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辭的宮殿很大，偏殿不少，葉尋端連續找了好幾個才發現二公主和少年的身影。

        當葉尋端看到少年的時候，對方閉著眼，坐在一個陣法內，紅光籠罩，汗如雨下，水漬順著眉眼劃過下巴，最后沒入衣襟里，整張臉扭曲得厲害起來很痛苦的模樣，紅光不穩定，波動得厲害。

        容辭坐在一旁，手中捧著本書，細細看著里面的內容，似乎對少年的狀態漠不關心。

        “月白！”葉尋端見到他的樣子，心中滿是擔憂，下意識喊道。

        話音剛落，只見少年臉上表情更加猙獰嚇人，在葉尋端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猝然嘔出一口鮮血，紅得刺目。

        少年聽到動靜想睜眼，被容辭怒斥，“想死你就睜看眼睛分神！”

        看得出來少年強行壓下去身體的難耐，很努力控制自己認真面對，筋脈炸裂的和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悲傷的畫面，少年一個沒忍住又連嘔幾口血。

        那層紅光波動的如洶涌澎湃海浪，看得讓人心慌。

        少年嘴里無意識喃喃：“師父…師父別走…別不要我，求您了…”

        容辭見他這個狀態，心道糟糕。

        少年帶著細微嗚咽的哭腔，葉尋端不知道少年以前到底經歷過什么，才會在夢魘中變得如此卑微不安，聽得他滿是心疼。

        但葉尋端不敢貿然上前，只能站在他的不遠處，柔聲說著之前的承諾，“我不走，我說了會帶月白一起出去的。”

        聲音不大的一句話，清晰的穿到少年耳里，少年緊緊皺著的眉間好像緩和了些。

        葉尋端見此，發覺有用，趕緊繼續道：“你不是想成為道修嗎？撐住啊！”

        少年掙扎著，過了良久不安發抖的身體逐漸趨于平靜，薄薄陣法紅光籠罩著他，從上到下，浸潤著每一寸皮膚。

        淬煉逆改體質如果能成功的話需要時間不長，其中最危險的就是夢魘，它會放大無數倍你心里面的畏懼，從而讓使得掙脫不出淪陷在里面。

        這一關過去了，后面便自然不用怕了，容辭又想起母妃，困在夢魘中出不來，她當初夢到的…會是什么呢？

        思量間，容辭神色悲戚，不過她不會讓自己陷入以往的感情太久，眨眼的時間，很快整理好情緒，旁人看不出端倪。

        葉尋端不知道最難熬的熬過去了，還怕會有什么變故，臉上緊張的神情一直放不下。

        倒是讓容辭有了幾分笑意，存了逗他的心思，凝重道，“你…多看他兩眼吧。”

        葉尋端讀出了多看兩眼吧，人不在了就看不到了的意味，急得恨不得沖上去，可又怕上前會打擾到少年，矛盾積壓地他語無倫次，“什么意思？不可能現在不是看起來好得多了嗎？怎么會……”

        怎么會不行了？

        與少年初遇，他明媚的笑容，哭泣著叫自己不許丟下他，還有來到中圍說等級高明明害怕卻擋在自己身前。

        眼前劃過的一幕幕，腦中的哪根弦一下子斷了，葉尋端只覺眼睛一陣濕意，還想憋回去，眼淚卻不聽使喚。

        這是他莫名其妙穿進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崩潰，所有的一切一股腦涌上來，負面情緒再也壓不住，葉尋端的聲音哽咽，蹲在地上，不敢哭出聲。

        容辭只是想逗他一下，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當她想說少年沒事的時候，她余光看到少年睜眼。

        他淬煉逆改體質成功了。

        少年全身上下什么都沒變，又好像什么都變了，原本他總是帶著淡淡的書卷氣，現在多了凌冽，不但成功，修為還不低。

        容辭自己是金丹中期，少年的境界絕對比她高，面露喜色，正要出聲。

        少年睜眼，細長的食指豎立，無聲地噓了一聲，示意容辭別出聲。

        容辭意識到她站在這里很礙眼，明智地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容辭走了，榭宴也沒繼續裝下去，饒有興趣的欣賞葉尋端沉浸在崩潰壓抑的如困獸的情緒。

        本應該是很舒坦的一件事，但榭宴忽的生出些異樣，心隨意念間，他已經蹲下輕輕攬過悲傷的人。

        葉尋端以為是容辭，覺得很丟人，聲音梗塞得說不出完整的話：“男女…男女授受不親，你…別管我。”

        “師父…”榭宴重新批好少年的馬甲，湊到葉尋端的耳邊，換了一個稱呼，認真道，“尋端，我撐過來了。”

        葉尋端，驟然抬頭，眼眶布滿紅血絲，入眼是剛經歷過淬煉略顯狼狽的少年，壓抑著的淚水似乎得到發泄奪眶而出，怒罵道，“你還…當我是你師父啊，這么…這么危險的事…不知道和我商量一下？！”

        惡狠狠的話因為哽咽而斷斷續續顯得氣勢不足。

        榭宴看出葉尋端背后的關切之意，那股異樣在心底蔓延開來，反駁的話化成一句，“師父…我錯了。”

        葉尋端用力推開他，還在氣頭上。

        榭宴見他模樣選擇換了一個話題，“師父，你猜我什么境界？”

        “什么境界。”

        “元嬰初期。”

        “？！”

        葉尋端被驚得忘了生氣。

        是人嗎？一上來就是元嬰？！他勤勤懇懇修煉那么久也就才金丹初期，還是在外圍得到過兩次機遇連上兩個小境界已經算是神速了。

        元嬰初期，要想這個境界可是在曦樓外也能橫著走的存在啊。

        怎么說葉尋端進入皇宮想尋得蘭曦草的目的都已經完成，便可一心了解如何去內圍了。

        不知五大城主對十合許了什么諾言，十合放棄中立態度，加入了推翻帝王統治的陣營。

        帝王緊急召開商討會，容辭把葉尋端和少年也帶進去了。

        少年的出現讓韓文錦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察覺到神色不對，瞬息間便改成恭祝少年淬煉逆改體質成功的喜色，沒人捕捉到他的奇怪。

        除了榭宴，韓文錦有問題。

        沒想到千月白竟然真的成功了，而且自己還看不出他的境界，韓文錦緩緩吐出一口氣，還把葉尋端騙去擾亂他的心智怎么會成功呢？

        韓文錦千算萬算，沒算到少年并不是單純無害的少年，而是外界無人能與之為敵的魔修榭宴。

        少年身為第二階級的道修在議事殿雖是沒見過的面孔，眾人只當他是二公主新找來的能士不覺得怪異，而葉尋端第四階級出現在這，就很突兀了。

        人都是容辭帶進來的。

        眾人深知二公主性格，無人敢過問，只是時不時眼神落在葉尋端身上，神色各異。

        陛下一如既往的身居高位，沒過問容辭用意，他想了很久。

        這件事，瞞不下去了。

        陛下言簡意賅說完，反賊之所以能忽略等級壓制，是因為第一階級心頭血，在議事殿內掀起軒然大波，眾人議論紛紛。

        嘈雜的環境下，不斷有質疑聲響起。

        “哪位第一階級？”

        眾人一個一個說著排除，還沒排除完，又聽到人問。

        “反賊是怎么得到第一階級心頭血的？”

        若是有那么容易對第一階級階級動手，帝王等級森嚴的統治也不至于能維持得那么穩固。

        “臣斗膽問陛下，有多少位第一階級的人落到反賊手上？”李延拱手問。

        “一位。”

        “那反賊應該沒多少能出戰的。”李傳錫很快分析道，“說不定我們能出戰的人都比他們多！”

        一個人就算是第一階級，心頭血能有多少？而皇宮里面的第一階級不少，要心頭血又有何難。

        “那我們的勝算很大啊。”另一個人插嘴道。

        “所以假如開戰，反賊的目標應該主要會在第一階級上。”

        反賊需要擴充能出戰的人。

        五皇子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總覺得心頭一涼。

        那可是心頭血啊，取了九點五成是要命的啊，他們說的話完全忽略了第一階級存活的問題。

        “可這樣的話，第一階級的大人，取了心頭血怎么活。”韓文錦適時跳出來道。

        五皇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韓文錦說的是實話，前面有看到韓文錦的異樣，榭宴洞悉了他之舉是為挑起階級對立。

        不得不說韓文錦的話確實起到了作用，議事殿內氣氛登時降到冰點。

        陛下在高處一言不發，眉頭自從坐在議事殿就沒舒緩過。

        容辭打破沉靜道，“心頭血只取一點，不一定會死，但需很長一段時間調養。”

        出戰能力是沒有了的，相當于一個人換幾個人。

        要是一個修為不高的第一階級，換幾個修為高的低等級，的確不虧。

        “二姐，心頭血可是刺透心臟取出的！”六皇子急切道。

        話說得越清楚，葉尋端就越為落到反賊手里的皇子下場感到心驚。

        穿心取血，縱使皇宮最后用了，也是會小心翼翼，取少量，而那位皇子，估計不止心頭血，渾身的血都得被抽干吧。

        在場的眾人也想到這個殘忍的事實，都默不作聲。

        “就照辭兒說的做吧。”

        良久，陛下終于開口。

        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但，這個辦法還有一個弊端，眾人心照不宣的沒把它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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