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六章
傅紅蓮跟他解釋，因?yàn)樗倚胀酰厦嬗袀�哥哥，她排行老二，所以給她起名叫王二。
青決對人間的規(guī)矩不懂，并不覺得一個姑娘家叫王二有什么不妥，信了。
他問他同樣身無分文的雇主，怎么去平揚(yáng)城，連往哪走都沒頭緒。
傅紅蓮表情輕松地“欸”了一聲，這對她來說不成問題，引他來到屋外，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蹲在地上畫給他看。
“平揚(yáng)在這，我們現(xiàn)在在岍州城外，”在那農(nóng)戶家，是老婆婆告訴她的，“岍州在平揚(yáng)西北邊，經(jīng)過岍州再往南120里就是陵江，過了陵江就是平揚(yáng)了。”
她又說：“你放心，陵江有我的遠(yuǎn)房親戚，到了那，我去尋他們幫忙，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那么我們應(yīng)該……”她抬頭看夜空，找那北斗星的位置，然后一指，“往那個方向走，準(zhǔn)沒錯。”
傅紅蓮邊說著，就畫了個地圖，把幾座城池的位置標(biāo)得明明白白，連中間有幾條河，要經(jīng)過幾座山，她都描了出來。
可惜她不是個男子，傅紅蓮的技能點(diǎn)全點(diǎn)在閨中女子用不上的地方，家中父兄也不愛跟她聊這些，毫無用武之地。
跟青決詳細(xì)講解完，她把樹枝一扔，打了個哈欠：“現(xiàn)在也不早了，我們先在這休息一晚，明早就啟程。”
她進(jìn)到廟中，在剛才被絆倒的地方查看一番，只見地上有一堆啃得干干凈凈的雞骨頭。但是剛才摸到的那個冰涼的東西，她怎么也找不到，不解地?fù)狭藫项^，干脆放棄了，順勢席地而坐，往墻上一靠便要睡覺。
說實(shí)在的，傅紅蓮雖然在家里嬌生慣養(yǎng)，但能屈能伸，適應(yīng)力極強(qiáng)。既然現(xiàn)下已經(jīng)如此，她也不怨天尤人，不如從善如流，想著怎么改變這種處境來得實(shí)際。
她一個千金大小姐，灰頭土臉的，這兩天經(jīng)歷得太多，疲憊不堪，很快就發(fā)出了平穩(wěn)的呼吸聲。
雖然她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不友好的人，這個叫青決的男子她也是初識，兩人并不了解。傅紅蓮卻并不怕他，她直覺這人不會害他。即便孤男寡女同一屋檐下，她還是很安心地入睡了。
青決默默地立了一會兒，也去了另一邊，和傅紅蓮中間隔了一個廟堂，閉上了眼睛。
一覺便是天明，青決被清晨的鳥叫聲喚醒，他不自覺地望向昨日那女子坐著的地方，那里空無一人。
難道……她是要賴他工錢，跑了？
青決無所謂地想，他下山至今，只覺得一個好人都未遇著，難怪娘親不喜歡人類，他對人類也沒什么好感了，這世上只有傅紅蓮對他好。
可是她如今在哪里，過得好不好呢？
這時外面?zhèn)鱽硖咛咛ぬさ哪_步聲，剛才還以為跑了的人跑了進(jìn)來，額頭上掛著薄汗，頭發(fā)更亂了，露出來的一截胳膊上還掛著細(xì)小的傷口。
傅紅蓮丟了一串青色的小果子在他腳底下，還招呼他：“快吃點(diǎn)吧，我嘗過了，能吃，就是澀得厲害，但至少能飽腹。”
她早早便醒了，肚子里空空如也，餓得厲害，于是出去找找有沒有可吃的東西，但是手上又沒有家伙什，抓不到活物，只能爬到樹上摘果子。
為了摘到果實(shí)，她還摔了好幾次，手臂都被樹杈刮傷了，但是傅紅蓮并不放棄，努力了好幾次才摘到幾串果子。
至于為什么不喊青決起來幫忙，她覺得只是找他陪同回家，作為雇主，保證青決的伙食是她的義務(wù)，畢竟她又不是找他當(dāng)自己的廚子。
傅紅蓮從小便是個怪胎，她不明白為何家人，甚至她那些好友們，都把下人當(dāng)個物件，可以隨意買賣、處置。在他們眼里，那些傭人和家里的桌椅板凳差不多，是可以隨意使喚的。傅紅蓮不太認(rèn)同，那些人也有父母生養(yǎng)，也有兄弟姐妹，也有自己的思想，為什么由于出生低下，就要和他們不一樣。
所以在青決使命范圍外的事情，傅紅蓮還是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不假手以他人。
青決嘗了一口，這果子雖然酸澀，但水分充足，他也不挑，全部吃完了。
印象中，還只有他的娘親會給他準(zhǔn)備吃食呢。
他想，這個相貌平平的女人，或許和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類不一樣，但是比起傅紅蓮，還是差了不少。
他又想她了，想快點(diǎn)找到她。
兩人休整完畢，便動身往岍州方向前進(jìn)，一路無事，甚至也沒什么對話，青決本就清冷寡言，傅紅蓮也一心趕路，沒有心思閑聊。
只有在決定方向的時候，他兩才會簡短地探討一下。
所幸他們離岍州并不遠(yuǎn)，只走了半日，驕陽掛在正頭頂?shù)臅r候，就來到了岍州城外。
但隨著城門越來越近，傅紅蓮發(fā)現(xiàn)周圍人漸漸多了起來，均衣衫襤褸，有的背著行囊，有的推著平板車，上面放著鍋碗瓢盆，破銅爛鐵，個個面黃肌瘦，都向著岍州的方向走去。
來到城門下，只見一群這樣人的聚在門外，城門口有一對守衛(wèi)的官兵，攔住他們，嘴里還呼喝著：“官府規(guī)定，從臨昌來的難民不許進(jìn)城了！”
那些人連連哀求：“官老爺讓我們進(jìn)去吧，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有些硬是想闖進(jìn)城的人，由于連日的饑荒，身體營養(yǎng)已跟不上，哪里斗得過身強(qiáng)體壯的官差，很快就被抓住好打一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還有的人躺著一動不動，也看不出來是活著還是死了。
平揚(yáng)作為國都，繁華富饒，歌舞升平，城里人人都安樂富足，傅紅蓮哪里見過這場面，愣了一會兒，才帶著青決湊到跟前，剛想開口詢問，就被一官兵攔住，很不客氣地問她：“你們兩！干什么的！”
“我們是從平揚(yáng)來的，”傅紅蓮上前回道，她說話半真半假，“不料路上遇到歹人，行李都被搶了，路過岍州想往平揚(yáng)去。”
那官兵看他二人雖衣著簡陋，但面色紅潤，講話也算有水平，不像那些農(nóng)作的難民，只又盤查了一番，便放他們進(jìn)去了。
傅紅蓮進(jìn)了城門，又回過頭看了看還被攔在外面絕望的人們，心里悶悶的，皺了皺眉，但又沒有辦法，只能繼續(xù)往里走。
岍州是個經(jīng)濟(jì)并不發(fā)達(dá)的小城，但城內(nèi)還算熱鬧，市面上店鋪林立，人來人往。
走了一段，傅紅蓮?fù)蝗煌Ｏ拢嗣滞螅瑢η鄾Q說：“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說完就進(jìn)了一個店面，那店門口掛著一幅條幔，上面寫著個“當(dāng)”字。
店內(nèi)掌柜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百無聊賴。這陣子岍州混進(jìn)不少從臨昌來的難民，后來官府不堪重負(fù)，不再讓更多的人進(jìn)城了。但他還是收了不少不值錢的破爛玩意兒，雖不值錢，他開的價更低，也算是小賺了一筆。
見門口進(jìn)來一個穿著破舊的小人，想必又是個窮老百姓，他不甚在意，都懶得站起來招呼下。
“我想當(dāng)東西，”傅紅蓮開門見山。
“拿來看看，”掌柜懶洋洋地回道。
一個小巧的鐲子放在桌上，發(fā)色白里透著點(diǎn)翠，擱在桌上竟是能看到桌上的木頭的紋理，是個玻璃種！
掌柜那兩條如縫似的小眼這才微微張開了些，他拿起鐲子，透著光看了半晌，又掂了掂，這窮酸模樣哪來這樣好的翡翠鐲子，怕不是偷來的吧。
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掌柜才開口：“你這東西，乍看還不錯，不過里面還有點(diǎn)棉，我頂多給你這個數(shù)。”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兩？”
“三兩！”掌柜的嗤笑一聲，“這東西哪里值三十兩？”
傅紅蓮心里暗罵，何止三十兩，這鐲子雖然只是她出門時順手從首飾盒里拿的，對她來說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也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個數(shù)！
掌柜見她猶豫，佯裝不在乎，干脆地把鐲子放回去，“我們這都是小本生意，不強(qiáng)求，你不愿意，就請回吧。”他又躺回去繼續(xù)飲茶。
傅紅蓮渾身上下就這一件值錢東西了，他們這一行，沒有盤纏是萬萬堅(jiān)持不到平揚(yáng)的。而且外面那人，既是她雇來的，也不能缺了他吃喝……傅紅蓮思來想去，最后咬了咬牙：“五兩！”
“成交。”
掌柜爽快地拿出五兩碎銀子給她，還讓她下次有好東西再來。
沒有下次了！
傅紅蓮氣呼呼地出門，環(huán)視一圈。
“人呢？！”
青決在門口等傅紅蓮的工夫，閑著沒事，在周圍逛了逛，路過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子。那攤子上放的并不是什么名貴首飾，只是些用不值錢的材料做的簪花，項(xiàng)鏈，鐲子等。
有一根簪子上用繡線盤了兩朵黃色的五瓣小花，青決想起來他摘給傅紅蓮的那朵小野花。
若是見了她，空著手總不太好，青決想。
“喲，俊俏的小哥，”攤主也熱情，主動招攬，“給姑娘買首飾？隨便看隨便挑啊~”
青決拿起那枚黃花簪子，翻來覆去地看。
攤主更熱情了，連忙推銷：“你眼光真好啊，這個若是戴在姑娘頭上，肯定好看！我看你長得俊，只收你二錢！”
在之前幾次被追打的經(jīng)歷過后，青決明白要拿別人東西，是要付錢的。
可是他現(xiàn)在沒有。
于是他依依不舍地放回去。
離開了首飾攤，青決繼續(xù)閑逛，不遠(yuǎn)處有個小樓，上下三層，很顯眼地立在那，而且比周圍的店鋪裝修得豪華許多，他逛到旁邊，看到門口貼著一張紙，最頂頭寫著“招”字。
下面則是具體要求，要面容姣好，身形偉岸，年齡不得超二十歲等等，如有特長才藝如上條件可放寬。最下面寫著：報酬豐厚。
他五百歲了，不符合。
青決想給傅紅蓮買那個簪子，但是想必一時半會兒王二答應(yīng)的報酬無法兌現(xiàn)，如果他能賺到一些錢就好了。
他正要遺憾地離開。
前路被一個穿著暴露，渾身香得刺鼻的半老徐娘攔住。
“這位后生，是對我們的招人告示感興趣？”她一笑，臉上的脂粉紛紛撲撲往下掉。
青決作為一個嗅覺超乎常人的妖，忍住快要嗆出來的噴嚏，繞過她想走。
那婆娘扇著團(tuán)扇，遮住下半張臉，一雙精明的眼睛不住上下打量眼前身材頎長面若冠玉的男子，越看越滿意。這美男子，雖然氣質(zhì)不俗，但看他打扮，也是個手頭不寬裕的，莫不是哪家落難的貴公子？
“你來我們店里試試嘛，”她纏上青決，“想要多少報酬，開個價，我盡量滿足你。”
“二錢，”青決想了會兒，“我要二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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