“他們說他們的,別讓自己難受。”
網上的評論他早就看過了。
接這部戲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以后要面對的。
畢竟流量明星演戲好像一直是大眾的雷點。
“可是……”南瓷有點委屈,她想起了楚傾被全網黑的那段時間。
她連喜歡都不能宣之于口,好像做楚傾的粉絲就是一件會被嘲笑的事情。
哪有這么多熱愛無罪。
多的是人要將他的熱愛千刀萬剮。
憑什么。
“好啦。”楚傾失笑地看向南瓷撅著的紅唇,喉結滾了滾,“我不在乎他們說什么,我只在乎我的粉絲會不會因為這個而難過。”
說著,他的手撫上南瓷的頭,輕摸了一下,“別不開心了。”
可南瓷第一次不為所動,她胸腔有點悶,連帶著聲線微顫,“楚傾。”
“嗯?”
“你最難的時候我們都不在,都是你一個人熬過來的,我們只是隔著屏幕汲取你的青春來滿足自我欲望的陌生人。”
她哽了一秒,繼續道:“所以,你不用管我們,一定一定要過好自己的生活。我們都在你身后,但你無需回頭。”
有些情緒在這靜謐的夜里轟然崩塌。
-
南瓷的病說起來不重,只是醫生叮囑要多靜養,才又拖了幾天出院。
她彎著腰在整理東西,沒注意到身后推門進來的男人。
直到那股熟悉的氣息混著龍涎香將南瓷攏住,她急忙轉身,就看見楚傾帽檐壓得低,只留弧度流暢的下顎線。
南瓷心跳得厲害。
她放下手里的東西,走到楚傾面前,笑吟吟地看著他,“你怎么來啦?今天上午沒戲嗎?”
楚傾淡淡地點了頭,“嗯,來接你出院。”
“姐,費都繳完了,我們可以走了。”許樂低頭玩著手機,直到走近兩人跟前,才堪堪察覺到病房里多了一個人。
她一臉驚慌,嚇得連忙后退到病房門口,嘴里嘀咕著:“我沒打擾到你們吧……”
楚傾低笑一聲。
南瓷臉感覺有點熱,“別胡……”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許樂的腳底就像抹了油,說不見就不見。
南瓷:“……”
楚傾笑了笑,“你助理挺可愛的。”
南瓷連忙擺手, “那是她的主觀行為,與我無關。”
楚傾又笑。
黑色卡宴最后停在片場外。
南瓷和楚傾說了再見,沒多磨蹭,轉身下了車。
她走進去的時候,靳曼吟正在拍和女二號的對手戲。
靳曼吟飾演的是個富家千金,穿著精致小洋裝,每個顰眉都極具教養,她優雅地翹腿坐在沙發上,面前跪著一個穿淡藍色襖裙的女孩。
那女孩生得水靈,模樣清純,此時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南瓷認出來,那是前年憑一部古偶劇爆火的新晉小花唐詩菁,靠一張初戀臉走紅。
靳曼吟接過下人遞來的茶盞,輕抿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唐詩菁,皺著眉開口:“寧孟夏,你娘沒來得及教你的,我來教。”
唐詩菁抬起頭,想去抓靳曼吟的手卻被躲掉,她只能含著淚說:“長姐,我知錯了……”
“咔!”李鈺坐在監視屏前,喊了停,“這場戲過了,小靳你準備一下等會拍個外景。”
靳曼吟點點頭,跟在助理身后往片場外走,剛好迎面碰上南瓷。
南瓷朝她挑眉笑笑,她卻臉色一僵,匆忙走開。
南瓷無所謂地收回視線,走上前和李鈺打招呼。
李鈺也早就注意到她過來,連忙笑問:“回來了啊,身體好點了嗎?”
“都好了,謝謝李導關心。”
李鈺放心地笑笑,“那就好,大伙都等著你回來呢。”
南瓷也客套地附和著:“是我讓大家擔心了。”
李鈺擺手,“既然回來了,先去把定妝照拍了吧。”
他說著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臺本,“呃……下午有一場你的戲,OK嗎?”
南瓷點頭。
民國妝偏復古,化妝師把南瓷的烏發用發簪盤起,留幾縷碎發垂在凝白的天鵝頸邊。
唇色染的殷紅,眼角的那顆淚痣風情萬種。
墨綠色絲絨旗袍上身襯得她膚色更白,像未融的雪,生姿搖曳。
她能感受到攝影師眼里的驚艷。
連許樂都在旁邊低呼,一個勁地夸她漂亮。
南瓷視線微落,看到鏡頭下的自己。
是美,可剖開皮囊,她看到了沈婉舒的影子。
沈婉舒對旗袍情有獨鐘,她曾在沈婉舒系盤扣時問過為什么。
她記得沈婉舒悵然很久,然后緩緩笑道:
“你知道嗎,民國愛情啊,十有九悲。”
下午的一場戲是拍秦書羽和齊思淵的初遇。
亂世中俗套而又浪漫的情節——
十里洋場里,他是風流不羈的軍閥少帥,而她只是博君一笑的歌女。
風花雪月場最不缺的就是曖昧悸動。
南瓷回到片場的時候,韓蘇銘屈膝坐在板凳上看劇本。
妝造過后的他眉眼間多了分英氣和凌厲感,漆黑的眼眸像一汪潭水沉沒得人無處喘息。
李鈺還在調整機位,南瓷頓了幾秒后走到韓蘇銘旁邊坐下,“韓老師,還沒跟你說聲謝謝。”
韓蘇銘不緊不慢地抬起頭,不答反問:“病好了?”
“嗯。”
韓蘇銘沉默一瞬,睨著她,“楚傾照顧你的?”
聽到這話南瓷原本有些游離的思緒立刻收攏,她神情繃的緊,看向韓蘇銘的時候卻裝傻充愣,“韓老師這話什么意思?和楚傾又有什么關系?”
她記得醒來后許樂提到過韓蘇銘,是楚傾回了句他走了。
所以南瓷不清楚兩人之間是否見過面,又發生了什么,所以她選擇以不變應萬變。
可韓蘇銘只是深深地看著她,然后緩緩說道:“走吧。”
南瓷回頭,發現機器設備已經全部架好。
她把劇本放下,跟著韓蘇銘走過去。
這是一場內景戲,劇組很大程度上還原了那年的歌舞廳。
昏暗的燈光下,滿座燭火未央,頭頂的水晶吊頂切割著光亮,人影錯雜,紙醉金迷。
南瓷坐在后臺化妝間,聽著旁邊的姐妹絮叨:“小羽你知道外面誰來了嗎?”
南瓷對著鏡子串上珍珠耳環,“誰啊?”
“齊二爺!”和南瓷的冷淡口吻相反,她說得激動,“連寧家大小姐都肖想的那個。”
“是嗎?”
“是啊!”
南瓷站起身,撫平坐皺的旗袍,朝那女人抿唇笑道:“到我們了。”
前面一臺戲曲落幕,南瓷走上那方舞臺。
她的身段窈窕,沒刻意拘謹著步子,一行一止真切演活了那個混跡風塵的歌女。
《夜來香》的前奏起時,她的視線穿過人海和坐在偏角的韓蘇銘對上。
他沒穿軍裝,翹著二郎腿,指尖夾根雪茄,下顎冗在明滅的燈火間,有股消沉的風流勁。
可就這一眼,她就認出了這是別人口中的“齊二爺”。
一曲結束,南瓷沒回后臺,在吧臺前的高腳凳上坐下,攏了攏自己的大波浪,“來杯解百納,記我賬上。”
調酒師勾兌著酒,笑問:“秦姐,今兒就只唱一首?”
他的動作麻利,很快推了杯猩紅的液體到南瓷面前。
南瓷捏著酒杯晃了晃,才慢吞吞地回他的話:“一首兩首有什么區別?他們聽的是歌嗎?”
不,他們垂涎的,自始至終是秦書羽這張臉。
她的話才剛剛落下,就有男人端著酒杯在南瓷身邊落座。
調酒師識趣地背過身忙去了。
南瓷逢迎著陪笑,可直到碰上一個半醉的男人,不依不饒。
“秦小姐,陪我跳一支舞很難嗎?”
南瓷皺著眉擋住他貼過來的身軀,“先生,我今天不舒服,下次好嗎?”
可那男人壓根不聽,說什么不跳就別怪他不客氣。
南瓷捏著紅酒杯的指尖泛白。
就在她沖動地想要把紅酒杯砸在男人頭上時,身后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
“劉老板,為難一個女人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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