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老板救了貧僧的命”

        白云飛抱著長生，坐在舒服的軟墊上，車廂寬敞的像間屋子，軟墊輕柔的像朵云，他已許久沒到過如此舒適而溫暖的地方了，可這般的舒服而溫暖，卻莫名讓白云飛感到別扭，他總感覺自己破舊而臟污的僧袍會把這輛華貴的馬車蹭臟。

        姬冰雁從軟榻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些點心，又吩咐伙計生活煮飯。

        長生雙手捧著點心，正小口小口的啃著，不時將糕點捧到白云飛的嘴邊，要喂給他吃。

        姬冰雁道：“小師傅還帶著一個孩子，一路走來真是不容易。”

        白云飛將長生那糊滿口水的糕點推了回去，沉默半響才道：“可我也沒有把他照顧的很好，他跟著我也不過天天忍饑挨餓。”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貧僧實在沒有辦法養活他了，我估計也做不到如佛祖那般，去割自己的肉喂他。”他笑著嘆道：“姬老板不光救了貧僧的命，也救了這孩子的命啊。”

        白云飛無法細想，待自己真的殺了那三個漢子，內心的底線一降再降，會不會真有一天，他也成為了像他們那樣的野獸，學會剝削弱者的生命，維系住自己和長生的性命。

        姬冰雁問道：“這孩子叫什么名字。”

        白云飛笑了笑：“長生，這孩子叫長生。”

        “好名字。”

        “是么？可貧僧卻覺得這個名字討厭的很啊”

        白云飛喃喃道：“每天清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探這孩子的鼻息，看他還有沒有氣，再摸摸他的四肢，看看還有沒有溫度我討厭這個名字，每次叫起來，總感覺他會活不長一樣。”

        姬冰雁默然無語，只給自己和白云飛續上一杯苦澀的茶水。

        白云飛啜飲著苦茶，突然道：“姬老板給這孩子重新取個名字吧。”

        “什么？”姬冰雁搖頭：“這件事情本不應該由我來做的。”

        白云飛哈哈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貧僧能想到的名字都不如何好，也沒有什么好的寓意，怎么能隨便給他起呢？”

        他陷入回憶，低聲道：“就連貧僧自己這個名字，也是因為白云咳，喜歡白云，才給自己瞎起的，白和云本是連在一起，不讀作白云飛，得讀作白云飛，飛才是被分開的那個，可師父和師兄們都習慣叫我云飛”

        那道輕柔的宛若羽毛浮動的聲音，仿佛在心頭響起：蘇，是我母親的姓氏，你以后就叫作蘇玉，好不好？

        蘇玉，蘇玉，這名字真是好聽啊。

        三哥也給他起過名字，比白云飛這個名字還要差勁，就是一個編號：025！

        真當他傻啊！往后面再加一個0就成了250了，他才不當250呢！

        白云飛搖搖頭，嘴角不禁浮出一抹隱秘的微笑。

        可惜，前塵往事，終究一場鏡花泡影，時間的車輪一直往前碾壓著，碾碎了無數人的靈魂和肢體，唉人只能回頭看，卻不能走回頭了。

        姬冰雁掀開車簾，遙望著幽沉而寂靜的夜色，黯淡的天光自遠方浮現，折射出許多斑斕而瑰麗的碎片，他緩緩道：“你看，不管是多么黑暗的地方，總是有光明存在的，應該說，只有在黑暗的地方，光明才會變得醒目。”

        他伸手指向星空，北斗七星高懸在夜空中，發出明亮的光芒，“就像那些搖曳著的星星，即便再如何黯淡，它們都會為你指明方向，就像在深淵中，有人為你點燃了一盞回家的路燈，永遠都不會熄滅。”

        “思明。”姬冰雁沉吟半晌：“這孩子以后便叫方思明吧。”

        白云飛怔愣片刻，默默看向還在捧著糕點啃食的孩童，“方思明？”

        長生懵懂的看著他，又把手里的糕點捧了過來。

        白云飛笑著摸摸他的腦袋：“那就叫思明吧。”

        饑荒年間，勉強填飽肚子活下來，已成為一種極了不起的本事了，畢竟誰也不容易，白云飛分得一碗香濃的糙米粥，只囫圇吃了半飽，便不好意思再繼續吃下去了，他向姬冰雁討來紙筆，想給他遠在莆田的師父寫封信。

        可他捏著筆，還沒寫上半句話，眼淚就開始往下滾，淚水砸在潔白的宣紙上，顯得格外晶瑩。

        白云飛愕然的摸摸臉，趕緊拿袖子去揩眼淚，他不明白，小龍女的特殊技能都沒被觸發，如今的自己到底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

        而這種深刻而復雜的情感，顯然沒能達到系統劃定的閾值。

        他擦干眼淚，又挑了挑燈花，讓那朦朧的燭光更明亮了一些。

        這一路所見所聞，白云飛沒一個想寫的，糾結片刻，只寫自己一路順風，吃的很好，喝的也很好，讓天心那老和尚不必擔心，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可這么一來，字數也不太夠，看起來又很空洞，他無法，只好寫到自己在離開莆田少林寺前，和天峰大師比拼過棋藝，這老和尚只險勝了自己一局，之后進入安徽地界，他還遇到了楚留香，那位大名鼎鼎的香帥，他比天峰大師的棋藝還差，連一局都下不贏自己。

        白云飛自豪起來，邊寫邊笑，可沒過一會，他又開始抹起了眼淚，他莫名想到了這些天自己被現實逼著學會生火做飯帶孩子，過程極度痛苦而難堪，他什么時候受過這么大的委屈，還得打碎牙往心里去咽。

        “叮——小龍女特殊被動技能觸發，宿主強制進入：清心寡欲狀態。”

        聽！這道聲音又響起了

        也許，他只不過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中救過一些人的性命，但本質上，他還是自私又懦弱的，這輩子也當不得大俠如果有可能，他更希望能躲在人群之后，充當那渺小的滄海一粟。

        天剛破曉，白云飛便將信件委托給了姬冰雁。

        因為對方是一個好人，但又不僅僅是一個好人，白云飛從那份不足百字的簡介中，已意識到對方和楚留香這個氣運之子交往密切，未來的結局想必會很美滿。

        他本想將方思明一并托付給他的，誰料這精明的小鬼，一放手便會哇哇大哭，根本沒得辦法。

        白云飛無法，只好硬著頭皮，咬牙承擔下這份麻煩。

        就算是石林洞府那條小黃狗，養兩年也會養出感情，更何況是他親自照顧撫養的孩子呢？這個孩子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難道又要讓白云飛再拋棄一遍，重新讓他感受那份失去親人的痛苦么？

        沒有必要。

        但凡有一口吃的，白云飛也絕不會讓他餓肚子的。

        他漸漸明白過來，因為蘇玉的緣故，石觀音已經很有風度的放過了他這個小孩子，如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他不存在，就這么維持著表面的平靜，若是她真的想殺人，自己根本玩不過他們，還至于搞追殺那套？

        怪不得無花那天的表情如此怪異，語氣也是模糊不清的，還貧僧只是一個出家人，當不得眾生的命運呸！白白浪費老子的大好時光。

        “小師傅竟要到沙漠里去么？”

        白云飛點點頭，就算自己下定決心不會拋棄這個孩子，他也得把方思明托付給蘇玉照顧著，白云飛一個七歲孩童，沒有什么很大的本事，有些時候真是無能為力極了，他自己已是麻煩，如今再帶著這個累贅，只會更加拖累裂口女，只有把他托付給蘇玉，他才能受到更好的照顧，不必再忍饑挨餓。

        至于男爸爸還是女爸爸，什么，貧僧也就換了個皮，這小鬼就能翻臉不認人了么？

        這逆子想反了天不成！

        姬冰雁沉默半響，道：“聽我一句勸，那沙漠是比地獄還要殘酷十倍的地方，沙漠里的人，比狼還要狠毒，比狐貍還要狡猾，他們能為生存所做出的事，你非但做不出，而且想都不敢去想的，更何況你還帶著一個孩子。”

        “就是因為這孩子，貧僧才得到沙漠中去一趟。”

        白云飛伸手解開背后背負著的人皮畫紙：“我知道姬老板想說些什么，但貧僧心意已決，沒有絲毫改變，姬老板如今已幫了我許多忙，貧僧也不會白白受你的恩惠，你將手伸進畫紙里，能抓到什么便拿出來吧，算是貧僧送你的。”

        “什么？”姬冰雁神情莫名，伸手輕輕觸摸了一下那流光溢彩的煙花風景圖，仿佛在觸摸空氣，他整只手都陷了進去。

        白云飛點點頭，笑道：“拿吧，算是貧僧贈予你的。”

        這畫紙，好像連接了另外一個空間，姬冰雁一時間只感覺十分之荒誕，但還是順著白云飛的話語向下摸索起來。

        片刻，白云飛笑容皸裂。

        因為他拿到了，這里最值錢的，那盞蘇玉花了20點獎勵點購買的蓮燈。

        “蓮燈（一星），產自動畫片《小櫻桃》世界，盛開后會飛出燈芯，注：此燈改換為太陽能發電，需要接受充足的日照才能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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