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謙說的老地方是濟舟大學附近的飯店，專做私房菜的。

        飯店的老板特別有格局，租了一個兩層高的商業樓，經過重新裝修，一樓是大廳和點餐區，二樓是包間，同時還有設置了幾間唱歌房，滿足突然歌性大發的上帝們。

        一樓也設置了吧臺，有可以玩飛鏢的地方。

        與其說是私房菜飯店，不如說是個休閑會館，有吃有喝有玩，自然受到許多大學生的喜愛。

        今天是考試周的最后一天，不少還沒回家的學生解脫桎梏，離開食堂，跑了外面聚餐。

        宋睿姍姍來遲，裴謙已經射了一輪飛鏢。

        飛鏢扎在板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裴謙看見從落地玻璃外面匆匆趕來的宋睿。

        裴謙沖著他招手：“好久不見了，聽說你被宋校長派遣到國外照顧孩子去了。”

        宋睿拉著凳子坐下，督了對方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說風涼話是吧？”

        “我哪敢啊。”裴謙上來就打聽八卦，“聽說你和陸晴分手了？”

        宋睿喝了口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所以你倆這次是徹底結束了？”裴謙再次向他確定。

        宋睿抬起眼皮，用如墨一般的眼睛盯著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裴謙往后靠，得意地聳肩：“沒什么。”

        宋睿看他一臉笑，基本猜中了裴謙的心思。

        這家伙從看見他把陸晴介紹給裴謙認識那天，他第一眼就產生了好感。只是礙于宋睿和陸晴還維持著情侶關系，他不好翹兄弟的墻角。

        宋睿看著前面的人，也不戳穿他的心思。

        他和裴謙的關系很不錯，兩人也都是知進退，有眼力的人。這是他們能一直維持良好關系的重要原因。

        宋睿也不會多嘴把陸晴算計自己的事情告訴裴謙，免得破壞他夢中女神的形象。

        “說吧，誰惹你不爽了。”裴謙抱著雙臂，一臉八卦的表情。

        宋睿覺得自己口干，又喝了一口水，不知怎么說。

        梁津這個人就像他生命中的一個刺猬，不是經常動，只要動一下絕對能正好扎他一下。

        讓人非常棘手。

        宋睿皺著眉：“你說，怎么樣才能讓裝逼怪不再裝逼？”

        裴謙差點以為自己失去了識別中文的能力，他不確定地問：“你說什么？”

        宋睿也覺得自己這話問得特別有病，索性他換了一種直白的方式說：“就碰上一切特別裝的人。讓我不爽。”

        裴謙一臉曖昧地笑，傾身過來，用胳膊肘抵著桌面：“女生？”

        還沒等宋睿開口

        裴謙看著宋睿露出的復雜神情，覺得意味深長，繼續用他曖昧的語調說：“什么人能讓你不爽，我還沒見過你什么時候這么在意一個人，你以前追其他女孩的時候也沒看你露出過這種表情。宋睿，你該不是動了凡心吧。”

        宋睿咬著牙，真想把飛鏢插在對方的身上。

        他動凡心。

        他宋睿怎么可能對一個裝逼的男人動凡心。這是哪個世界的鬼話。

        裴謙不僅給不出什么建議，反而弄得他心煩意亂的。

        宋睿沒了心情提梁津，招來服務生開了兩瓶啤酒，對著嘴一口氣灌了下去。

        人喝了點酒，就容易上頭。

        這話用在梁津身上再合適不過。他酒量不算很高，最多也就六瓶啤酒的量，在男生行列中，這確實算不上什么。

        沈伯意的接風宴主要是梁津安排的，除了沈伯意帶了兩個同專業的好友外，主要還是梁津這波人。

        許家杰，季東對沈伯意都不陌生，尤其是季東，在沈伯意出國之前，經常了梁津一起去找他，三人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一個師兄帶兩個師弟，聊起來也是十分愉快。

        在沈伯意嚴重，梁津是十分有天賦的那種孩子。他也希望他能成功上岸，正式成為周教授的學生。

        帶著這樣的期許，沈伯意舉起手里的酒杯和梁津碰了一下。

        玻璃撞在一起的脆生發出輕微的震震回響。

        這頓遲來的接風宴大家吃的都很開心。

        季東的話題一直圍繞在和沈伯意的學術交流上。

        “沈師哥，你給我們講講你的留學生活唄。國外的實驗室和我們的學校的一樣嗎，你有沒有去過那邊的醫院實習？”季東好奇道。

        沈伯意含蓄地笑了笑，回答：“其實實驗室都是差不多的，但設備方面，確實國外更先進一些。我去過一次醫院參觀。國內的醫學水平發展迅速，但想突破，還是需要多學習和吸收一些新知識。”

        季東還想再問些什么，被許家杰強行打斷：“行了，我們今天是出來吃飯娛樂的，不要張口閉口都是你的實驗室了。我知道季大同學勤學好問，但能不能照顧一下我一聽到各種儀器細胞就頭疼的選手。”

        沈伯意聞言笑了笑：“是啊，今天大家是來輕松的。這些專業的話題我們回頭再聊。對了，你們考試怎么樣？”

        許家杰痛苦地抱頭：“這哪算輕松的話題了！”

        一時間，大家都被逗笑了，包間里歡聲笑語不斷。

        只有梁津從這些或嚴肅或歡樂的交談里，無數次地偷偷看向坐在身邊的沈伯意。

        男人微微紅了耳朵，想必是酒精在作祟。

        這頓飯結束時，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梁津喝了四瓶，沒有到上限，所以神志還算清醒。沈伯意的兩位好友還有事，不打算回學校。

        許家杰是徹底醉了，一行人結完賬出來，他就抱著路邊的樹先吐為敬。

        梁津幫他順背，沈伯意遞過來一瓶水。

        恢復了好一會兒，許家杰才舒服了不少。

        “先送他回去吧。”沈伯意說。

        許家杰擺擺手：“不用了，我不回學校。”他喊了一聲現在梁津身后的季東，“季東，你過來扶我一下。”

        季東一口氣沒提上來，嘴上不愿意，但還是走了過來：“你喝醉了倒是挺會使喚人。”

        許家杰嘿嘿笑：“大不了下次你喝醉了，我讓你使喚。”

        許家杰雖然醉了，但有些事還是記得很清楚。他知道梁津今晚要向沈伯意告白，怎么也不能因為自己喝醉了，耽誤了兄弟的好事。所以他特意指使季東來扶自己。

        “我們自己回去就行，梁津，你送一個沈師哥吧。”說完，他支愣外斜的掛在季東身上就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用他快要睜不開的左眼沖梁津飛了個眼，以示暗號。

        梁津差點笑出來。

        季東扶著許家杰走出幾米外，還能聽到季東不斷地吐槽聲：“你說你平常不能少吃一點嗎，沉死了。”

        研究生宿舍在校外，和本科宿舍是兩個方向。

        待到季東扶著許家杰的身影已經消失，他轉過頭，看到沈伯意一如既往地站在那里。

        華燈初上，路邊昏黃的光線輕柔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這副場景十分熟悉，一如兩人初見。

        那天他們也是約在校外的飯館，也是相近的時間線，梁津現在飯館門口等了許久，忽然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他轉頭，看見了沈伯意，從此便放在了心里。

        面前的人是他心里藏了多年的秘密。

        “我送你回去吧。”梁津說。

        沈伯意好笑道：“我都這么大的人了，還用得著你送。我還以為你是有什么問題要問我才沒和他倆一起走呢，沒什么事你就快回去吧。我自己回宿舍就行。”

        說完，沈伯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想摸小孩一樣。

        眼看著他要走，梁津下意識叫了他的名字。

        沈伯意又轉回身，依舊是那副和煦溫柔的神情。

        梁津基本沒怎么叫過他的名字，除了第一次見面確認對方身份的時候叫了一次。后來他都叫他師哥。

        他喜歡這個稱呼，因為有種很隱秘的親密感。

        后來聽他叫多了，季東和許家杰也這么跟著叫了。都是一個學院的學生，怎么也算師出同門，叫一句師哥，并不算過分。

        “我的確有問題想問你。”梁津聲音里輕微打著顫。

        沈伯意現在原地，等他說。

        梁津挪動的步伐，往前走了幾步，拉進了彼此的距離。

        “師哥，你有女朋友嗎？”

        沈伯意笑了，只是反問道：“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沈伯意沒正面回答，梁津也不怎么敢問第二遍。他現在用僅剩的勇氣支撐著他的思維，用盡全力才能說出那句話。

        他抬著頭，雙眸在微弱的光線中泛著光，他聽見自己發抖的聲音一字一字地擠出唇間。

        “我喜歡你。”

        沈伯意顯然一愣，然后恢復正常的申請，回答道：“我也喜歡你的。好了，快回去吧，早點睡，明天不是還要回家？”

        沈伯意顯然沒有想歪，只是以為梁津向自己表達著最純粹的朋友間的喜歡。

        梁津有些急了：“我說的是那種喜歡，你應該明白的。”

        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絲渴求的期盼。

        期盼沈伯意能明白他的心意，能接受他的心意。

        “我已經習慣你很久了。但我一直不敢說，怕嚇到你。怕你接受不了，怕我們做不成朋友了。但我還是想試一試，想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你懂嗎？”

        梁津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來說這番話。

        一時間，安靜了許久。

        沈伯意徹底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遲遲沒有開口，只是專注地看著梁津。

        梁津覺得自己像一個即將是否判刑的人，在等待最后的結果。

        過了許久，沈伯意開口道，他的聲音格外低沉：“梁津，你喝多了。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見。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我們還是朋友，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說完，沈伯意慢慢轉身離開了。

        梁津感覺到自己一瞬間卸了全身的力氣，酸澀痛楚的感覺后知后覺地爬上心頭，想打了麻醉一樣，緩慢地侵蝕自己。

        晚風夾帶了稍些許涼意，將他身上的熱意和酒氣全部吹散。

        就在他還來不及釋放自己痛苦的時刻，一道帶著嘲弄笑意的聲音隨著這涼風一起席卷進他耳中。

        “原來你喜歡男人啊。”

        梁津回頭，果然看見宋睿那張得意且欠揍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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