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墻面
左左右右一通亂轉,眼前忽然燈火通明起來,兩側的墻壁之上整齊的擺列著一排正在熊熊燃燒的火束,灼熱又刺眼,魚藏舉在手里的火把,瞬間變得可有可無。
一堵長滿雜草的高墻擋住了前方的路,老頭、洛晚、沂道沖三人全都仰著頭,屏氣凝神的觀察著這堵略顯詭異陰森的墻面,而且三人腳下皆踩著無數已經被損毀的短箭和暗器。
魚藏滿懷好奇的走了過去,身后的白慕魚忙提醒道:“小掌門別動地上的東西,有毒!”
“我知道……”魚藏沖他笑了笑,然后扭頭看著裴九郎,指著那面墻問道:“這些暗器都是從墻里射出來的嗎?”
裴九郎點了點頭,沒好氣的說道:“你最好老實一點,墻上有機關,像你這種小身板一不留神就被射死了……”
裴九郎本想嚇唬一下魚藏,可他話音未落,就見魚藏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火把扔到了墻上,墻壁當即燃起了熊熊大火,但轉瞬便熄滅了。
一眨眼的功夫,層層疊疊纏繞在墻壁上的藤蔓和雜草全都被燒成了灰,墻上浮現出數百扇暗門,大小、樣式各有不同,排列的也毫無秩序,讓人看的眼花繚亂。
“哎呦……姑娘真是生猛啊……”裴九郎顯得有些興奮,竟然十分難得的對魚藏說了一句好話,“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剛剛看到墻上有這么多的雜草,也想用火燒。可惜火把都準備好了,卻被他們給攔住了……”
魚藏連連點頭道:“誰說我不信啊,我這法子就是從你那里學的!”
“啊?”裴九郎聽不明白魚藏的話,便將話題岔開,問道:“那接下來該怎么辦?”
魚藏手摸下巴,一本正經的分析道:“這么多門,其中肯定有一扇能通向密室,其余的都是觸發暗器的機關,所以我們首先要找到正確的那扇門。”
“這還用你說?關鍵是,現在我們一點線索也沒有,怎么找那扇門?”裴九郎還以為魚藏能說出什么真知灼見,沒想到聽她說了一句廢話。
魚藏拍了拍裴九郎的肩,鼓勵道:“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我怎么知道?”裴九郎嘴上說著不知道,眼睛卻忍不住往墻壁上瞟。
尸胡山天道觀,隱藏的暗門,地下的密道……
他分明沒來過這些地方,卻總覺得這些場景似曾相識……
不過,洛晚首先質疑道:“他?能行嗎?”
裴九郎看著洛晚一臉懷疑的神情,心中很是憋屈。世上女子千千萬,唯獨她與自己的青蘿妹妹模樣最是相像。
也唯獨她最瞧不起自個……
眾人也都是一臉不看好的表情,沒想到這份懷疑,反而激發了裴九郎強烈的好勝心,他不愿在眾人,尤其是洛晚面前失了面子。便將兩眼瞪得渾圓,如炬的目光掃過一扇又一扇暗門……
很快他便指著左側第二列倒數第三個暗門對著眾人說道:“就是這個!”
魚藏伸手就要去開門,卻被老頭一把攔住,呵斥道:“萬一他說的是錯了,小心被毒箭射成篩子。”
無端遭到質疑的裴九郎,不服道:“我說是這個,就是這個!既然你們不信,那便都讓開,我自己來……”
裴九郎剛要上前,仙風道骨的沂道沖突然開口呵斥道:“這般剛愎自用的性子和呂清一還真有幾分相像!處處愛出風頭的壞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一改?讓開!”
裴九郎已經拜入沂山劍派門下,沂道沖就是盤在他頭頂上活生生的老祖宗。饒是裴九郎再自命不凡,沂道沖的話他也不敢不聽。彎腰行了一個禮,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眾人皆沉默不語,唯有魚藏堅定不移的說道:“哎!別趕他走啊,大家請相信他一次,他說的應該是對的……”
沒想到,這些人里最信任裴九郎的,反倒是與他最不對付的魚藏,只見裴九郎默然退到角落里,俊朗的側臉蓋上一層朦朧的陰影,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不等裴九郎心生感慨,就見自家的老祖宗抬手一掌拍在了墻上,跳動的火光瞬間被強勁的內力吹滅,周圍又暗了下來。四周的墻壁裂開一指深的縫隙,腳下的地面劇烈地抖動著,碎石塊“啪嗒啪嗒”的從上方滾落,密道眼看著就要坍塌了。
霎時間,魚藏披頭散發的小腦袋便被滾落的石塊砸出了好幾個包。
她忍著痛,雙手抱頭跑到裴九郎方才所指的那扇門之前,可她推了好幾下,門依舊紋絲不動,一籌莫展之際裴九郎不知從哪竄了出來,一把按住魚藏的手,向下猛一用力。伴隨著尖銳刺耳的摩擦聲,門當即被二人推倒在地,而站在最前面的魚藏因為重心不穩,也隨著那扇門一起重重的撲到了地上。
門緊緊的貼著地,魚藏緊緊的貼著門,全身酸麻,爬都爬不起來。
裴九郎見狀非但不幫忙,還站在一旁偷笑了幾聲。
不過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凌厲的刀光劃撥虛空,正朝著他的腦袋劈過來,幸好在將要劃開皮肉之時,被沂道沖一掌擋下了。
裴九郎驚魂未定之際,抬頭正對上一雙冷冽嗜血的眸子,眼前握著斷刀的黑衣少年神色陰狠,像是要來索他的命。
裴九郎忽然想起在苦縣,被白慕魚拿刀架著脖子的場景,只覺脖頸處涼颼颼的,滲滿了冷汗。
饒是有老祖宗沂道沖撐腰,裴九郎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青蘿死之前裴九郎雖然一直待在胭脂院的溫柔鄉里,從沒有走出過苦縣,更別提闖蕩江湖了。
但苦縣乃是三教九流匯聚之所,而胭脂院又是苦縣最富盛名的煙花之地,下至偷雞摸狗的小混混,上至美名遠揚的江湖俠客,大千世界,形形色色,裴九郎雖偏居一隅,但什么樣的人他沒見過啊?
更何況一腳踏進胭脂院的嫖客,甭管頂著什么樣的身份,在姑娘懷里喝醉了酒,各個都成了滿口大話的瘋子,揮舞著拳頭揚言要殺了這個,宰了那個。裴九郎從小便在這些恐嚇中長大,說不清有多少次被發酒瘋的客人拿劍架在脖子上,可他從來沒有怕過。
他心里明白這些人不過是在虛張聲勢,酒后喊得越兇,實際膽子越慫,他們別說殺人了,怕是手上從未沾過半點血腥。
可那日被白慕魚拿刀架著脖子時,裴九郎是真的慌了神。
冰涼的刀身挨著脖子的那一刻,他聞到的不是鐵銹的味道,而是被壓抑已久的血腥味,是那種被刻意沖洗過很多次,但依舊殘留在刀身之上的血腥,因經年累月而越發厚重。
這種難以形容的味道,讓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恐懼!他瞬間便意識到這把刀是真的見過血,殺過人……
更可怕的是,這把刀的主人看他的眼神。
冷冷的,不帶絲毫的情緒。
這太不正常了!一個人的眼神怎么會這般陰冷,冷的一絲人性都看不到……
裴九郎自詡善于揣測人心,可當時他只在這雙眼神里感覺到了不所謂。
仿佛他的死活,對方一點都不在乎。
殺或者不殺在對方眼中,根本就不是人性與理智的角逐,最多不過是用力和不用力的區別。
雖然后來裴九郎被沂道沖救了,得以在白慕魚的刀下全身而退,但此事還是給初入江湖的裴九郎留下了陰影。
這次二人再次遇見,裴九郎一直有意無意的躲著白慕魚。
幸好白慕魚這人沉默寡言的,沒什么存在感,更不會主動找他的麻煩,裴九郎看到白慕魚心中還是隱隱有些犯怵,但還算相安無事。
此時的裴九郎既驚恐又疑惑,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這位爺,又招來了殺身之禍。
不過老祖宗都出手了,白慕魚總該有所忌憚吧,裴九郎站在沂道沖身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手的冷汗,但所幸依舊完好無損,暗自松了一口氣。卻突然聽到沂道沖低聲命令道:“愣著干嘛,快跑遠點。”
裴九郎抬眼一看,白慕魚已經將握在手中的斷刀舉過了頭頂。
斷刀將要落下之時,突然傳來魚藏的呼救聲:“喂……有沒有人能扶我一把啊?我起不來了!”
魚藏趴在門板上,渾身火辣辣的疼。這副身體美則美矣,就是太柔弱了,簡直到了弱不禁風的地步,一點小磕碰都能疼半天,這次摔這么狠,不養十天半個月,怕是好不了……
更可氣的是,魚藏躺了這么久,竟然沒有人過來扶她。
裴九郎略帶同情的瞥了一眼爬在地上的魚藏,暗道:“眼下哪有功夫管你?讓你平時那么跋扈!這下倒霉了吧……”
裴九郎眼珠再一轉,竟瞧見白慕魚聞聲當即收了刀,變了一個人似的,彎腰小心翼翼的將魚藏扶了起來,連連問道:“小掌門沒事吧?”
“當然有事!疼死我了……”魚藏指著身上腫起來的大包和淤青,一臉委屈的哭訴道:“你看!你看……全是傷……”
“小掌門對不起……”
白慕魚突然低頭認錯,搞得魚藏一臉懵。
受這些傷明明是因為自己不小心,但忽然有個人將錯全攬了,魚藏反倒委屈起來了。
見白慕魚恰好半蹲在自己面前,魚藏便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肩頭,本來沒想哭了,卻突然忍不住哭得梨花帶雨,甚是委屈……
魚藏發覺自己有時候真的挺奇怪的,平時無論吃了什么苦楚,受了什么委屈,若是沒人管、沒人問、沒人搭理……便咬著牙硬生生的受著,還要在旁人面前裝作一副風輕云淡、刀槍不入的樣子。
可若是忽然有人問、有人擔心、有人哄……一點小小的委屈也受不住,又哭又鬧、矯情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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