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長篇大論的抒情文章被艾則已閱回了個“哦”字，于博士的信息停止了，足足一分鐘后，他才回復：“終于有人聽我的感情經歷了……不用帶進墳墓里去。”

        “艾則，你不用有心理負擔，如果你找到方法回去，不用給我和修然養老送終也沒事……”緊接著下一條信息又追了進來。

        艾則盯著這條信息，能夠想象著屏幕那頭，于博士正在長吁短嘆，他手指動了動，發了一條信息過去：“睡吧，時差還沒倒。明天幫忙做開學準備，暫不回家。”

        “哦。”這回輪到于博士發這個字了，充斥著淡淡的失望情緒，隔著屏幕也感覺到了悽慘。

        艾則啞然失笑，下周，他一定回去陪陪于博士，順便正式認識另一位養父。

        關機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小眼鏡和朱俊扛不住困意，早就睡了，只剩下侯飛翼那邊還亮著屏幕。

        “唉——”手機屏幕的瑩瑩光亮下，侯飛翼幽幽地嘆了口氣，那點光亮就暗了下去。

        第二天，春光明媚，一大早太陽就出得老高了。

        周日是高三難得的休息天，朱俊賴床，小眼鏡一大早就起床去圖書館泡電腦，以往的活動積極分子侯飛翼卻難得地背包回家了。

        艾則昨天陰差陽錯說好要給學生會，不，僅僅是給學生會主席，幫忙的，估摸著時間起床后，去3號食堂提了兩個肉包，就朝1號宿舍晃悠過去。

        沒等他走上樓梯，在宿舍樓下他就遇到了早起的許誠一。

        為了配合高一高二開學，許誠一穿了一身春秋校服，而艾則懶得動腦筋搭配衣服，也還是穿了校服。開學前，發給他兩身春秋校服，昨天睡前洗了一套，這套是新的，連衣服的褶皺還是包裝袋里的痕跡。

        “早。”艾則的視線從他們兩人一模一樣的校服上移開，鎮定地打了個招呼。

        “包子？正好沒吃呢！”許誠一也不嬌情，從艾則手中接過包子，直接扯開包裝袋咬了一口，享受地咀嚼兩口，舌尖刮了刮唇上粘著的油。

        “香。”學神給了這一口極高的評價。

        艾則盯著粘到梨渦上的那點油漬，隨著許誠一腮幫子鼓動，一上一下動，他忍無可忍，伸出拇指將那點油漬抹了去。

        許誠一：“……”怪異地看了艾則一眼。

        “油。”艾則將自己的拇指翻過來給許誠一看，指腹上粘著油花，證明自己沒有輕易占學神的便宜。

        “哦。”許誠一低頭，繼續吃包子，嘴角若有似無地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

        兩人并肩，出了宿舍區。

        春日的陽光在地上勾勒出兩個斜長的影子，艾則盯著那兩個影子，聽著耳邊細細的咀嚼聲，還有咀嚼間隙朝他說的話。

        “先去學生會辦公室，你今天就跟著我。”

        “嗯。”

        “今天你做義工，學校管飯，洪校請客。”

        “嗯。”

        “那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

        吃完了包子，許誠一一手拎著油膩膩的包子袋，另一手上似乎沾了油花，翹起了三指，往褲袋里伸進去兩指，在口袋里搜尋。

        艾則默默地按了按自己口袋里的紙巾，說道：“我幫你。”然后伸手進學神的褲兜里，極紳士地用兩個指頭夾出了那包小巧玲瓏的紙巾，遞給了許誠一。

        路邊經過的一個垃圾筒，許誠一停下了腳步，將包子袋扔進，接過艾則幫他取出的紙巾，掏了一張按了按嘴角，擦了擦手，仍舊將紙巾扔到這個垃圾筒里。

        許誠一背對他扔垃圾的時候，艾則極快地看了眼自己的兩根手指，剛才它們隔著褲子碰到了學神緊致有彈性的大腿。

        “走吧。”許誠一很快就轉過身來，艾則將兩手插進了褲兜，跟著他去科技樓。

        學生會成員們已經集齊了，許誠一走到時，把分工和中午學校請飯的事同大家說了聲，然后說“大家辛苦了”，讓大家奔赴自己的崗位上去。

        “艾則，等等，我去給你拿條緞帶。”

        由于艾則是昨天臨時加的，沒有給他準備緞帶，許誠一就去一墻之隔的學生會倉庫里拿，艾則等在門口。

        “喲——這不是主席的新寵么？沒想到主席生了次病，你倒是趁虛而入成功，把主席都給掰彎了？”一道凌利的女聲傳來，顏文卿果然出現。

        艾則動了動腳尖，將側面對著她，剛才他與許誠一同時出現時，顏文卿的目光就像淬了毒一般陰冷，但剛才全程都有許誠一在，副主席找不到發揮的機會，現在他一個人站在倉庫面前，不朝他發難才怪。

        “不說話？想不到，你看起來挺陽光的，卻長了一副如此齷齪的心思！把許誠一還給我！”倉庫的門開著，能聽到里面許誠一翻找東西的聲音，顏文卿不敢大聲吼叫，她像條毒蛇般地貼近艾則低低地控訴。

        “艾則，剛好還有一條多的，得再去買點緞帶備著。”許誠一的身影從倉庫里出來，顏文卿連忙閃身走人。

        “顏文卿啊？”許誠一探頭出來，正好看到一個背影，“沒事，總得給人一個緩沖機會。”

        “嗯。”艾則點頭。

        但緩沖也不能全部緩到他身上吧？畢竟是暗戀明戀過兩年多的人，連一句狠點的話都舍不得說、連偽裝的嬌柔都舍不得放下，只一個勁地將陰狠撂他這里了。

        艾則接過許誠一遞過來的緞帶在自己身上筆劃，就一條十幾公分的紅色綢帶，兩頭帶著金黃的流蘇，沒有扣子。

        “怎么掛？”他抬頭問。

        記憶芯片里看到過很多次這種緞帶，迎賓、授獎等重要場合都有它的身影，但他就是想問。

        “我幫你掛。”許誠一也是行動派，多說不如直接上手。

        他將緞帶斜斜搭在艾則的肩頭，垂下來，用手朝另一側一捋，用一個別針一別，緞帶就掛上了。

        艾則悄悄地將胸挺了起來，盡量用胸肌撐起飽滿的緞帶。

        果然，許誠一幫他掛好緞帶，后退一步，左右瞧了眼艾則，滿意地說：“很好看。”

        “哦。”艾則將學神眼里的欣賞一覽而盡，默默地站到了他身邊。

        許誠一三兩下也給自己掛上了緞帶，拉上倉庫的門，帶著艾則朝學校正大門走去。

        “一中有東南西北四個校門，今天高一高二全體返校，加上家長，人流量巨大，四個校門要全開起來。我們要做的就是配合值班老師維持校門口的秩序。”許誠一邊走邊向艾則解釋。

        艾則點點頭，只是聲音沒進他的耳朵，眼睛卻盯著學神靈動的表情。

        一中正大門就在行政樓外面，許誠一和艾則到的時候，洪修然和另外兩位值班老師已經到了，其他幾位校長被派到了另外的門，把最重要的門面留給了一中的no1。

        上午8點整，校門大開，高一高二返校陸續進來了，家長幫助學生拿行李，進門拿了通行證，一個小時內要出校門，而艾則的工作就是發家長通行證。

        “這小伙長得真精神！”所有拿到通行證的家長，都會不約而同地說這句話。

        女生們含羞帶怯地抬頭看一眼艾則，很快就推著行李進門，男生們也會看上艾則一眼，看著這個眼生的學長。

        許誠一與老師們維持秩序，從人群中轉頭看一眼艾則，看到他正認真地分發通行證，接受各種目光的洗禮。

        “唉，我說，你是不是故意要幫我的忙？”一小小時后，集中返校結束，校門關閉，許誠一和艾則與校長和老師告別，一邊朝校園里走，一邊朝艾則說話。

        艾則：“……”他是故意的，但他在想，此處要不要撒慌。

        許誠一“哈哈”一笑，然后說道：“你往校門口一站，明天，哦不，或許今天，你桌上的情書就會超過我了。”

        原來是這樣……艾則松了口氣，他還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被學神看穿了呢。

        雖然總有看穿的那天，但他不想那么快。

        否則，在許誠一眼里，他成了什么人了？不好好準備高考，天天想那些帶顏色的廢料。

        “要不……我也學你出個柜？”艾則停了下來，認真地朝還沒察覺他舉動仍舊顧自往前走的許誠一說道。

        如果條件合適，他還想表白呢。

        只是，他們才認識幾天？怕嚇到某人，讓某人覺得他不認真、不嚴謹。雖然某人自己也說過，感情與認識時間長短沒有關系，但他總歸要悠著點計算，把一切都鋪墊得水到渠成才好。

        “啊？什么？”許誠一慢半拍地才停下來，轉身發現艾則停在他兩米外的地方，正看著他。

        “你……出柜？這有什么好學的！你自己的性取向你搞不清么？”學神站在那里，風吹起了他的頭發，撩起他詫異的神情。

        “嗯……暫時不出。但我同情收情書的垃圾筒。”艾則繼續往前走，經過許誠一身邊的時候，許誠一跟上了他。

        “為什么？怕它不堪重負？”許誠一意識到艾則的冷幽默，上翹的嘴角就沒彎下來過，讓艾則如愿以償地看滿了兩個梨渦。

        “或許，我和你一起走過幾趟校園，情書就會少了。”艾則移開視線，只有眼角余光瞟向許誠一。

        “說的也是，畢竟我出柜了，而你是我的……緋聞男友？”許誠一了然地說道。

        “你不解釋、也不抗拒？”學神追問。

        “嗯。清者自清。”其實，他想說的是，求之不得。

        “那你……還是喜歡女孩子？”許誠一似乎松了一口氣。

        艾則不說話。

        誰說沉默就是默認？他只是不想撒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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