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清楚地記得，木葉四十一年一月底，父親死亡的第一天，小叔御手洗紫霄來了，面無表情地幫他處理父親后事。

        第二日，零零散散來了幾個吊唁的人，紫霄叔叔站在他前方，用一身迫人的寒意為他擋下來自四面八方的可笑憐憫。

        門炎爺爺晚上來了，但是紫霄叔叔一句話也未與他說。

        第三日，下葬時來的人多了些，但也不超過兩手之數，且都遠遠地站著。讓人沒想到的是，姑姑竟然出院也來了。她一身黑色坐在輪椅上，鹿久推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有沒有哭過——整個葬禮也沒有掉一滴眼淚。

        幾十年后，清瘦的小姑娘坐在旗木宅走廊上，慢條斯理地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再幫大自己十幾歲的長兄添些茶，道：“不會哭的卡桑是非常可怕的。”

        死魚眼長兄不說話，目光只落在棋盤上，黑子形勢一片大好，毫無紕漏，幾乎要將他完全堵死。他連輸了好幾盤，小時候的事幾乎被幼妹借此問了一個遍。

        不愧是姑姑的女兒，心思縝密，給人挖坑的本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我猜，那之后卡桑和紫霄叔叔應該決定轉變政治態度了。”

        搖搖頭，卡卡西不知道兩位長輩間商討過什么，或許有些事情姑姑連紫霄小叔都沒有告訴。卡卡西只是知道，姑姑帶著他搬到了空著的千手宅，接下來半個月的深夜她房間燈不熄，不斷有人暗中來來往往。

        ……再后來，她成了木葉初代上忍班班長。

        小姑娘臉上掛著微笑，心里反復念幾遍“千手宅”，“千手”和“宇智波”可是有著宿命之爭呢。她覺得卡桑的舉動很有意思，但是沒人能給她解惑。

        老狐貍做事謹慎得很，只要她想瞞，別人就無法有所察覺……只除了那條時刻關注她的毒蛇，可某些事情便是他都只是猜測沒有證據，而那些事，還算慈父的毒蛇不會告訴選擇了宇智波的女兒。

        卡卡西在葬禮上沒見姑姑掉眼淚，可其實啊，她也是哭過崩潰過的。

        那日，聽到消息的時候玉洛愣了半天，趕來的大蛇丸喊不回她的神。她內心痛苦，想嚎啕大哭，可痛苦太多，死命壓抑著她不讓她釋放情緒，只能張大了嘴巴發出斷斷續續的嘶啞哭聲，痛苦憋在心里，幾近無法呼吸。

        那是朔茂啊，護了她寵了她這么多年的大哥啊！她明明做了那么多部署，派了那么多人看著他，為什么還是沒攔得下！

        大蛇丸安靜看著玉洛失控，她比卡卡西更像一個失去了父親的孩子……也的確是這樣的吧，長兄如父，卡卡西當了朔茂五年的孩子，她卻是受了二十多年的寵愛。

        ……

        可不管是哭還是自我崩潰都是沒用的，朔茂已經沒了，她得好好地站著，還有很多人等著她的庇護，她必須要克制情緒在痛苦中蛻變成長，于是后來啊，再沒有人看得到青浦玉洛的眼淚。

        “說起來，”小姑娘捻起一枚棋子把玩，像是對父母情史非常感興趣：“景明尼桑沒了是木葉四十二年初，我是木葉四十八年出生的，這六年里卡桑和多桑為什么沒再生個孩子？是因為有心結還是身體原因？”

        看了看安靜沉穩的少女，卡卡西此前并不知道原來她是木葉四十八年出生的，但他記憶里景明之后，姑姑再次懷孕的時間是木葉四十五年……也不清楚小姑娘是否知道大蛇丸叛逃前自己父母間發生的那件事。

        于是不擅長下圍棋的青年低下頭尋找合適的落子處，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因為沒機會吧，從那年開始直到離開村子，姑姑一直住在千手宅。”

        當失去兄長的痛漸漸緩和，玉洛心里所存愧疚感的比例上升，她對大蛇丸有愧。

        他對親子滿心期待，無限包容她孕期的壞脾氣，可最后她還是沒留住，那段時間里他有多好失去孩子后她就有多愧疚，玉洛心里清楚得很，孩子沒了是她的責任。

        作為千手現在唯一的主人，綱手幾年前離開時說以后都不打算回村了，直接把整個宅子都托付給玉洛，讓她當成自己家，現下便是住過去的時候。

        ……住到千手宅有很多好處啊，搬過去的時候玉洛笑著跟人講，表明了立場、免去暗殺風險、方便做事、還能閱覽很多千手獨有的禁術卷軸機密藏書，多好啊，簡直是完美住處。

        可她自己非常明白，最根本的原因不過是她任性地想選擇躲避……大蛇丸這些年真的把她寵壞了。

        朔茂的死給木葉帶來一定的動蕩，死盯著火之國的云隱村很快就抓住機會動手了，他們越過無力的軟弱小國向木葉發動了戰爭，自此，第三次忍界大戰爆發。

        云隱抓住了機會，玉洛也沒放過這次機會，這次戰爭村子需要她統籌全局，可誰都知道她與朔茂的關系，少不得要疑心她會借機奪權進行報復。村里在某方的操控下出現流言，借朔茂的事向門炎班整體發難，質疑他們整個班，想借大眾的眼來監察他們的行為指令。

        于是，她看似無奈地妥協著沉默著，私下卻主動和野心勃勃的團藏做交易，在別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她戰時會不會將某些家族的人故意放到危險戰場時悄然謀取上忍班班長一位。

        玉洛放開自己手中對于根部保留的權限，隨他將之變為一言堂，作為交換，上忍班班長的選拔由團藏推動，逼日斬那邊近日出結果，且要推她上此位。自知不管是咨詢人員還是日斬，或是大族們，都不會允許自己的勢力再染指這個職位，團藏答應了這個交易。

        小春和門炎那邊得知她的決定后，也選擇了支持，玉洛雖對門炎也已生了些許心結，但她心中有個遙遠瘋狂的目標，在完成前可以與任何人言笑晏晏，何況老師于她身上并無錯處。

        有權勢的頂層人員搞定大半，中流的家族她也多做了接觸。奈良山中秋道三家是木葉中流砥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向來團結，他們無合適的人和力量來爭那個位置，但作為支持者很是有力。現今新的豬鹿蝶組合在她的班，關系本就親近，玉洛又保證會將鹿久培養為自己的繼任，為了小輩的將來，身份近似猿飛家家臣的這三家私下里已然倒向玉洛。

        不說一定會支持她的御手洗，剩下不會參與競爭的家族像犬冢這般，一直與她交好，上門幾趟便可說服。讓她有些意外的是油女，這家本無意事先站隊，但寡言的幼子志微破天荒地表了態，說自己會支持她。油女人數稀少，對小輩向來是珍之又珍，此言一出，他們站向玉洛方的意向便有了七成。

        ……多年來積累的人脈到了用的時候，玉洛沒有客氣，門炎班失去頂梁柱后的第一仗她必須得贏，不然以后不僅是自己和紫霄，卡卡西的忍者之路都不好走。

        沒有能力參與競爭的家族與無所屬的忍者是她主要的接觸對象，一系列的利益交換加上玉洛平日在村里積攢起來的好人緣與名望，她知道自己能贏。

        在選舉前日，她正式宣布參選，然后于第二日當著全木葉忍者的面，力壓大蛇丸在內的所有競爭者，頂著各種復雜目光從容接過某些家族自以為勝券在握的任命書，于第三次忍者大戰爆發初期以獨占六成的投票坐上木葉上忍班班長的位置，成為上忍中的執牛耳者。

        玉洛拿著那張任命書，微笑著，發表了一通很是真誠的講話，用恰到好處的寥寥幾句狀似不經意地點出自己過去忍術評級時的事，喚醒大家對她行事的認知——青浦玉洛做事是公認的公平。

        她沒明確說自己會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但聽眾從字里行間得出的信息是她會繼續好好做事，不會將私人感情帶入工作。

        她說，她愛木葉，會守護好村子，她因為戰爭失去了兩個孩子，絕不會讓云隱的陰謀得逞，讓木葉的孩子們再出現無謂的犧牲，流離失所，定會帶著大家把戰火拒之于門外。

        為了削弱流言達成目的，她可以把傷痛血淋淋地挖出來給人看。

        ……狠下心來爭的青浦玉洛比當年的旗木朔茂更可怕。

        玉洛的行動紫霄全都知曉，知道她去了很多家族，唯獨沒有去之前交情最好的宇智波。不是因為信任，認為不說他們也會支持自己，而是開始……劃清界限。

        她開始覺得，二代和老師的某些看法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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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關于卡卡西最討厭的食物

        小姑娘回家后玉洛問她：今天和卡卡西聊了什么？

        不想讓卡桑知道自己問了舅舅去世那時的事情，小姑娘笑瞇瞇地告訴她，兄長說自己以前并不討厭天婦羅，跟卡桑一起住以后這輩子都不想再吃天婦羅。

        噎了一下，帶著侄子連吃仨月天婦羅廚藝還欠佳的女人低頭默默夾一塊閨女做的蝦子天婦羅到碗里。

        啊，天婦羅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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