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誠起身走向木桌，手指修長骨骼明顯，手心帶著薄繭，想來也是練武之人。拿起茶水，潤于唇角，茶水微苦，后勁甘甜。

        也不知道是何種人家，能養出如此聰慧果敢的姑娘。顧南誠嘴角不由得揚起，也是他沖動了，居然會因為阿宇的話，就生了娶人家姑娘的心思，也不知道人家姑娘是否愿意，倒是他有些急躁了，這幾年的圣賢書算是白讀了，跟個毛頭小子一樣。

        阿宇踱步進來，輕輕的關上房門。

        沒了剛出尚陽酒樓的勢在必得，臉上帶著難以言說的郁悶。

        顧南誠眉尾挑動:“這是怎么了，露出如此郁悶的表情。”

        阿宇有點尷尬，殿下好像娶不了那個姑娘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可卻不能不開口:“殿下，那個姑娘名喚穆明月，在清風庵為母守孝十五年，剛剛才回皇都，是威武將軍的嫡女，母親出身海氏。”

        海氏一出，顧南誠便懂了阿宇為什么是那個表情，濃而長的睫毛遮住驚詫翻涌的眼眸，果然那般聰慧的女子，出身海氏，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聲音少了些許活力:“姻緣一事，強求不得。”

        海氏世代純臣，海氏女子絕不會嫁給皇權爭斗中的任何一方，這是海氏一族不成名的規矩。

        當今皇后育有兩子一女，大皇子，三皇子，五公主。天昌以嫡為尊，大皇子身為嫡長子，順應天道正統立為太子，可惜身子孱弱，病逝。

        距先太子病逝，五年有余，皇上卻一直未再立太子，如今皇上身子愈發沉重，太子之爭已達到頂峰。

        皇上子女并不多，算上病逝的大皇子共有六位子嗣，如今活著的五位，分別是:

        林貴妃所生的二皇子顧南桀

        皇后所生的三皇子顧南誠

        已逝皇貴妃所生的四皇子顧南卿

        皇后所生的五公主顧星巒

        賢妃所生的六皇子顧南臻

        如今四皇子傷殘，六皇子年幼，已然不會是太子人選。朝堂上兩派紛爭一個是文武雙全的二皇子顧南桀，一個是嫡子不爭不搶三皇子顧南誠。

        所以，穆明月是不可能嫁給三皇子。

        阿宇低下頭顱，不敢看三殿下:他也太魯莽了，為什么不先打聽打聽在做決定，唉…

        顧南誠放下茶杯:“此事到此為止吧。”

        也許得不到的才難忘，穆明月三個字已經深深的烙刻在顧南誠腦海之中，揮不去忘不掉。

        阿宇跪在地，頭更低了幾分:“是，奴才謹記。”

        ………………

        將軍府門口:

        胡夢的陪嫁婢女鏡花守在門內，一直向外張望，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鏡花急忙跑到穆明月身邊，行禮:“奴婢見過大小姐，夫人想同大小姐說一說及笄之事，所以特地命奴婢在此等候。”

        穆明月眉眼如畫，眼神淡淡的落在鏡花身上:嘖嘖，胡夢比她想象的更沉不住氣，也難怪會被崔氏柳氏打壓至此:“好，帶路吧。”

        “嫡姐，我就先回屋休息了。”穆澤朝穆明月擺了擺手，便離去。

        鏡花在前方帶路，腦中思緒翻涌:看來大小姐也沒有那么不近人情，只是不知道會不會站在夫人這一邊，唉，可憐了夫人，一直無子，被妾室打壓至此。

        如夢閣，位于會客廳的正后方。如夢閣布置的倒是詩情畫意，精致萬分，只是少了些許生氣，像鏡花水月空夢一場。

        見穆明月來了，胡夢再也坐不住，小快步走向穆明月，親昵的拉著穆明月的手:“好孩子，是不是還沒有吃飯，來我們邊吃邊聊。”

        看見桌子上還冒著熱情的紅燒肉，清蒸魚，醉酒蝦，千葉豆腐花，鹽焗土豆，八方鱈魚，穆明月眼眸一亮，突然感覺胡夢也不是那么沉不住氣，你瞧這吃的就很不錯，語氣中透露著愉悅:“好。”

        清雪安安靜靜的站在穆明月身后，低著頭，嘴角微抽:這就是吃的力量呀！！！

        胡夢，穆明月沃盥后才上桌吃飯。

        胡夢拿著筷子的手微顫，不知道該如何提起:“明月，這紅燒肉，肉質鮮嫩多汁，你嘗嘗。”

        早上沒吃飯，就直接去給老夫人請安，之后又被穆澤拉出去當票子，美其名曰帶她散心，后來又有破局，一番折騰下來，晌午過半，她早都餓了。這將軍府的廚子確實不錯。

        穆明月頷首點頭，縱然饑腸萬分，也依舊得優雅的小口吃。

        一時無話，房間寂靜，針落亦可大響。

        胡夢牽強的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默默的吃飯。

        吃完飯后，奴婢手腳麻利的收拾殘局，鏡花為二人沖泡普洱茶。

        穆明月小嘬一口，茶水苦中帶甜，澀而生津，微帶青草氣。隨即，穆明月便將茶水放回原處，她還是更喜歡喝花茶，清爽微甜不膩。

        鏡花站在胡夢身旁，一只手隱秘的拍了拍胡夢的后背，二人眼神一對。

        胡夢正了正身子:“如今，我無兒無女，所以也未曾操持過她人的及笄之禮，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還望明月不要生氣才好。”

        天昌女子及笄，須在父母雙親的陪伴下，在祠堂中，跪拜列祖列宗，而后由母親為其新挽發髻，帶上步搖，以是儀態端莊長大成人，須得自省自德。

        穆明月淡淡一笑:“母親怎會沒有孩子，這將軍府內所有孩子的母親只有一個，便是夫人您。”

        “唉，明月說笑了，那孩子都是崔氏柳氏所生，與我有何關系，哎。”胡夢玉手掩上嘴角，眼眸低垂，眼底一片毒辣，若非崔氏柳氏，她怎會沒有孩子。

        穆明月玉手扶上太陽穴:“母親，妾室終究是妾室，孩子的母親只有一個，也只能有一個，便是正室夫人，這是天昌歷來的規矩，誰也改變不了。”

        隨即，沒等胡夢回話，便帶著清雪給胡夢行了個禮:“母親，女兒有點乏了，便先行告退。”

        胡夢找她，無非就是拉攏，以此來對付崔氏柳氏，但這種爭斗穆明月并不想參加，今天來也是探一探胡夢的深淺。

        可惜了，沒手段，沒心機，沒眼識。

        穆明月走后，胡夢還在琢磨穆明月所說的話:“鏡花，你說明月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鏡花微微沉思:“夫人，小姐應是想讓你放寬心，這將軍夫人之位，你坐的穩。”

        胡夢張了張口，語氣帶著些許嗚咽:“可我沒有孩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穆烈就是休了我，我也沒有辦法，可是他沒休我，我卻依舊提心吊膽，終日難以入眠。”

        鏡花手緊縮，指甲嵌入肉中，這些年來，夫人苦呀，縱然是高嫁，可這日子卻越過越糟心，連同聲音都帶著些許顫意:“若老爺知道夫人過的是如此生活，還得看妾室臉色活著，是不是后悔同意這么親事了。”

        父親？胡夢嘴角帶著諷刺:“父親才不會，我嫁給穆烈后，他在官場可是順風順水，如此美事，他怎么會不同意。”

        鏡花一時語凝，而后氣憤的說道:“那也不能用夫人的幸福來換呀！這不是害了夫人嗎！”

        眼角的淚滑落在臉頰，胡夢看向窗外，滿園春色無人看，倒是可憐這些嬌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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