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艾則送了蔥油面又叮囑學神記得吃胃藥，再回到自己宿舍時，發現三個舍友坐成一排，正盯著進門的他。

        侯飛翼雙手抱胸，坐在正中央，猶如教官一般嚴陣以待，而小眼鏡低頭不語，朱俊拿著一條毛巾卷成的長鞭，在手上甩甩，準備嚴刑拷打，面露猙獰。“說吧？”

        艾則反手關上門，脫去外套，拿好洗漱用品，準備去衛生間洗漱，被侯飛翼伸出的大長腿擋住了去路，他不解問道：“說什么？”

        “我們覺得你言行不一，晚自習下課那會兒，你沒說實話。”說話的是朱俊，他鬼笑著，拎著毛巾皮鞭靠近。

        “洪校說了，我監督學神吃飯，學神輔導我學習。”艾則將洪修然的大山搬了出來，既是說服舍友，也是說服自己，說完發現三名舍友都盯著他。

        “艾則，你沒戀愛過吧？一看你臉上就寫著‘你想戀愛’。”坐于中央的侯飛翼終于開口說話了，配合著表情還深沉地皺了皺眉。

        艾則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地說道：“有嗎？”

        侯飛翼“桀桀”一笑，湊近過來，盯著艾則的臉說：“你看……詐出來了吧？還不承認！說，你是不是學神的緋聞男友？”

        “男友？是什么……”艾則后退一步，沉思了三秒，說出的話，讓侯飛翼瞬間破功。

        “你連男友都不知道！啊！蒼天！還有沒有天理？學神為你當著顏文卿出柜，而你連什么是男友都不知道……好、好、好……很好！來，兄弟們，咱們給科普一下？”侯飛翼朝后一看，朱俊馬上跟上，小眼鏡猶豫了一下，也站了過來。

        “不用了，睡吧。我自己可以。”艾則淡淡地回望了一眼激動無比的舍友，從他們的包圍圈里突圍出來，進了衛生間將門關上了。

        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絕不能忽視人類的好奇心。

        轉天就是周六了。

        市里教育局規定，雙休日不能補課，一中就改打了擦邊球，周六全天自習，美名其曰：自愿。于是，上午安排了自主測試，下午晚上講題、答疑、自習，老師是沒有上課，但比上課還累。

        但高三狗哪里還有討價還價的權利？高考近在眼前，為了自己前途，人人拼上了勁，唯獨艾則。

        他參加完上午的兩門課自測，下午就向班主任請假了，中午和許誠一一起吃的午飯。

        “你下午要回家？”許誠一吃著飯問他，“下午老師講題，你不聽？”

        “有事。”艾則想回家上網，急于把舍友八卦的事和自己疑惑的事搞清楚，這些在圖書館這種公共場合科普只怕不太合適。

        “那行吧……你回來問我借卷子看吧。”許誠一也不多問，低頭干飯，扒了兩口飯，又問道，“那晚飯……”

        “等我。”艾則從飯碗前抬起頭，鄭重地說道。

        他不回來，許誠一就會有很多理由不吃飯，反正于博士買的房子，離一中不遠。

        許誠一將筷子插進碗里，直接就端著盤子走人了，從背后丟下一句話：“我吃不下了，晚上別回來得太晚。”

        艾則盯著那個氣咻咻的身影，慢慢地將嘴里的食物咽下。

        在學校門口那個巨大的收發室里取回了手機，艾則第一時間查看了下于博士家外社區監控，上午10點多，那個熟悉的身影拉著拉桿箱步履匆匆地走進小區。現在已經12點了，以于博士的勤奮樣，他應該已經小睡起床了。

        艾則打了車回家，這個點路上車很少，只花了十幾分鐘就回到了于博士住的小區，拐進小區，他發現樓下停著一輛拉風的機車，與洪修然的那輛一模一樣。

        他心想，這年頭，玩機車的人真不少，連校長也趕潮流。

        只是，他從電梯里出來，就聽到于博士家里傳來異樣的聲音，聲音很輕微，隔著門，人類聽不到，但不防礙艾則。

        里面是兩個人的交談聲，但這聲音帶著喘息，就像在一千米跑步中說話一般口齒不清。

        “修然，你、你、你急什么……拿雨傘……床頭、床頭……”這是于博士的聲音。

        艾則掏鑰匙的手停了下來。

        “志文，你去了那么久，過年也在國外過的……真想你……來、來、快一點……”這聲音艾則也不陌生，洪修然，只是聲音帶著顫抖。

        “呵……修然，你的身體仍舊那么緊致……唔……”

        兩人的交談被粗重的呼吸所代替，中間夾雜著輕微的水漬聲、吮吸聲、啪啪聲，還有床角震動的聲音。

        艾則站在門外，抬眼看了下表。

        持續了30分鐘42秒。

        緊接著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于博士喘著粗氣說：“修然、修然，弄疼你了嗎？太久……我控制不住……修然……”

        “沒事，我也是……”開學典禮上激情洋溢的聲音落到此處變成了輾轉纏綿。

        “修然，周六艾則會不會回家？咱們還是遲早將咱們的關系挑明……”運動過后，于博士的聲音透著疲憊卻又興奮。

        “今天他回不了……志文，休息好了嗎？再來一次？”洪修然的聲音已經恢復如初。

        “啊——修然，你下回少鍛煉一下身體……唔唔……”聲音再一次被運動所代替。

        被一中校長預測“今天回不了”的艾則站在門外：“……”他不是有意來聽墻角的。

        現實版春宮？現場教學？機會難得。

        還好只是廣播劇。

        他早就懷疑洪修然與于博士關系匪淺了，原來居然是這么個關系……

        艾則果斷后撤，邊走邊看手機，也不用回家了，反正電腦能干的事，手機照樣能干。

        等出租車再次駛到一中校門口時，艾則的記憶芯片里已經存了許多“少兒不宜”的東西。要說網絡真是個大染缸，它能讓艾則白紙樣進去，五顏六色出來，況且，他還實際觀摩了一次。

        怪不得，于博士與洪修然兩人終身未婚，怪不得，于博士將房子買在一中旁邊，怪不得，洪修然第一次看到艾則時，就如此親切……原來，都是因為如此。

        他明白了侯飛翼他們口中說的“男友”是什么意思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原來是這個意思。他認真研究了“攻”“受”的體位、心理問題，代入今天廣播劇的兩個主角，仔細琢磨了一遍。

        艾則到校門口，仍舊將手機寄存到收發室，掐著下課的時間點跨進了教室，這個點正是班主任答疑。

        看到艾則進來，朱老師欣慰地朝他點了點頭，所有的同學都齊齊抬頭，然后又整齊地低頭，動作整齊劃一。小眼鏡與朱俊多看了他一眼，也將頭低下了。

        路過許誠一的時候，學神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已經充好電的艾則輕輕晃了一下手指，朝學神說道：“借一下剛才的筆記？”

        許誠一仍舊沒看他，只是將兩張卷子推到了桌子邊緣，艾則夾起就走，走路帶起的風撩動了學神的頭發。

        “回來了？”一道之隔的侯飛翼抬起頭，用口型朝他問道。

        艾則點點頭，這是擺明了的事實啊，人都已經出現了，所以他就知道侯飛翼這句只是試探，他想問的絕不止于此。

        果然，侯飛翼繼續用口型問：“那……”眼神朝許誠一瞟了瞟。

        那意思不言而喻。

        艾則又點了點頭，抓著學神的卷子坐了下來，攤開來，開始研究。

        “啪！”侯飛翼手中的筆掉到了地上，他彎腰撿筆的時候輕聲說了句“我艸”。

        學神的字有書法家的風風，就算是試卷，字跡也堪稱爽心悅目，卷面整齊，答題規范，整張卷子只兩處細小處扣了兩分。

        艾神看了眼自己的卷子，他挑選了個中庸偏下的水平來答卷，顯示開學后自己有了進步，卻又不冒頭，稍稍讓任課老師得到安慰。

        講臺上，朱興言正在給一個學生答疑，那個學生聽得很認真，還時不時在筆記本里記錄著什么。

        “好、好，記下了。謝謝朱老師。”那名同學合上筆記本，拿著題目朝朱老師微微鞠躬后，朱興言便空了下來，等著下一位同學上去提問。

        艾則想了想，便提起試卷從座位上站起來。

        經過許誠一的時候，衣角被拽住了，艾則回頭。

        “哪道題？上午不是說了，問我就行了嗎？”許誠一用手指勾住了他的衣服，不讓他走。

        艾則去問學神了，另一個同學抓著機會就去講臺上問班主任，不再等他。

        “哦……忘了。”艾則站在原地，似乎才想起來的樣子，慢慢轉身，將自己的試卷攤到學神的桌上，蜷起一指，用指關節點了幾處。

        “這題、這題，還有這題。”

        許誠一抬頭看了他一眼，艾則的神情自然，不像故意忘記的樣子，低頭看了看題，便拿了一支筆邊筆劃，邊低聲講題。

        為了不影響其他同學，他的聲音很輕，艾則彎下腰去，將頭湊近才能聽到，他邊聽邊點頭。

        視線從學神光潔的額頭、挺直的鼻梁跳到了那兩片上下開合的薄唇上。

        他咽了口唾沫，腦中已經響起警報：荷爾蒙超標……

        本來還只是異常，現在直接就超標，今天學習成果不小。

        “這題的語法，聽懂了嗎？”學神將筆一頓，側頭過去問他。

        兩人呼吸可聞，都楞了一下。

        “你靠那么近干什么？”許誠一眼神閃動，頭往后退了些。

        “聽不清。”艾則仍舊彎腰，說了他第二個謊話。

        人類法則說，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原來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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