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曲無思和柳無憶這兩個自小跟隨石觀音長大的孩子，阿姐門下的弟子，也就只有一名叫做“長孫紅”的少女長得還算不錯，其余的小姑娘雖然也穿著漂亮的衣裳，面貌卻是實在不敢恭維。

        她們仿佛只是用來襯托鮮花的綠葉，為了裝點石觀音的美麗而存在著，容貌平凡，資質普通，在石觀音面前唯唯諾諾，言聽計從，如同一個個木頭人。顯然，比起弟子這層身份，她們更像是侍女，照顧著石觀音的飲食起居。但即使這樣，每個人顯然也是有兩招拿手功夫的。

        畢竟，在石林洞府內討生活，也是殘酷而痛苦的。

        石觀音這個魔女，又非常喜歡將別人的痛苦當作自己的一種樂趣，她不經常殺人，但內心又有非常多歹毒的謀劃，總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最終將人變成一塊石頭，一截木頭，而當刻刀雕在上面也麻木了，面對任何痛苦都是沉默寡言的時候，她又會變得空虛，覺得寂寞，覺得那些快樂不過如此，那個人也是如此卑賤，只配去清掃那些永遠都掃不盡的黃沙。

        所以，她永遠是高高在上的，永遠覺得高處不勝寒，她永遠是孤獨又寂寞的，因為那些虛幻的快樂并不能填補心靈的空虛。

        想必也是這個原因，她放棄了追捕皇甫高，因為這個人已經不配去花費更多的心力了。

        但失去了這份獲取快樂的來源，她很快又會變得痛苦，又會覺得寂寞，而每到這個時候，就成了石林洞府變成地獄的時候。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不一樣了，或者說，石觀音找到了新的，能使她快樂的事情。

        這份快樂當然不是來自于我，畢竟她已經發過誓了，會好好對待我的，即便這份誓言在魔力的作用下，也充滿了虛假，充斥了謊言。

        “你瞧瞧，無思她長得美么？”

        在我絞勁腦汁的尋思如何得到石觀音血液的時候，她面上已覆著一層輕紗，輕柔優雅的詢問我。

        眼前的少女體態輕盈，風姿綽約，像是一朵開在空谷中的幽蘭，憂郁而冷漠。雖然年紀稍輕，卻已能窺出日后的絕代風華。

        我迷迷瞪瞪的注視著曲無思，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她長得的確不錯，不過也就那樣了，沒有阿姐你好看。”

        這個時候，我已經意識道不對了，如果能再給我時間想一想，我就能發現，石觀音現在的語氣，像極了那時掐住我脖子又溫柔的威脅我時的語氣。不過，人往往是趨利避害的，莫名的危險讓我選擇給出一個相反的答案。

        石觀音輕笑了一聲，又用手撫了撫我的頭發。

        她忽然朝曲無思招了招手，淡淡道：“無思，我如今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需要交付給你去做，你可能會死，你愿不愿意”

        曲無思伏地拜倒，輕聲回道：“能為您老人家死，弟子心甘情愿。”

        “很好。”石觀音滿意的點頭，淡淡笑道：“那既然如此，從今日起，我便會將畢生所學慢慢傳授于你，你一定要勤奮練習，不可懈怠。”

        曲無思的身子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她垂頭沉默著，不敢回話。

        石觀音嘆了口氣，又溫柔的扶起她：“為什么總是這種表情，你難道對我是有什么不滿么？”

        這下曲無思聲音也顫抖了：“弟子不敢。”

        石觀音幽幽道：“我一直將你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疼愛，想必你最終也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師傅弟子一定會達成您老人家的期望”

        話未說完，曲無思已淚流滿面，以首伏地，哽咽道：“哪怕拼盡性命，弟子無怨無悔。”

        “叮——支線劇情發生偏移，獎勵點數800點。”

        聽著系統機械的提示音，我并沒有感到十分快樂，反而在電光火石之間，領悟到了石觀音這些話語中的濃濃惡意。畢竟，我只給過她一個據說“可以永葆青春”的羊符咒。

        啊這？石觀音不是像對待親女兒一般的對待曲無思么？

        默默看著這副母慈子孝的場面，我希望是我想錯了，但石觀音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敢繼續往下想，也許也許，只是單純的想教曲無思武功呢？

        反正從這一天開始，曲無思就很少露面了，據說是被分到了一個地方，日夜修習武功。自然，她的地位，在石林洞府內也跟著水漲船高起來。

        但經過此事，懷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我打消了向石觀音采血的想法。

        化身資質差一點也沒什么不好，反正我也只是為了能嘗到味道。

        默默咽下了口中據說是“來自天上的花”的花瓣，我割破了手腕，用這金黃色的鮮血浸潤了名為“陶土之身”的種子。

        “陶土之身（二星），模仿女媧以泥土造人而成的軀殼，初為種子模樣，以足夠血液灌溉，慢慢生根發芽，開花之際便會化成孩童樣貌自然生長，可作為身外化身長期使用，需支付獎勵點2000點。（注：血液品質決定化身能力，最多可容納三份不同血液，雜質過多會造成軀殼異化。）”

        除了我如今這份一星軀殼的血液外，我又倒進去半瓶小美人魚的血液，但這些卻是遠遠不夠的，我至少還得持續不斷的灌溉它三個月。

        長期的失血使我頭暈目眩，那“來自天上的花”的花瓣也不能使我從虛弱的狀態中脫離，我的臉色逐漸蒼白起來，腳步也日益虛浮。

        喝著補血的湯藥，仰躺在只有我能享受到的，石觀音的膝枕上，我已打算先出去散散心了。

        石林洞府的生活實在是太壓抑了，當然，壓抑的不可能是我。可看著一幅幅隱含恐懼的漠然面孔，我的心情也不可能美好到哪里去，畢竟，我總是和她一起出現的。

        但沒有想到，竟然是柳無憶先提出要離開的請求。

        她跪伏在地上，緩緩道：“弟子從小就生長在這荒漠的窮谷中，連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都不清楚，如今長大了，想出去見見世面，求師傅成全！”

        啊！果然還是她的弟子更了解石觀音的為人么！盡早離開真是有先見之明。

        不過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卻已經打算在石林洞府安家了。

        即便在這樣一個死亡視角下，被世人稱為女魔頭的石觀音也是美的驚人。

        我很誠實的捂住自己的心口，聽著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面上不由浮現出一縷薄紅，又賊心不死的悄悄去握她的手。

        很輕易就牽到了。

        石觀音任我牽著，目光卻是幽幽的看向了柳無憶，問道：“什么時候要走？”

        如同被一條毒蛇盯上了，柳無憶聲音發顫：“最好是明天，天一亮就出發了。”

        石觀音沉默了許久，忽然輕笑一聲：“好，那我今天晚上替你餞行。”

        我心頭一跳，竟然這么容易就放她離開了？但畢竟是她們自己的事，我總不好當一個惡人，阻止鳥兒逃出牢籠飛往天空吧。

        柳無憶也愣住了，一副不可置信的驚愕表情逐漸變成驚喜，千恩萬謝的告退了。

        “你怎么用這種目光看著我。”石觀音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道：“要走的本就留不住，不想走的趕都趕不走，我為什么要強逼著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呢？”

        我感覺不太對勁，有點想反駁，但仔細想想，阿姐她好像的確沒有逼迫過人，就連詢問曲無思時也給出兩個選擇，問她愿不愿意。

        這難道就是屬于石觀音的，獨有的仁慈么？

        不過何必想那么多呢？

        頂著一張蒼白脆弱的臉，我搖了搖她的手，有些興奮的道：“阿姐，我也沒看過外面的世界，我也想出去玩，咋們明天也出去吧。”

        石觀音默然半響，突然笑道：“可這天下之大，你又打算去哪里呢？”

        這是有希望的意思吧！

        我接著道：“我又不知道哪里好玩，自然是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唄。”

        “即使我要把你帶去刀山火海，閻魔地獄里，你也要跟著我么？”她輕輕笑著，笑聲里有說不出的冰冷，但沒過一會又恢復成那副溫柔的模樣：“江湖險惡，人心叵測，等你真正見到外面的世界后，也許就懂了，人世間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世人都稱我為仙子中的惡魔，蛇蝎心腸的惡婦，卻不知人性之惡，更甚于我，就連所謂的正義也不過是靠實力搶奪來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語罷了”

        石觀音目光幽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唉！剛抱上的大腿不愿意，我能有什么辦法，只能溫柔的哄到：“阿姐，你不要覺得生氣，不要覺得難過，如果你不想出去的話，我也不想去了，呆在這里有人照顧也挺好的。”

        “這世上的人不知道你的好，一定是他們的不對，在我眼中，你就是這天下對我最好的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天下也只有你一個石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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